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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46 乖崽 ...

  •   万米高空,飞机在白云层中穿行,银色月光漫进舷窗,淹在沉睡的小子的膝头,小子睡觉不安分,咂咂嘴,翻了个身。

      南邶东靠过去,拉开他抱在肚子上的毛毯,严严盖到胸前后背,又用拇指揉平他皱成疙瘩的眉头。

      折腾了两日,晁西有些不大高兴,特别是南邶东说再不养他之后,还挺伤心的。昨晚收拾行李,躺在箱子里哭了挺久,自己的东西一个也不管,还是南邶东到他家整了一箱子出来。闹到飞机上不愿意跟南邶东坐头等舱,吵着要自己买票坐经济舱,要不是没票了,他还真能自己坐后面去。到底还没恢复往常的精力,上机坐着生了会儿闷气,吃了些东西,就睡了。中途转机醒过一回,拖着自己的毛毯睡眼朦胧地跟着南邶东走上走下,最后索性连饭也不吃,继续睡觉。

      睡到这个时候。

      “乖崽,起来了,到了。”南邶东挠挠他的发顶,食指顺着旋子打转,絮絮叨叨地哄,“醒来了,要下飞机了。”

      睁开的一双眼睛还躲在迷雾深外,却认得人,叫了一声“哥”,没有起床气,也没有想起自己还在生气。

      出关的时候就没这么可爱了,气呼呼地拉着一张脸,自己背包,拖着行李箱,也不要南邶东代劳,还往他的大箱子上踢了一脚,踢完才要跑,被南邶东一把拉住手,牵在身边。

      “那个是陈家老三,陈彦先。”转到出口就望见那边有人高高举着“南”字牌子,南邶东凑到晁西耳边说,“你叫三哥。”

      浓眉大眼的东方人在栏杆后面一边跳一边挥手,待他们走近,听他开口是地道的中国话,只是大概讲多了外语,听起来有英语腔调的习惯。陈彦先年长晁西不过三岁,俩人差不多高,只是他更壮一些,不亏蓄积多年茹毛饮血的能量,深眼眶,五官有欧式立体的味道。

      陈彦先穿一套极正式的藏青绒面西装,打酒红色领带,说话间手舞足蹈,夸张又老派,先喊了南先生,再叫小爷,笑得见牙不见眼。

      “三哥好,”晁西甩开南邶东的手,握住陈彦先伸过来的右手,“我是晁西。”

      跟着陈彦先的人已经上来接过他们的行李,他把牌子也递给他们,然后领着南邶东和晁西出机场,嘴上仍称“小爷”。

      “我不是小爷。”晁西纠正他,“叫我晁西就行。”

      陈彦先眼睛一转,先去看南邶东的脸色,见俩人之间气氛别扭,记起二哥的交代,便找其他的话岔过去,不提不问。只说他大哥是该去劳改一番养养性子,表明自己知道这事,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大宅子在南区,陈彦先住着,原先说南邶东他俩就一起住那儿,各种事情多少方便。但俩人都不大乐意,晁西说自己跟南家没关系了,拒绝寄人篱下,南邶东说陈三儿烦人,也不愿意跟他一个屋檐下,便吩咐在百老汇附近找旅社。

      一月初的格林威治村,气温接近零度,此时没有下雪,出着小太阳,却分毫不觉得暖和。

      在一排红色砖房前,车子停在一个公寓门口,晁西开车门时正赶上一阵风刮过,登时冷得跳脚,下一秒便被南邶东抓住后衣领子怼进门,陈三儿和后面一辆车的助理推了行李跟进来。壁炉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胖乎乎的美国男人,听到声响转过身,随即起身笑脸相迎。

      四个人相互握手,礼貌周到,寒暄后房东Latt带他们上楼看房。旅社一共三楼,订房的事陈三儿已经打理清楚,租的是顶楼的一套小室,带壁炉的小厅,半转开放式厨房,卫生间有浴缸,干净整洁,散发出清淡的消毒水味道,窗前两张床并排摆放。炉火已经烧了有些时候,Latt十分热情地介绍公寓的各项设施,得意地说这儿到地铁站只要步行五分钟。

      晁西的英文水平只够听个一半一半,口语也磕磕巴巴,南邶东同Latt聊起来,不时给晁西翻译出只言片语的中文,只是后者犹如进了新窝的小狗,这边翻翻,那边看看,狗鼻子一样嗅着,不很在意南邶东他们说了些什么。

      陈三儿倒是把南邶东眼眉间隐隐一分柔情琢磨了十全十,崩得一脸正经,站在旁边偷偷从裤袋里摸手机,往群里大呼小叫:“果然!果然是!老木又逢春!”

