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陵君的戏谑》匿十二

80、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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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成为你的同类。
　　初始大意应该是捡不起来了。不过零碎还记得些。
　　他叫御風陵，是御前大将，军功显赫，却因功高盖主遭到先皇责难，发配边疆，落魄收场。

　　那个时代的人类尚有信仰。人类的信仰是拥有强大能量的养分，以滋长信和善，念和恶。
　　所以那个时代的神明尚拥有力量，一边汲取人类信仰，一边如机械般维护人间秩序。

　　所谓神明，必须无牵无挂，无情无义，无对无错，无事无非。神明是人们心中造出主，犹如当今人类造出的智能。

　　神明有神使，就像智能有代码。失去神使的神明漂泊无依，失去代码的智能，不过是困死在冰冷磁场中的微小原子。

　　发配边疆的御風陵救下了失去攻击的神使。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神使也需要供给，是人类的信仰供给着神使，可是当灾难降临，神明无力拯救众廖苍生，只有一部分人获救的时候，那部分人未必心怀善念与感激。

　　而得不到拯救的人类必然心怀怨愤与憎恶，导致信仰的动摇和崩塌。犹如多米诺骨牌，一个环节的脱离，再无力回天。

　　信仰的力量越少，神明的力量越小，庇护的人群越少，信仰的力量越小……这就是无限的循环。
　　即使早已预感到了必然的毁灭。神明是不会退而求存。神明拥有力量，却并没有求存的信念。
　　人烟罕至，地处辽阔，而又苦寒之地尤其如此。神明力量愈发薄弱，神使逐一献祭。

　　“我们可以自己活下去。不需要神明。不用再祈求虚无的东西。”他救下打算献祭自身的神使。神情淡漠而笃定的告诉他。人类强盛，无论有无信仰。就如野兽，无高等思维，它们照样存世早于人类，毁灭亦将晚于人类。

　　神使笑了。神使看着他，透过神明的力量窥视到他前世今生。他强大惯了，才能说出如此的话。站在羸弱的立场却硬要说出高傲的话。

　　“既然我要献祭自己，而你注定灭于这片无信之地。由于心怀怨念，不肯投生，将如同失去神使之神明，在世间百无聊赖混沌无度，不如——”

　　“不如？”御風陵看向神使，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同情任何人，此时只觉得可笑。这个神使准备献祭自己，却来同情他？

　　“你注定无来生无后世。那么，我就让你感受神明的力量。”
　　神使献祭出自己，却不是向神明，而是向着身为人类的御風陵。

　　神明：如果拥有力量你会做什么？
　　御風陵：拯救苍生？苍生需要拯救么。我连自己的族人都无力挽留……

　　神明一笑，百花纵放。荒漠复苏，人间轮道。
　　御風陵便是由此获得神明的力量。然而，他是没有神使的神明。因为神使献祭了自己。

　　而此处苦寒之地的人类已不愿再拥有信仰，不肯继续付诸祈颂。如苟延残喘的沧粟，尚存于世苦苦挣扎，不见光明。
　　御風陵行走在人间。人间看不见他。

　　他走出苦寒之地，回到自己村落。看着自己的族人受辱，看着他们反抗，听着他们咒骂，前赴后继，想要破开诅咒般的宿命。
　　终于他看清楚那道诅咒就是他自己。

　　因为是族人的荣耀，是族人的信仰，他们将他视奉为比皇族更高的存在。然而，他却遭到背叛，遭受屈辱，不仅背负千秋万代骂名，同族后裔也不再记住他的功勋，而是由于他惨遭灭族的晦暗史册……

　　族人不希望如此。却无力推翻这一切。他们不肯再拥有信仰，即使只要他们依然尚存一丝的信仰，他就可以得到力量协助他们度过难关。
　　可是，他们不肯，始终不肯仰起头哪怕仅仅是看向他一眼。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神使——这个恶毒的小人！——究竟希望他看见什么。
　　神明：现在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无力了吧？
　　御風陵不言不语。

