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陵君的戏谑》匿十二

59、神明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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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雇主的价格很诱人。
　　她从网上查找到了个人信息，麦璃瑜。是个大户。简称，有钱宁。
　　麦璃瑜最出名的就是他几十年如一日的热爱着奔跑，几乎将马拉松这种无聊又冗长的体育赛事视为了终身职业。

　　令人感动的是他与妻子之间不离不弃的爱情故事。
　　他是个盲人，他妻子算是半个网红，也是独立门户的礼仪教练。
　　夫妻两人最大的共同爱好就是马拉松，说白了，妻子就是丈夫的陪跑员。
　　这样的励志爱情故事已经要烂大街了，她是谁？她是连夜啊！

　　优等优生的传记、记录文作者。
　　她原本的远大志向可不是这样的，她原本是想成为一名……

　　粗暴的敲门声令她脆弱的身躯不禁一震。
　　赤着脚，小心翼翼的关掉床头的灯，挪着猫步靠向了门口。
　　靠在门的内侧，屏气聆听。
　　她欠了一个大哥的钱，答应帮人写传记还债的。
　　但听完大哥的故事，她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挖掘的。

　　他过的太……平庸了。
　　没有贬义的意思，就真的是普普通通，毫无起伏。人生过成这样，不算坏事。但写成一本书，大可不必。
　　大哥是家中三子，老大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老二虽然很能学习由于女孩的身份被父母强行撸掉了升学的机会。

　　这家人所有的人间希望就落在了这位大哥身上。
　　在全家人扶持下，差点让二姐冒名顶替去代考，大哥勉强顺利毕业。并从事着物流工作。
　　如今他是一家夜总会的刀马旦，就是专门负责流通活人的那种职业。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尊严，有女性自觉的传记、记录文作者，连夜觉得他的人生了无生趣。
　　一目到底，挖掘不出丝毫着笔的潜力。

　　奈何她需要钱生活，先把定金拗了下来。然后趁着月黑风高，除了一行李箱的贴身衣物，什么都没带的就搬了家。
　　所以现在要躲避的头号死敌就是这位刀马旦大哥。
　　接下璃瑜的自传文，也是因果巧合。

　　那时候她正沉在自家的大鱼缸里。搬进这户房子就是因为它家具齐全，当是她全身上下就只有一箱贴身衣物。
　　中介告诉她，房东人在国外，是个画家。房子很古老，设备陈旧，单身居住还不错，就是东西坏了要自己维修。
　　好处是，房东在国外，不会天天上门催债。与其雇一个高额的催债手，缴费勤快点，拖一两个月还是没有问题的。

　　连夜没有犹豫，一口租了下来，用的就是大哥的定金。
　　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一分钱了。
　　鱼缸很大，底下铺了一层白色的沙石。连夜试了试，自己能坐进去。
　　于是就把鱼缸搬到了欧式的小阳台上，注满水，自己穿着衣服就能泡进去……

　　她没有病，不，她有病。她没有精神病，她只是想提前感受下——那种感觉是怎么样的。
　　沉进鱼缸之前，她在网上更新了自己的价牌。
　　从小她就一直是个按部就班，生活在条条框框里的人，做人不能太超过，超过了会先自己不舒服。

　　走进超市买食物，营业员扫了她的钱，但是忘记了。当她离开的时候，营业员再次高呼起来，“你——站住！来付账啊！买东西不给钱啊？小姑娘家，个子小小的，野心倒是大，算你是偷啊还是抢啊！？”
　　哆哆嗦嗦摸出口袋里的收营条，“付过了。”

　　“我靠？有病？付过了不会早说啊。浪费我时间，还害我追出来，要是领导问起来我怎么离开岗位，就是你这种人害的……”全程，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连夜眼睁睁看着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过身，仰起头，阿Q精神在肚子里发酵，长节……
　　她就是这样，吃了亏，不敢讨回来！为什么？因为她怕别人有苦衷啊。

　　万一，是个单亲母亲呢。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在超市打工，要是有客人盗取了超市的东西，她就要全额赔偿了呀。
　　所以才会显得犹如霸王龙般稍微暴躁了一点？因为离开了岗位可能真的会被骂吧。
　　可以因此还会罚钱。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就要挨饿……

　　想到这里，眨了眨眼睛，硬将泪水咽了下去。想法太多，情绪敏感，也是种天赋吧——总是需要各种各样的理由才能勉强接受自己。
　　直到一种名叫ALS，俗称渐冻症的疾病撵上了她。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没错，她的初始愿望就是成为一名演员，可是成为演员太难了，那就写而优则演？

　　剧本无数，数量一月之间就能赶超大仲马！
　　最终，她在人性传记上获得了光辉。她写了一个人的一生，被评入了年度十佳人物大选。
　　可是这个人，它根本不存在。
　　是她杜撰的。为了来创造出这个人，她以这个人的生平履历活了一边，并短期内利用各种坑蒙拐骗的手段留下了生活过的轨迹……

