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陵君的戏谑》匿十二

76、神明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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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屠村么？”
　　那个看起来仍是少年的主将，眼眸中却锋芒毕露。男孩不由得暗自羡慕他，亲王将相之后，即使少年从军，全营之中却少有不服的。
　　听到他这提问，男孩不由暗槽，你属性设定，还需要别的理由么？

　　少年主将却是目光直勾勾盯着他，“有人冤枉我军中之人，是贼。他是贼么？是贼就不敢留在我军营中。既然我们同为一营之中的兄弟手足，就该互为背靠，维其尊严——”
　　他声音不高，威仪自在。伴侍卫熊却默默垂下头去。
　　主簿扫过茫茫众人，视线盯着他。

　　主簿原本也非南异国人，因年轻时受过亲王恩惠，得知亲王不敌，战死后，主动加入南异国，只是为了辅其城池，避免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得知亲王独子归来，特来效命。因此与军中之人大义不同，他完全是出于个人情分。
　　他与边戍之军扎营在此许久，早已熟悉周边村民。这些村民虽然贪图蝇头小利，背后怂恿，但不敢惹大事情。

　　猎户中不乏刺头之人，通常却也不敢招惹军营。
　　他们找上门来的时候，语气中的气愤，明显就是出自真实的。尤其描述那孩子的时候，细节到位，俨然确有其事，而非胡编乱造的。
　　但是当他把卫熊找来，孩子的回答又是斩钉截铁。他本想把这件事拂过去，不料主将还是知道了。

　　这位少年主将与亲王心念不同。
　　御風陵能够立威，别人或许还疑他有侥幸，主簿却是很清楚，他是一分一寸，用实力证明的。
　　每日起的比任何一人都早，睡的比任何一人都晚。练兵之前总是亲身示范，即使过往主将之中，连亲王本身也从未要求这么做过。

　　他允许任何一个士兵打败他，只要你能够打败。就能拿到高额的赏银。
　　对待敌人，沙发果断，茹毛饮血。纵是少年，雷厉风行不熟任何老将。
　　军营不比平常，不是纸上谈兵、天南海北就能让人信服的。主簿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担心这位少年主将，虽说他是御亲王之子，血脉压制，深入人心。

　　然而自小被送入君王都城，年少离家，归日即是父母之祭。他怕少主心里有落差，一击不中，反而丢了自己性命。
　　好在所有忧虑都是多余的，他没有纨绔子弟的浮华，没有少王亲佐的傲慢，从抵达边城之日，亲入民间，低声抚慰，重誓立下，必将扫清宿敌，夺回父亲日夜驻守之关，让敌人闻风丧胆……他，有将王之心。

　　主簿不敢说，自家主将的判断一定是对的，为何会如此亲近那名伴童。但主簿是理解主将行为的，他要让军营上下众人一心，军营之中难免新旧更迭，若是不能彼此生出足够的信任，战场之上必有天敌。
　　年少气盛，依旧是此刻主簿心底深处对主将先入为主的定义。不该屠戮村庄，即使村民诋毁了伴童，疑他是贼，这依旧是私底下的是，不该上升到军营与村民之间。

　　“你们觉得这样做对不对？”
　　众军毫不犹豫的，他们是御亲王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拥护自家的少主。
　　只有底下被主簿死死盯着的卫熊有点慌，不知道是不是沉浸式做的太好，总之有点慌。
　　日间操练结束之后，突然多了个选项，【是否前往主将大帐？】否否否否否！
　　身体却是诚实的，支线剧情多走一条就是一条机会！

　　老老实实走进主将大营，主簿闲杂人等已经自行退散。
　　主将御風陵看向他，【不要觉得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军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果我真的偷了他们虎皮呢？】
　　【你是贼？】
　　【我不是贼！我只是……】以为这就是个bug。有bug卡bug，没有bug，创造bug卡bug，不是现在玩家的通病么！？

　　面前有一条支线，【说出实情】与【装死到底】之间，男孩迟疑过后毅然选择了前者。
　　他看到了主将嘴角微微动了下，这建模效果！做的是真不错！
　　【卫熊啊，你没有叫我失望啊——】
　　他见到了真正的主将，或者说，进化之后的主将？
　　他不知道自己是触发了什么支线，他看到了面前的少年主将从朦胧的光晕中穿过，变成了大人的模样。

　　穿着与这个时代截然不同的西服，眼底里是深不见底的光。
　　“任何时候都要忠于善意，忠于光明的本心，不要轻易向黑暗屈服，只要人屈服过一次，它就会不断的压榨你，直到再也回不了头，找不回光明。”
　　NPC开口说话的声音，很低沉，坚定，柔和。让人不自觉的放松戒备，愿意把自己身心都交付出去。

　　“现在告诉我，大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发现你进入这里的时间愈加的频繁且漫长。”
　　男孩就像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时那样，盘腿坐下来，手臂垂在膝盖上。
　　“我感觉，妈妈大概不要我了。”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她去超市买了面条，还有配菜。就做了一份，都是给我吃的。从来没有过。我看过很多的电影，里边行刑前的犯人都是这样的。妈妈一直威胁说，如果我惹麻烦就要扔掉我，我觉得她现在是想扔掉我了……”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想扔掉你么？”

