《風陵君的戏谑》匿十二

79、从头开始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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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鬼路的小道上总是显得特别冷漠，尤其是清晨的水泥路，淡淡的悲伤。
　　有的路人刚刚回家，一身疲惫，神色困顿，回家洗漱之后可能就要立刻奔赴第二刑场——这是街头打工人的实录。

　　衣着光鲜亮丽的白领阶层或许身体醒来，灵魂却还沉浸在昨夜的灯光酒绿中，二十分钟后还有一场入职演讲，稿子上的内容与此刻的脑袋一样空白。

　　在大人们眼中应该更具活力的青少年组，头顶昨晚熬夜背完古诗词的黑眼圈，脑子里是今天数理化测验的公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脚上还拖着洞洞鞋……即将面临的今日份首此考验是：迟到。

　　正在人间穿梭的人贩子大叔一眼就相中了正坐在马路牙子上嗑瓜子的小男孩。
　　小男孩圆圆的脑袋，留着利落的锅盖头。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廉价，洗的发白，陈旧，完全说不出款式。只能说套在身上很合身。

　　人贩子轻车熟路，前后左右看了两眼，确保没有奇怪的大人，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进口瑞士莲巧克力。
　　小心的撕开了包装纸的一口，露出里面诱人的小方块。

　　走过去，蹲在了小男孩的旁边，动作熟悉亲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父子。
　　“吃不吃？”语气透着孩子间的嬉闹，完全没有丝毫大人的架势。
　　男孩扭过头来看着人贩子，眼神中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瞬间人贩子就不住的心底发怵了。这孩子看起来，怎么就那么不像个孩子呢？
　　但方圆百里，他已经摸排的差不多了。孩子不多，邻里关系都不错，父亲看的也紧。
　　如果不从这个显然趁着白天没人溜出来的小东西下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虽然看着有些愣头愣脑，不怎么机灵的亚子，聊胜于无嘛。
　　又问了一遍，“吃不吃呀？这可是进口巧克力！可贵着呢。”
　　男孩抓了一把瓜子，在对方举着的巧克力旁打开，手指得意的指着自己的瓜子，“这是咱爸自己种的小白葵，开花结的籽。可香！”

　　人贩子以为对方是在和他玩，类似交换游戏之类。刚出手想拿一颗尝尝，就听对方接着说，“你就不怕，我在这瓜子上下毒啊？”
　　人贩子不由得手指抖了抖。然后一想，不能啊。

　　自己在巧克力里注入了安睡的药，所以自己是绝对不会吃巧克力的。
　　可这孩子先前还自顾自的吃着瓜子呢，要是下了毒，岂不是连他自己都毒死？
　　何况，那么点岁数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是毒呀。八成是白雪公主的故事看多了。

　　想到这里放心大胆的拿起来，塞进了嘴里，还一脸得意的看着对方，似乎在说：看吧！小样。你根本骗不了我。
　　“大叔，”男孩猛地洒落了一地的瓜子，气势不错，可惜个头矮小了些，完全张扬不出那气度，“大叔，你不会以为我真是劳什子的小破孩吧？”听到这话，人贩子脸上的表情已经焦了。

　　男孩继续拍了拍手掌，拂去上面残留的瓜子壳，“我真是上面洒了老鼠药。打算在这里看着人来人往，与世长辞……”
　　这语气？这说辞？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你知道，有一种药，是可以令人瞬间麻痹，但是神智清醒么。巧了咳，我正好知道。因为啊，我大学念的是生化。哦其实也不止是生化，我还学了编程，学了历史，学了考古，学了会计，学了金融，学了刑侦，学了心理……”

　　男孩慢慢的数着数，大叔就觉得腿脚越来越重，原本蹲在地上，此刻已经支撑不住，噗通就坐倒下去。
　　手指摸着喉咙，里头滚滚生烟，“你、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救命——救命——”

　　这个时候看到男孩动作帅气的拍了拍肩膀。不远处就有一辆隐蔽的警车开了过来。
　　人贩子想也没想，冲到马路上扑向慢速行驶而来的警车，简直像是活见了圣光。
　　“救救我——救救我——有个疯子他要毒死我！！！”

　　警车上咬着肉夹馍的警官纷纷扔掉食物跳下了车，一左一右就把人贩子架住了，“好小子！流窜了几个大县了？隔壁新华县的公安找你简直要找疯了。流窜作案是不是？从第一起案子开始就没在同一片区域出现不超过两次？这反侦察技术够可以的啊。”

　　“救救我——先救救我——我要被毒死了！”
　　警官莫名的看向小男孩。他在说什么？
　　男孩露出不屑的笑容，“放心。毒不死他。我怎么可能在自己吃的瓜子上撒毒？”
　　警官嘿嘿嘿的笑起来。小诸葛不愧是小诸葛！

　　男孩严谨的解释给人贩子听，“这不过就是普通的日葵花籽。从中医药学角度来说，吃多了会上火，属性是热的。我看你在太阳底下站了那么久，又不敢喝水，怕喝多了要避开上厕所，所以就一直树荫下那么站着。时间长了肯定会着急上火。蹲下来的时候脚步有一定有些晃悠，说明你这人心肺肯定弱，也难怪，天天东躲西藏的睡不踏实吃不饱的，怎么可能强实呢。”