　　她的报价要求是，见面之前先预付定金，否则休想见到她。
　　见面之后无论成交与否，定金不退。且自己动笔之前，必须全额到账，否则她连雇主的名字都不会写下来。
　　最重要的是，写什么内容由她决定，不能催稿！！！

　　这样的要求是个正常人都不能答应吧，可是，有人滴滴了她。
　　这个雇主看起来还挺正常的，除了是个瞎子以外。
　　若是以前的连夜，见到对方是个瞎子啊，连忙定金退还一半。写完之后还不敢要全额，直到修改满意为止。

　　可是，冻住了。连脑袋都冻住了吧。
　　凝神吸气紧贴在门口，她害怕的是那位大哥找来了，大哥找到了她的位置，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找上的。

　　好几次在路口的时候见到了站在马路对面探头探脑的大哥，或许还没有摸清楚正确的门牌号吧。
　　所以她经常到家之前，就像电视剧里拍的特务人员似的，前前后后绕大半圈，确认了身后没人跟踪自己，才颤巍巍的走进楼道。

　　还会上下连跑几次，进门后立刻拉上窗帘，遮光帘布，才敢打开100瓦左右的台灯。
　　但是与新雇主璃瑜见面之后，由于太累了，忘记了“反跟踪”措施。
　　她害怕，大哥已经找上门了。
　　“我知道你在里面。连作家。”
　　不是大哥的声音——

　　但也可能是大哥请来的打手！
　　“我是璃瑜的朋友。就是你今天见到的那位……”
　　我靠！不会早说。

　　咯哒咯哒，打开了三层防盗链，终于可以顺利打开门。
　　站在门口走廊上的是个高挑年轻的男子，穿着款式简单但是质地精良的风衣。
　　灯光在他头顶一摇一晃，鬼气森森。
　　“我叫小Q。”

　　“啊？导盲犬……哦！”她回想起来了。白天听璃瑜自述的时候，确实好像有个人物是叫小Q的。
　　她很想回头去翻一眼自己的笔记。可现在房门半开着，她很怕对方冲进来。
　　“你，干什么的？”
　　“我希望你接下这笔交易。”
　　“为什么？”

　　其实连夜还在犹豫中。以她现在的报价，全额定价简直叫人咋舌。
　　虽然她知道麦璃瑜很有钱，可也不必如此花钱吧。
　　何况，她其实没有打算写完。
　　她就是需要一笔钱，让自己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而不必像现在，每一步都仿佛走在钢索上，卑微、弱小、又可怜。
　　连夜的出身有些相似松子。她是家里的姐姐，妹妹出生之前她高兴极了。
　　不仅有了个可以随便自己摆布的小娃娃，也多了个能呼来喝去的姐妹。
　　可是妹妹出生以后是个病秧子。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全家所有的钱和心力都耗在了妹妹的身上，作为原住民的姐姐，她一定是心里不平衡的。
　　虽然父母早就说好了，她是有义务照顾即将来临的弟弟/妹妹的。可她也没有想到会迎接来的是这样的妹妹呀！
　　慢慢的逆反的情绪就生出来了。
　　因为喂了妹妹很烫的热水，导致妹妹住进了医院。明明已经面临高三，人生重要时期，所有同学都虎视眈眈，准备着放手一搏。

　　她却因为父亲临时出差，母亲去照顾摔骨折的大姨，她被派遣值了两个通宵的夜班照顾医院里的妹妹。
　　看着妹妹睡的正香，自己却只能蜷缩在床脚，她第一次，有想掐死她的冲动……
　　那以后为了避免自己真的做出伤害妹妹的举动，后悔自责一辈子——她早已知道自己是会后悔的，于是搬出了家门。
　　她独自搬到了远亲的姑母家，即使每天上学路上要耗费3个多小时，没有一句埋怨。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

　　可是，当她考进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想要回家与家人报喜的时候。发现那个家已经容不下自己了。
　　父亲，母亲，妹妹，就是快乐的一家三口。哪里还需要她？
　　多余的人，只有自力更生的命。
　　大学里只拿了一年父亲的援助，开始写文卖命。毕业后，一边工作一边写文卖命。
　　毕业设计是一出舞台剧，因为写的太好，演的太好，红极一时，红出圈外。

　　她觉得自己，又行了！
　　深夜的时候她在匿名平台上发了一则提问，【请问渐冻症是不会死人的吧？】受到一片无情嘲讽谩骂。
　　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人类的情感本不相容。她一直在为每个人找理由，却没有一个人为她找过理由。

　　可是见完璃瑜之后她又有了新的领悟，世界上不是没有善良的人，而是善良的要么人傻钱多，关键是后面两个字，“钱多”。要么就是短命。看！卫熊他死了不是？
　　有些人底色悲凉，有些人底色温暖。一开始认识的麦璃瑜只是报道中的“遥远的人物”。

　　除了觉得，“哇靠！原来世界上真有这种人？”没有更多的亲近感了。
　　真正见面之后的麦璃瑜是真实，是活的，是有底气的，是豁然开朗的。
　　也许“诈骗”他一笔定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