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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41 讨债的小东西 ...

  •   那日早上,南邶东跟他面对面吃早饭,提了让他搬回去的事,可后来碗还没洗完,接了通电话,就忙着解围裙,说有事要走。当时站在门口送他,倒像是家里主人送客,送到电梯门前,被亲昵地抱了一回,还许了今天回来,结果一整天没有消息。

      晁西接到陈易安电话的时候,正跟几个同学在音乐餐吧吃晚饭,手机贴在耳朵上,听陈易安报了个地址,末了说:“远的话就别过来了。”

      还未应话,电话那边已经换了人:“小西啊,我是门达哥,你在哪儿?远的话我让司机过去接。”

      巧的是位置还挺近,时间也不太晚,一桌饭吃得七七八八,四个人坐着聊了一会儿,才喝了两三瓶啤酒,连驻唱歌手都还没开嗓。电话那头催得急,晁西只当是南邶东回来跟陈家兄弟一块吃饭,便起身跟同学拍肩膀,约着下回再聚,叫了车过去。

      陈门达要叫晁西过来,这事陈易安本是不同意的,他原本自己在外边开公司,不跟陈门达这边有瓜葛,日常并不在一起应酬。近日因为回来做事,同他一桌吃过几次饭,才知自家兄弟的生活早已纸醉金迷,酒池肉林。今天也一样,说是谈项目,结果一进屋就是饮食男女。桌对面秃了半个脑袋的的所谓郑总,搂着个年轻男孩子,手上嘴上不停,仍不忘问陈门达:“陈总那儿,最近有没有好孩子?”

      陈门达就着旁边女孩的手上喝了半杯酒,雪茄烟烧到一半,往桌子上掉灰,他嚷着说那必须有,转头就让陈易安叫晁西过来:“之前跟着南先生的那个,长得高高的,签你们公司了不是?”

      陈易安跟他大哥在走廊上吵了几句,说那孩子他带出去都得负责挡酒,南先生把这人看得重:“你他妈是活腻了吗?”

      “你懂个鸟,陈易安,这些年在外边脑子干傻了吧,你家主子什么德性你现在还没看清楚?看得重?他要看得重能让我往他家送人?”家里规矩重,当兄长的讲话一向要重三分,陈门达直接往弟弟的脑袋上拍,“麻烦你搞搞清楚,出来跟人的东西,没了上家就再找个下家,要你护个什么劲儿?”

      陈易安还是不愿意打电话,南邶东之前跟陈门达之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交道,他没看见过,他只见过晁西跟南邶东没轻没重,在他家里住了些日子,自己的旧车还被巴巴要了去给人代步,他不觉得这俩人现在的关系会糟糕到他们能动晁西的地步。

      但是,“不打是吧?你不打,我就联系不上他了?”陈门达招手让助理过来,“找电话,陈易安,你猜猜看我能不能把他叫过来?”

      陈易安想提醒一下晁西,但他没想到大哥的手段下做到直接抢手机,腆着脸哄孩子过来吃饭,并在挂断电话后,不还手机。帝都的顶级豪华酒店,所有人为这些非富即贵大佬服务,不过半小时,陈易安便见着有人领了晁西过来,青年人踩着一路的金碧辉煌,远远就喊他“安哥”,他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头。

      陈易安迎过去才想说几句,旁边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已推开了门,前后左右地拥着他们进屋,那声响亮的“安哥”仍在走廊回响。

      大圆桌上的位置没有坐满,不过七八个人,都是生面孔,陈门达举着酒杯站在进门的位置,听到动静转过身,见是他们进来,忙替开弟弟的手臂,热情地接过人:“小西来了,来来来,跟几位哥哥打个招呼。”

      这场景还真不是没见过,晁西盯着一个酒瓶子里倒出两杯酒,陈易安喝了,他才沾口。打起来场面就不好看,不过是酒,喝一点就喝一点,他进圈子这么些年,吃过一堆亏,最后学会最简单的处理办法不是硬碰硬,场面文章做一做,事情有时更能讨出方便。

      一眼扫过去,听着说话往来,桌上泛着一股中年商人油腻味道的三个是主客,其余几个年轻男女陪酒陪吃,一张张精致漂亮的面孔,打量他的眼神透着得趣和轻蔑。

      “陈总的人果真都是好孩子!”有人端了酒来恭维陈门达,却将酒杯塞进晁西手里,“小西再喝一杯。”

      晁西握着杯子,却不往嘴里送,眼角瞥见左右两个保镖,叉着手像金刚一样守门。突然腿边一滑,口袋里的手机被陈门达掏走,扔到桌上的一堆手机中,“今晚谁都不准玩手机!”他说着,用力一握晁西的肩膀,“这位可不是我的人,蔡总端来的酒,紧赶喝了。”

      “晁西,”陈易安随他进来,背手关上镀金的卫生间门,“还行吗?”

      晁西趴在洗手池上吐了一通,连着晚上跟同学吃的烤肉都清得一干二净,他打开水龙头漱了口,洗了脸,抬起一张大红脸从镜子里看陈易安,水珠子从他的眉毛滴落到睫毛上,一眨眼,又像眼泪滚下来:“你大哥花样还挺多。”

      陈易安烦躁不安,走过去抽了纸巾递着晁西:“我本来不叫你过来……”

      晁西眼尾一抖,倒是笑了:“陈门达平常这么玩,南邶东知道吗?”

