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陵君的戏谑》匿十二

55、神明的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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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孩子在采访面前，已经没有人样了……”
　　-“你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了？”
　　-“有什么关系呢。我可是很严肃的认识了一位神明啊！”语气中充满了揶揄。
　　-“我不是正经的神明。”
　　-“连帮帮一个孩子都做不到么？”
　　-“如果他赢了。我就帮他。证明他值得被帮助。”
　　-“现在连神明都是这么势利的么。”

　　可是神明的目光却看向了远方。
　　那个没有人在意的孩子。
　　身体依然是滚热的，却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
　　灰白色的地下室走廊上，尽头是一扇银色的铁门。
　　铁门里边有一台台抽屉，抽屉拉开，载满了不同的人生。
　　始终医院等待了很久没有人来带走这具身体。
　　按照规则，可以进行捐赠了。

　　“……没有家属签字？”前来带走捐赠“物”的老师提问道。
　　管理员漫不经心的刷着手里的短视频，“没有家人。孤儿吧。”
　　“真可怜！”
　　管理员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递过去一份签字板，几秒钟后又抽了回来。
　　“拿走吧。我这里没人，你们自己抬出去。”
　　而此刻的金折枝静静的坐在窗台前，窗户外封死着层层叠叠的铁丝网，防止有人“越院”。
　　卫熊遇难后，麦海棠出于道义帮忙料理了后事，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只有一个母亲，是个精神病患。

　　告诉璃瑜的时候，他也很吃惊，前前后后加起来认识卫熊十多年了，未曾听他提起过一句他的家庭背景。
　　只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父母离异，他也跟随母亲生活。
　　“性格那样温和努力，总不会太差。”连麦女士都是这样评价孩子的。
　　金折枝一直以为儿子会回来，“我儿子，跑步很厉害，以后要拿世界冠军的！”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身上正在被一刀刀的切开，心脏被拿了出来，浸泡进了福尔马林的溶液中，进行长久的保存。

　　他看着自己，充满不甘，却无能为力。
　　他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朋友，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人活生生的捅死吧？
　　每天早晨他会带上一天训练时需要的能量餐，来到麦家母子合租的老旧公房门口，接上璃瑜，开始训练。
　　在他腰上绑一条红蓝交织的绳带，色泽鲜艳，容易辨认。
　　绳带的距离很短，两人之间也就半个身位的距离。
　　他在前面跑着，璃瑜只需要跟在后面就行了。

　　从小他的体能就和璃瑜不相上下，退伍回来后自觉可以胜过常年心率过慢的璃瑜了。
　　“要是我们现在比赛，我一定能赢你。”
　　“就算以前比赛的时候你也未必不能赢啊。教练不是说过，你是没有野心罢了。”
　　卫熊笑了笑，“怎么现在轮到你对教练的话言听计从了？”
　　“那是以前年轻，不懂事。其实很多真理就在长辈的话语间，未能身受，还不能悟罢了。”
　　卫熊深深看了他一眼，确实，与以前那个年少轻狂的璃瑜大公子是不同的了。
　　可是那天出门后璃瑜就几次从路边玻璃橱窗的反射中见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不远不近的跟随着他们，时不时的露一下头，一双阴涩的眼眸躲藏在阴暗逼仄的角落里。
　　当他们跑远之后，黑漆漆的人影索性骑了辆共享单车。
　　璃瑜不喜欢人声交杂的环境，会影响他的听觉。
　　所以卫熊带他跑去了偏僻的泥石公路。
　　身后不紧不慢跟踪的自行车猛地冲了上来，把跑在外侧的卫熊撞了个正着。
　　黑影人狠话不多，看到对方从口袋里掏出来折叠刀子的时候，卫熊就明白了过来。
　　他在新闻上就看见了。

　　为了不让璃瑜盲目参与进来，误伤了他自己，卫熊只是沉声提醒他到路边去歇着，遇到了点小麻烦。
　　以退伍军人的自信，他觉得能够拿下对方。
　　事实证明，正常人确实抵不住拼命的。
　　以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气势，黑影将卫熊压到身下，手起刀落……
　　卫熊始终紧紧的拽着对方的裤腿，不肯松手。
　　第一辆车子经过的时候，黑影有些着慌了，狠狠踹了卫熊几脚，终于离去。
　　卫熊轻声呼唤着璃瑜，让他报警。

　　可是慌乱中的璃瑜怎么都摸索不到双方的电话，只好放声哀嚎。
　　“救命——救命——救命——”
　　【我是退伍的军人。我是他的朋友。我看的见，他看不见。所以我不能退缩的。】
　　雾气从身边冒起来的时候，卫熊丝毫都没有惊慌。
　　有什么大不了呢。他现在正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刀刀的解剖，远方的招魂曲还没有响起，他还可以去见一见自己念想的人。
　　雾气中的人形一点点具象起来。