　　男孩摇了摇头。很快又扬起了头，“妈妈觉得养活我很辛苦。可是我能养活我自己，我还能养活她。”
　　“你要怎么做到呢？”
　　男孩再次低下了头。
　　眼前的主将拍了拍他的胳臂，“起来，跟我走。”
　　透过一面像是信息墙似的窗口，男孩发现这里竟然可以看到游戏外面的世界。

　　“青少年马拉松比赛？”是要干什么？去跑步么。
　　“只要拿到第一名，有奖励的。”男孩看了眼奖励，都是什么华而不实的学习机，完全没有兴趣。
　　主将却扳过他的身体，引导他看到了华而不实的奖励背后的东西。
　　“你会通过这次比赛让国家田径队的教练注意到你。当你成为幼苗，培育起来，你就会看到不一样的天空。”

　　男孩忍不住仰起头，看向天空，他们在同一个星球，看到的天空能有多么不一样呢？
　　可是抬起头，他却看到了特别的通透，湛蓝的天空，即使是白天也能看到白色点点的星光，能看到云层追逐的掠影，能看到呼啸而过的猎鹰，以及匆忙散去的鸟群……是不一样的！
　　“我，可以么？”赢得比赛？在此之前他都很少离开家门，活动范围只有小时候的房车，以及后来母亲带他驻留的社区。

　　主将淡淡笑了起来，“今天开始，现在开始，我们一起训练。”
　　男孩以为的训练是在游戏里进行的。就是动动手指，操作着人物。
　　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
　　他需要戴上游戏遥感手柄，然后独自在家附近的小巷里一圈圈的奔跑。

　　刚开始的时候怪异极了，经过的邻居纷纷交头接耳的看着他，仿佛见到了个小怪物。
　　男孩委屈的跑回家，躲进游戏的世界里，主将与他促膝长谈。
　　“他们对你来说重要么？”
　　“可他们就生活在我的周围啊！”
　　“当你挨饿的时候，他们看你的眼神可以喂饱你么？”

　　男孩摇着头。不能。
　　“大声的回答我，能么？”
　　“不能。”
　　“再大声一点，能么？”
　　“不能！不能！不能！”
　　“当你妈妈要抛弃你的时候，他们能阻止这一切发生么？”
　　“不能——”
　　“所以你需要为了他们看你的眼神，而放弃训练，放弃属于自己的机会么？”
　　“可是他们会笑……”
　　“那你就大声的笑回去！”

　　男孩开始不断的奔跑，开始不断的奔跑，不断的奔跑，奔跑……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脚步越来越有力。
　　即使饥肠辘辘也不肯停下。
　　他不再去邻居家，不再去超市货架上偷东西吃。而是默默等候在垃圾桶边，等着别人扔掉的食物。

　　他的动作很快，眼神敏锐，在别人丢弃后的三秒内，犹如猎鹰般俯冲过去，捡起垃圾桶里的食物，毫不畏惧旁人的目光，三下两下的咀嚼，吞咽下肚。
　　遇到好心人的时候他们会再买一份，特地送给他。他感激的收下，因为这是他需要的。
　　没有好心人的时候他就靠那仅剩的食物残渣度日。不饱，但是也饿不死。

　　片区的民警接到好几次报案，说有个在垃圾桶旁蹲守食物的小男孩，路人觉得他是流浪儿。
　　但民警跟随了他几次以后，发现他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在饿的时候才会守在垃圾桶旁等一份食物。

　　吃饱之后会立刻离开，然后开始极其专注的跑步。
　　他的步伐很稳定，呼吸有条不乱，一看就是经过了专业训练的。
　　跑完之后他会拉伸，然后回到一栋固定的老式楼里。他的家应该就在里面。
　　民警调查的时候发现孩子是和母亲一起居住的，但是附近的邻居表示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户的母亲了。

　　“……那个女人经常不回家的！小孩子就一个人，真可怕！以前那孩子小，经常在附近讨吃的，我们看着可怜就给一点。后来不对唉，变成常态。我们就警告那个女人，说这样下去我们要报警的。她就把孩子带走了。后来那孩子怎么吃的我们也不知道了，反正就经常看到女人隔几天才回趟家。这次已经十几天都有了，还没回来过呢！”

　　民警敲开门，小男孩却很冷静的看着对方，“妈妈出差去了。我在接受训练，马上要去比赛了。叔叔有事吗？”
　　神情自若的，民警几乎都觉得自己多事了。
　　“我们注意到啊，小朋友你在垃圾桶翻吃的？”

　　“因为训练量太大了，妈妈定额分配的食物不够吃。请问现在是禁止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么？那么我跑步时候捡到的塑料瓶是不是也要还回去？”
　　男孩往屋子里一指，果然角落里整整齐齐垒起来了两大座碎料瓶堆叠的小山。
　　男孩很聪明，把不同的塑料瓶按照颜色、质地、大小，区分堆叠。他没有直接拉到废品回收站去。

　　而是在路边找到了一名正在摆放雕塑的街头艺术家。男孩每次跑步的时候都路过这位艺术家的作品。拉伸的时候仔细的端详一会儿。
　　这天他走到了艺术家面前，一本正经的询问，“叔叔，我收集了许多的塑料瓶。和你摆在那里的材料形状很像，你要不要？”

　　艺术家被勾起了兴趣，跟着他回家看。小男孩已经将家里的塑料瓶瓶盖堆放成了一只简单的小狗造型。
　　艺术家笑了起来，于是斥“巨资”买下了他的工艺材料。
　　远处，警车里暗中观察的民警都忍不住感叹，“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