　　他静静的等待着，漫长的岁月。除了等待他也没有其他事情好做。
　　他已脱离人间的身体，脱离人间的需求，因为无力供养满足不了任何人，保护不了任何人，空有神明之力却不能降世。简直可笑呢！

　　终于在游历了无数遍的山川，深海，森林，烟尘之后，曾经也为上方的异界充满好奇。
　　可是神明告诉他，你是人神。知道什么是人神么？就是被困在人世间的神。只有人间存在的地方你才能存在，人间未企及的地方你也无力企及。所以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苍生，苦难悲欢与共。

　　御風陵不知道是否所遇每个神明皆是如此。有时候看起来都一样，有时候看起来又都不一样。他不愿与神明交流，于是神明也不愿与他交流。
　　他成为了神明的同类，却不屑于作为神明的同类。

　　人类脱离信仰无数岁月后，终于再次创造出了可替代为信仰的存在。
　　他们沉迷其中。翻腾其中。心甘情愿为之堕落，又妄图操纵控制。

　　有人在笑，笑声癫狂，偶尔可以瞥见浮游于虚拟境地之上的神明，苦大仇深的看着世人，嘴角似笑非笑的嘲讽，说到底依旧是神明。

　　我可以潜入期间。他的嘴角露出笑容来，不似神明的似笑非笑，是真真实实的踏踏实实的笑容。
　　人类制定规则，条条框框，繁杂无序，他并不在意这些规则，说到底依然是人类的规则。只要是人间规则，神明毫不畏惧。

　　他就是神明。他就是風陵君。他就是游戏的主角，就是NPC，就是游戏代码，就是跳脱人类规则之外的存在。

　　看着游戏代码自动运行的时候，资深隐宅程序员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他日夜通宵不眠不睡试图破解自己产生的bug。但并非每个bug都是可以修复的。

　　它们就像人类基因中存在的小缺陷。毁灭它们最方便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将整个载体彻底清除。
　　神明：你办不到的，蠢货。

　　不知不觉他也用了神明的语气。游荡的岁月终于让他融为神明的一员。他就是神明。
　　程序员猝死工作台前。他将他救了起来。他已经不需要信仰，他有了载体，同时他也对自己框选了力量，在选定的世界中成为神明。而不再去拯救苍生。

　　因为，神明原本就无力于此。

　　出生便携带基因缺陷，重病不起的小男孩。他阅读的不是童话书，而是成人世界的千疮百孔。哪怕童话故事中的画面再唯美，身体的痛苦挥之不去，看向他的人眼底的同情、怜悯，绝望和无力，不需要多少次授课他就能自行明白。

　　神明挑选了他。将他投身在截然不同的人生立场中，神明并不是在拯救他，神明从来无力于此。但是，可以让他感受到自身的强大，感受到被需要的快乐。
　　那种快乐是真实的，是和信仰一样强大的力量。同样也是神明所需要的力量。

　　黑暗并不可怕。你不比别人弱小，也不比别人强大。你只是恰好在那里，站在了光亮处或者站在了阴影里。

　　当站在阴影里的时候，看到的别人都是在光亮里的，可以选择向他们靠拢，或者与阴影里其他的同类融为一体。都没有关系啊，因为你依然存在，并没有因此增减什么。

　　就如神明无论人类的信仰在与不在，神明依旧存在，不会因此而消失，不会因此而壮大。只是施加在人间的力量变得不同了，最后受之的是人类自身而已。神明不会毁灭。

　　你毫不在意的人生起点，或许就是别人求而不得的终点。

　　这应该就是風陵君的游戏，御風陵的故事。整个梗概。然后成了碎片，像拼图般一片片拼凑的时候，大概是地狱级难度吧，拼漏了某一块，拼错嘞某一块，拼的过程中毫无察觉，以至被留下的碎片只能在自己手心把玩。

　　因为实在拼凑不进去了啊啊啊啊——
　　非常实诚的一课：以后再也不要买地狱级难度拼图！
　　然后目前大抵就这样了。拆碎重拼的话会极其可怕，要做噩梦的。

　　不如就像清理bug一样，选最简单的方法。推倒。重来。按下delete的时候，整个就变得很美好！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