      “三哥,我把一半租金打给你,”晁西同陈三儿说,他们在车上已经互相加了微信,此时拿出手机就要打钱,“微信可以吧?”

      要不是这家旅馆日常客满,晁西的意思是他要一个单间,在车上的时候还说要去住别的旅馆,被南邶东瞪了一眼,特别凶,便怯了,但一定要自己掏钱,毕竟南邶东说不养他了。

      气性还挺大,南邶东没给陈三儿什么指示,转头继续同Latt说话。

      异国他乡,俩人别别扭扭住一间屋子,陈三儿走得极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嘱咐他俩有事就打电话,直到南邶东手臂往门框上一挡,一句“你滚是不滚”写在脸上,陈三儿这才恍然回神,滚得飞快。

      “咱俩,”南邶东关上门,冲晁西扬扬眉,“怎么说?”

      不怎么说,日子过得平平整整,像是回到了学校,吃饭,上课,作业,睡觉,只是课时费稍稍有些贵,折扣票、站票、□□票,晁西拒绝接受南邶东的金钱支持之后,一转身总是满脸悲痛:“我要坐前排!我好穷!”

      对了几个月不开工,领着公司最低工资的小演员来说,观剧比一日三餐还勤快的话,在票上的投入也不会那么轻松,而且并不只是看一部剧,是需要坐在最靠近舞台的最好视角,观察学习演员的表演。房租自己付,吃饭AA制,在美帝生活大半个月是不小的开支,Off-Broadway的票相对来说都还好,而在Broadway大热的剧,甚至需要买二手票,那是一块肉一块肉地剐。

      票也不总是花钱就能买到,比如今天的Hamilton,晁西抽到了□□,南邶东空手而归,只好现买了隔壁剧院的票,跟晁西分道扬镳。

      平常他俩虽各买各的票,但位置总在一起,晁西的英语不太灵光,南邶东就时常贴在耳边给他提点。而这场剧是历史政治题材,又与现代文化相结合,俚语和说唱多到飞起,听得晁西一头雾水,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开场没多久就疯狂走神。

      还不如跟南邶东去隔壁随便看一部,起码能懂。

      这部剧有些长,晁西随散场的人群往外走,怕是南邶东那边早出来了,手机上也没收到信息,今天雪又大了,不知道他在哪里等。

      但事实上是你不需要担心一位活了太久的神祇,即便跨过半个星球,他也能如鱼得水,他乡遇故知。

      同南邶东在剧院门口说话的人,大衣宽帽,一身讲究,穿过人潮隐约显露的脸庞,几乎可以让晁西直接确认,这是南邶东的同类,一定是,女娲不会在凡人身上费上这样多的心思。

      晁西加快步子,随人流向他们那边挤,还隔着二三十米,只见那人冲南邶东抬帽点头,便转身大步离开,身边还带着一位女士。晁西眉头一皱,心下痛惜失去见美人的机会,也才将注意力放到南邶东身上,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这一幕骤然那样凄冷。

      晁西缓下步子,盯着南邶东的后脑勺,不成想他突然回头,唬得他竟一步也迈不出去。

      南邶东脸上生冷的气息过于陌生,没有一丝阳气,阴郁至极,冷漠至极,一瞬间让人知觉他孤身踏过千万年的岁月而来,知觉他是不可触碰的超然存在。小狐狸不想告知的事,他探囊取物,而他自己闭口不言的过去,他的一切,谁人可知,谁人可问?

      晁西脚下不自觉退了一步。

      下一刻,他的手已经被牵住,无人觉察到南邶东在那边消失,在这边出现,他凑到晁西脸旁,问他:“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雪花融化在他眼角的笑纹中,他又乐呵呵地问晁西这部剧看没看明白,紧紧地牵他的手,往另一边走。

      晁西愣愣地回头张望那人离开的方向,早已无踪无迹:“那是谁?”他问。

      “一个老朋友。”南邶东轻声回答。

      “漂亮成那个样子?”

      “这个世界上漂亮的人很多。”南邶东放开晁西的手,搂住了他的腰。

      但这个一定是特别的,能让南邶东不像南邶东:“你跟他有什么关系?”晁西单刀直入,并且说他不想吃煎牛排了,想吃红烧排骨。

      “现在没有关系,”南邶东拦了一辆计程车,把晁西塞进去,自己跟着坐上来,同司机说去Chinatown,然后揉揉晁西头,“乖崽想见他,以后有机会的。”

      乖崽,南邶东近来喜欢这么叫他,好像叫多了,这小子会乖一点,但看来效果不太行,乖崽哼一声:“别是你前男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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