　　卫熊惊讶的看过去，那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少年，少年身形修长，意气风发，黑色长发高束于脑后，眉眼间的锋利令人心惊肉跳。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想到这里的卫熊不由得开始同情他起来。
　　孤身一人，孑然一身，是为灵魂漂泊在无边无际的……
　　少年眉宇稍动，嘴角勾勒出似有似无的浅笑，“你在，同情我？”
　　卫熊颇有忐忑，不敢承认，也不好意思否认。虽然自己年岁大过他，在人世间的阅历大过他，但显然他身为鬼魂的岁月远辽于自己。

　　这辈分应该怎么算？
　　少年横空一个转身，卫熊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容貌瞬变。
　　他由少年，成为青年，成为中年，一身战袍始终未卸，反而身上的铠甲愈见浑厚，越覆越重。
　　当他最后落定的时候，面色漆白，毫无人色。鲜血从铠甲中滋长出来，这一看就不是好死的！
　　他是个冤魂。

　　卫熊已在心中认定了。若非冤魂，为何久久不肯散去，不肯进入轮回，不肯放弃人间。一定有执念，根深蒂固，难以挽救。
　　但愿，未曾犯下何等孽债吧。
　　可是那血色的铠甲一点点蜕变了。它变成了书生的长袍，变成了术士的道服。
　　他高高竖起发髻，羽扇纶巾，游走人间。
　　他曾西装革履，也曾军旅一生。
　　卫熊的表情愈发纠结了起来，这究竟是什么鬼？莫非传说中的吸血鬼么。

　　原来吸血鬼是可以隐身的哦。
　　“难道没有想过，我不是鬼？而是其他的。”
　　卫熊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对方，意思是：在和我说话？
　　“你也可以说话。”
　　卫熊生涩的清了清嗓子。他紧张的看向自己的身体，围绕在他身体边的都是些医学生。
　　导师将他们带的很好，对大体老师十分敬重，先是长达十分钟的点香燃烛，默哀，低颂。
　　之后才开始缓缓肢解他的身体……

　　“你是，是……是什么鬼？”好鬼还是坏鬼。
　　“我是神明。我生前叫作御風陵。曾是南异国瑰王座下最强边戍悍将，死后追谥風陵君。因此人们记住我的名字，就是風陵君。”
　　卫熊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这番介绍听在他耳中，多少有点中二。什么神明啊，鬼王座下啊，还悍将？風陵君……風陵？
　　卫熊念书的时候并不用功，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念书的好材料。
　　可是这个名字，他记得！

　　他确实是悍将！不仅是悍将，而且是凶残无度。他杀了许许多多的人，都说君王的天下，是他的。
　　作为一个臣子，功高盖主，难道是应该的么？
　　神明的目光看着他，似笑非笑，“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很可怕？”
　　“你杀了许多人。”
　　“那是战争。我是战士。我为王而战。”
　　“可是王让你退，你依然残杀了无辜百姓。”
　　“你在现场？在我麾下？”
　　“我念书！”
　　“书是何人所写？”
　　“书，书是……书是文人所写。”
　　“文人听命于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的朝代，不都该听君王的么。”
　　“所以君王要我死，君王要我背锅，后人便如此听信了是么？”

　　这——朝纲了。
　　卫熊钝钝的看着神明。
　　神明摇了摇头，“亏我还是来救你的。”
　　“你救我？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也没有求你。”
　　“你没有求我，可是有人求了我，求我救你。我本是懒得再听世人絮叨。可是有些人的声音，依然能够进入我的耳中。”
　　那些人便是世间真正需要帮助之人，也是真正值得去帮助的人。
　　卫熊第一个反应，“是我妈？”
　　“我能听到她在想些什么，可是我听不懂她的想法。即使是神明也不能理解无序。”
　　“我妈不是无序！我妈只是……她只是……受了太多苦而已。”
　　“是一个你不会想到的人。”
　　“璃瑜！”

　　神明笑起来，摇了摇头。他就猜到，他会那么猜。
　　“是个女孩，可她是一个盲人，天生的那种。”
　　“姜……姜小姐？”
　　“是姜英。她家里有一座七世□□开过光的高祖。在你出事之后，她料到了你那不懂事的母亲没法为你烧纸、祈福，所以日夜为你诵经，望你早入轮回，不要迷茫，不要留恋世间，堕入恶道。”
　　“我不会。”
　　“知道你不会，所以我才会现身。否则就等阴差把你接走了。”
　　“真的会有阴差么？”
　　“既然真的有了神明，又岂能没有阴差呢。”
　　“那……我可以在逗留一会儿么？”
　　“不可以。”

　　卫熊难过起来。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能做完。
　　可就像姜英为他所祈福的，他不能滞留，不能迷茫，不能堕入恶道。
　　“你还真是，乖乖听话呢。”
　　“人间本就有秩序，所以才能维持这样久。只有遵守秩序的人，才能安然的存在下去。”
　　“那你是怎么死的？”
　　“我……”ooxx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