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陵君的戏谑》匿十二

77、神明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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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篇《妈妈，快回来！我跑步给你看》的报道，不仅引回来了妈妈，还引来了爸爸。
　　男孩万万没想到的是一觉醒来家门口聚满了人。
　　连看到报道特地赶回来的母亲都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和自媒体朋友堵在了门外，甚至有杀红了眼的记者，斥责母亲是丧心病狂的媒体人，“……孩子那么小！那么渴望母爱！竟然还有同行为了靠进去采访连脸皮都不要了？你当他妈？你怎么不说你是他后妈……”

　　话还没说完，男孩听见争吵声，打开了门，怯生生喊了声，“妈！你回来啦？”顿时现场一片诡异的安静。
　　母亲趁势一脚踹开了刚才阻拦她的记者，抢进门后就把房门锁了。之后任由对方如何敲门都不肯打开。

　　在田径队教练注意到这位种子选手之前，率先注意到他的是却是一名前来采访街头艺术家的自由记者。
　　“劳斯，像这样大规模的摆件雕塑，收集天然原材料肯定很不容易吧？来，说说，咱们花了多少时间？”

　　艺术家是个很真诚的人，“实话实说，收集材料上我一点心思都没有花的。是遇到了一个小孩子，姑且称他为小粉丝吧。他每天会在固定的线路上跑步，所以经常遇到我，后来不仅给了我灵感，还一直帮助我收集塑料瓶、瓶盖、易拉罐头，我们之间挺有默契的。我把需要的材料告诉他，不消两天基本上他就能帮我收集完整了。那是个特别特别厉害！也是令我特别感动的小孩子！他有着自己的梦想，为了成为一名职业马拉松运动员，每天不论刮风下雨都在坚持跑步。我挺期待他成功的那一天！还为他准备了一副作品呢……”

　　后来真的有教练找到了他。起初只是为了名头，毕竟有故事的运动员容易拉来赞助。
　　在看到他的试跑成绩后，教练放心了。知道他家里情况不好，特地帮他申请了全额补助津贴，还安排了运动员宿舍。母亲也在教练的推荐下，在运动馆里找了份勤杂工活干。
　　母子俩都可以在田径队的食堂用三餐，一时间日子好了起来。

　　男孩的父亲便是这个时候回来的。母亲原本还在气头上不愿再接纳抛弃他们母子的男人。
　　奈何架不住天天上门“骚扰”的直播群众们。他们就像蚂蟥一样无孔不入，吸血成性。
　　母亲也担心男孩在田径队里遭到教练虐练，以为家里有个男人在，就没有人敢欺负他们了。

　　可是很快男孩就发现到了问题，自己的这位生父不是回来弥补当年抛弃他们的罪过的。他是特地回来享福的。
　　“儿子大了！总是应该赡养父母的。”父亲的语气天经地义。

　　连母亲都会因为那次“小小的离开”而心存愧疚，总是不自觉的解释着什么。男孩子已经在他们毫无察觉间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视而不见，学会了装傻充愣。
　　父亲回家的同时在外面还维持着三四个不固定的女友，为此母亲彻底发狠了。

　　“我们可以接受你！仅仅是因为你跟孩子有血缘。可不代表你能把不三不四的东西带回家！那些东西多脏啊，孩子现在需要训练，需要休息，需要营养，你到底还配不配……”
　　就听啪的一声，再咚的沉重落地。已经躺在高低铺上铺的男孩探头下来，惊恐的看到母亲满脸是血的摔倒在地。

　　这是，他的生父第一次动手。男孩一直以为这会是最后一次，因为他被彻底吓住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了第三次，三生万物。
　　男孩尝试告诉教练，教练却劝他搬去和其他训练的学生一起住集体宿舍。

　　男孩原本已经准备搬走的，把田径队分给他的公寓给父母住。然而看到父亲的状态，他却迟疑了。
　　眼看父亲对母亲下死手的时候，男孩冲了上去，他天真的以为自己是父亲的亲儿子，父亲不会真的殴打自己。

　　现实给他狠狠一顿鞭挞。
　　男孩满身淤青的归队训练，教练和同学都看呆了。在同学一致叫嚷下，教练只好帮忙报了警。
　　父亲被禁锢了24小时接受教育。

　　回家后，变本加厉。
　　在被父亲一次次的暴力殃及后，男孩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做儿子的就只能被打么？所有人都在说，父亲教育儿子天经地义，儿子反抗父亲天理不容。可真的是这样么？

　　为什么顺应父亲，看着父亲殴打母亲，心底那么痛，所谓教育必须接受的那么痛苦么？
　　必须每天以泪洗面，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泣。在训练时强装无事？这样真的是对的么？
　　当人生再次陷入迷茫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个游戏，游戏中的主将大人似乎通晓天地。

　　当时匆匆忙忙搬走的时候那套游戏机被母亲变卖了，那是她前男友留给她的狼狈回忆。
　　男孩却不知道该怎么找回来。
　　他想买一套一样的游戏机，母亲却怎么都不肯答应，还背着他偷偷向教练打小报告。