　　人贩子听他说了这许多，相信了诚不我欺，心里满满的冷静了下来，确实没有刚才那么难受，火烧火燎的了。现在只有普通的难受，就以前抽多了烟，急性咽喉炎爆发时候那样罢了。

　　“然后就给了你一点点心理暗示。告诉你呀，这是我动了手脚的瓜子。外加上，你大概已经看出来点了，只是不肯放弃，知道我不是个孩子了吧？我是个侏儒。在你这种人眼里，侏儒活着还不如死了，所以咬定我说想结束自己就一定是要结束自己，对不对？”

　　说到这里，人贩子听了想打人！该死的侏儒人！活着就是垃圾。
　　俩警官的表情却很微妙。他说的那么坦然，仿佛心底真是那么想似的。是个侏儒就不如死了？真有人这么想？还是侏儒本人就这么想？

　　男孩慢慢走近人贩子，拉了拉他的衣角，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爸爸。回家吧，爸爸？”
　　人贩子原本眼神中困惑的表情，在听到男孩的这句呼喊之后，猛然间猩红了，完全不顾还在左右的警员，抬起一脚就狠狠踹了过去。

　　俩警官忙压住了他，戴上手铐，一人后脑瓜上一巴掌挥过去。
　　“疯了啊你！当着警察的面还打人了？知道他是谁么？就你这行为叫袭警！罪加一等。”
　　人贩子狠狠的瞪住了男孩，眼神在说着：我记住你了！用不了多久老子就能被放出来，放出来又是条好汉。你在明，老子在暗，看老子还不弄死你？！

　　男孩也毫不示弱，“知道我花了那么久，千里迢迢横跨了十几个城市也必须抓住你？你摊上事了，老哥。你动了不该动的人。你知道前一次卖掉的那个红衣小女孩，是什么人嘛？”
　　人贩子俨然已经不肯再听信眼前这小魔鬼的话了。

　　但两名警官接下去的话却叫他隐约不安，“行了，曹师。别跟他废话了。反正审他也不是咱们这小地方能干的活，得送到上头去。给他泄太多的底不好。”
　　还要送到上面去？他不就是抓了几个迷失儿童，帮他们找到“新”的家嘛。那是做好事啊！

　　做好事不留名，就收了点财，怎么还要往上整呢？
　　红衣女孩？人贩子不由自主反思起来，自己抓的孩子可太多了，那一只只小鸡仔似的。
　　谁会在意某只小鸡仔是红色脚蹼还是白色脚蹼呢？

　　可是隐约中却好似真有那么个红衣小女孩似的，咋滴？这孩子是富豪女儿还是市长女儿呀？
　　“曹师，这次顺利抓到人贩子，全是你功劳！要不，我们哥几个请你喝一杯？”回到局办里，副组长就眼巴巴凑了上来。

　　两名战斗一线的警员暗自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副组可不是普通人，是正局主任家的小舅子，被调进来的时候岁数就是最大的。刚开始大家伙都挺珍惜他，老话说嘛，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可时间久了就发觉不对劲。他们组长是个愣头青，破案率整个市局最高，人缘却是乡里八亲中最差的。
　　明明破案的是自己组，风头还老被别的组抢去，上头表彰大会也难得提起组长名头。倒是给了这仗着年龄优势的副组好几次表扬。

　　人间不公啊。
　　抓到流窜十几个城市作案的人贩子，主要是作为侧写师的曹兮兮的功劳没错。但自家兄弟任劳任怨，每天天不亮就开始蹲兔，这难道不值得他提一嘴。

　　再说曹师是从上面调派下来的，是一路追着这人贩子踪迹跟到这儿。他回去那表扬少不了，不该是让他提携提携自己人嘛，怎么变成要请他喝酒，感谢他的功劳了？
　　曹兮兮扫了眼跟了自己一路的两警员，肚子里门清。

　　“王副组，吃饭喝酒带我去就不合适了。我看着就是个未成年小毛孩，出入社交场所那都必须开着身份证，接受一顿盘查的。所以我个人也不是很喜欢社交活动。这次除了我啊，你们底下几个小兄弟也挺苦的。白天拉着我到处放点，晚上还要负责我安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什么重要领导人呢，哈哈哈！”

　　副组人情上的事故可是门精，立刻接嘴，“那是当然！当然了！这俩小子，回头少不了他们的奖励。就是……您看您也难得来……”

　　曹兮兮长了副小孩子的容貌，小孩子的嗓音，就算动作再干净利索，也无缘无故透出几分稚气。
　　“我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熬了几天了，累了。你们把人看好了。能不能找到红衣大小姐，可全靠这老爷叔坦白了。可别让他出什么事。”

　　说完径直出了局子大门，往马路对面的落脚酒店走去。
　　他前脚刚走，副组就在人背后嘀咕起来，“什么气焰！一长不高的二等残废！还在我们面前装腔作势？要不是他有天然优势，抓这种人贩子还需要他？”

　　底下的警员彼此面面相觑。人曹师，曹兮兮，总局下派的犯罪侧写师。如果不是因为掉了的女孩身份显赫，他们连这位曹大师的照片都见不着呢。这倒不是夸张，曹兮兮出了好几本内用教本，都知道曹大师的名，却没几个真正见过曹大师的。

　　如今见了真人才明白原委，他是个侏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