　　教练为了防止自己的小黑马沉湎游戏，从此堕落，与母亲达成一致战线，坚决不同意让他再接触游戏的市场。
　　每天两点一线，不是在教练监督的训练场上，就是在母亲监督的家里学习、休息。

　　那天，喝醉酒回来的父亲试图把母亲赶出去，一个人独占住房。他已经压抑、忍耐的太久了。
　　这对拖油瓶母子什么时候才可以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争吵爆发之后，母亲终于忍无可忍，“我们不需要你！你滚——”

　　“贱女人！翅膀硬了？和大熊的教练早不干不净了吧？巴不得我消失呢。要滚你滚！儿子也是我的，凭什么就让你一个人霸占着他？”
　　母亲吵不过，动起手来。才挥舞了两下，就被男人反手钳制，按倒在地，一把抓起头发猛地砸向墙角……

　　这个时候的女人已经不会发声了，她痛苦的想要尖叫，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脑袋里嗡嗡的，像有半桶水在晃荡。
　　她已经顾不得挣扎、推搡，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头，怕自己被打傻了。她不想让儿子以后一生还要来照顾个废物。

　　可是男人嚣张了起来，他尝到了甜头！是真正胜利者的，凯旋而归的勇士般的甜头。
　　她不哭了，不闹了，不喊了。连反抗都不会了。
　　于是再砸一下、再砸一下、再砸一下……

　　终于男人累了。女人满脸血污。男人痛快的躺倒在沙发上，开始慢慢醒酒。
　　女人摸了摸自己已经麻木的脑壳，额头和太阳穴之间瘪了下去，摸上去就是个坑。
　　她跌跌撞撞的爬到了厨房一角，从抽屉里摸出新买的菜刀。菜刀是用来切肉的。

　　教练告诉她，男孩需要多吃肉，补充足量的蛋白质。食堂里的饭菜油水太大，不利于蛋白质吸收。
　　女人想着，菜刀既然能够切肉，男人也是肉，应该也是能切的吧？

　　男人起身上厕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玻璃反光中的女人，女人正扶着墙壁犹如丧尸般的爬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把尖锐的菜刀。
　　男人顾不得把裤头提上，转身就朝着女人一脚踹了上去，踢在女人膝盖上，女人和刀一起倒在地上。

　　那把不锈钢的菜刀被他踹飞到门口，然后一脚紧接一脚的踩在女人的肚子上、胸口，腰腹。
　　如果不去看他脚下踩着的是个人，还以为他是在扑灭地上的干火，一脚脚那么用力。
　　推开门的男孩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没有听到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也没有听到两人的争吵声。

　　只有淡淡的腥臭的，血液的味道。
　　父亲没有工作，除了向母亲讨一点酒钱出门喝酒，很少离开家。因为他总是怀疑，他们会背着他偷偷搬走。

　　当男孩一眼看到客厅连着厨房的那面墙壁上，溅满了血渍，地上不明的散落物，以及低沉的喘息声。
　　扑过去，就亲眼看着父亲正掐着母亲的咽喉，母亲的脸色已经发紫。她发不出声音，双腿无力的空踹着，双手也是虚空的挠着，眼神涣散，根本看不清面前的男人凶残的模样……

　　那把刀就在门口的不远处，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散发出阴森冷冽的光。
　　“爸——爸爸？”男孩子毫无感情的喊他，“你放开我妈。”
　　男人早就红了眼，酒气上头，根本听不见背后儿子小猫似的咕叫声。

　　男孩一步一步的走近去，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看了看身上训练时候被汗水浸透的运动服。
　　在心底盲猜着，现在自己的体重、握力，能不能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教练说过，现在还没有到达他这个年龄段还子体能的巅峰，至少还要耐心蛰伏三到四年，那个时候他的全力会爆发出来，可以小觑规模。

　　再训练四五年后，抵达巅峰，是他冲刺世界冠军的最佳时段。现在的所有训练就像储蓄，必须耐心等待厚积薄发……
　　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等下去了。

　　男孩走到父亲背后，侧头仔细观察着父亲的动作。
　　这个时候他心率跳的很慢，如果有测量的话，会惊讶的发现他的心率只有50到60。
　　对他来说周围所有的动作都被放慢了，甚至可以清晰观察到空气中灰尘在旋转漂移。

　　游戏中的时候他已经被训练的很好，知道怎么样呼吸，知道怎么样精确的找回自己的节奏，知道怎么样摒弃身边的杂念……他学的很好，非常出色！
　　也是因为他有一位好老师。

　　他没有在意母亲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刚才还在垂死针扎的四肢都无力的垂落回地面，瞳孔开始扩散。
　　他的专注力只在父亲一人的身上，他必须模仿他。

　　在他还没有把握强大到能一击毙命的时候，他必须先模仿对方，学习对方的攻击方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等他看懂了父亲的手势，以同样的手势箍在了父亲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