      听了这话,陈易安心里更觉不安,但未及多说,门就被拍得震天响:“小安也躲在里面干什么……别是吃独食吧?”又是一阵哄笑。

      晁西两步跨过去,一把拉开门:“号丧呐?”

      “小西说什么呢,喝多了吧,”王总垫着三寸的增高鞋,将将到晁西的耳朵高,踮着脚来搂他肩膀,“来来来,吃点菜。”

      陈门达还搂着那个看着就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动手动脚,服务员正往桌上摆新的汤菜,他把一盅佛跳墙转到晁西面前,抬抬下巴。

      胃里空空,正好热乎乎的一盅汤,没有理由不喝,晁西想着喝完就该走人了。

      夜深月明,窗外落起了小雪,细细絮絮,好像安静了。

      结果,晁西把酒杯往桌上一砸,浆水四溅,还是打了起来:“陈门达你他妈想死!给老子下药!”

      保镖的反应很快,立马冲过来一左一右将他架起,门外的也跑了进来。晁西当年在岷山上练过,一打多吃点亏,但陈门达还喊着让人别把他弄伤:“弄伤就不好玩了。”

      陈易安绷了一晚上的那根弦,在晁西跳起来的时候,金石掷地,他在顿起的一片混乱中抢出自己的手机,电话打给主子,只一声“晁西出事了”,南邶东便已进了门。

      弦断了,他唯一的念头是能否保住自己的命,和大哥陈门达的命。

      陈门达才被晁西一脚踢中胸口,脚下打晃往后退,抓住椅子差点一起摔下去,突然撞到身后的人。还未看清是谁,先被推开,一巴掌挨上脸,“啪”一声巨大的动静,一下子让屋里众人停了手。

      陈易安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见南邶东打人,王总反应过来上前拉他,嚷嚷一句:“你谁啊?”被南邶东一个直拳爆了满脸血。陈家的保镖看清来人,慌忙退到墙边站着,其他人还想上来动手,都被门外冲进来的桃忠桃勇俩兄弟挡住。

      陈易安活了三十几年,没见过南邶东像现在这个样子,冷,是寒秋深夜不声不响的冷,无雨无雪,却不知何时结起了霜,冻彻骨髓。

      南邶东径自拔开人,甩掉手背上的鲜血,在王总持续不断的可怕尖叫声中,扶起晁西,语气平静地问他,“伤到哪里了?”

      晁西领口往上凡能看见的皮肉都通红得像要涌出血来,浑身烧出了汗已经渗到南邶东掌心,他靠着南邶东,喘了两口气:“你家兔崽子给我下药。”

      桌子上砸的碎盘子烂碗,汤水肉糜沿着桌边淌落进长毛地毯中,屋里里杂着各种食物的味道,烟酒味道,血的腥味,南邶东鼻翼微微扇动,脸色更暗下去。

      “没事,哥哥带你回去。”他搂着晁西出门,一眼没看旁人,后面有人嚷了两声,又传来打斗的声音。

      “你再晚来一步,我要他们死。”晁西笑着在他耳边说,一脚已踏入家门,南邶东也是急了,行事不讲规矩。

      晁西脚下打滑,南邶东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不值得你脏手,哥哥回头收拾他们。”

      “给我吃的什么?”晁西抓耳挠腮,额头蹭着南邶东的肩头,又贴到南邶东下颌骨,寻到一丝丝凉爽,“兔崽子搞我,药不在酒里,下在汤里,我喝了一整盅。”

      “瑶草汁(1),兔崽子明天宰了给你煲汤喝。”南邶东依然是平静的语气,他抱着晁西上楼,一级一级的台阶,一步一步走。

      “什么玩意儿?”晁西滚坐在床上,先扯衣服,脱了一件毛衣,一件打底长恤,他发现自己浑身通红,全身的血怕是有一半正在皮肤下沸腾,“我好渴,”他有些慌了,“你家兔崽子下手够狠,跟你学的吧?”

      “晁西,晁西!”南邶东先按住他的两只手,再捧住他的脸,四目相接,要说的话一时哽在舌根后,打了个结巴才说,“要泄出来。”

      “你来?”挑起红痕染情的眉角,水灵灵一双眼欲泣未泣,晁西甩了甩头,视线开始模糊。

      南邶东伸出舌尖舔润干涸的唇,他一颗心蠢蠢欲动又犹豫不决,晁西现在这个意外的状态,是趁人之危还是:“给你找个女孩子?”他低头小声地问,希望不被听见。

      皮带扣砸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坐在床上的人像一颗完整饱满的红色果实,只消用手轻轻一戳,果皮便会爆裂开来。他的喉咙里火烧火燎,干得像荒年的土地,心脏像要从喉咙跳出来一样,他喘不上气,通红的眼看着南邶东,已经对不上焦了。

      “老子自己解决!”他说着,跳下了床。

      南邶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双拳攥紧垂在腿边,他听见水声夹杂异样的声音,他看见光从门缝里溢出来。他抬起脚,穿过玻璃拉门,踏进卫生间,冷水的寒气扑面,他湿了裤脚。

      晁西仰面躺在白色浴缸中,似一块俯卧于圣洁雪峰的红色岩石,他的胸口起伏,喘得像口破风箱。平日明亮的大眼睛此时半阖着,已经看不清人,冰凉的空气弥漫着浓厚的鱼腥味,银色水龙头没有关,哗啦哗啦奔腾地吵闹,空气中两瓣红唇却又干又湿,像一尾渴水的鱼,他说:“南邶东,你他妈舍得进来了。”

      南邶东靠着浴缸边缘蹲下来,湿了的白色衬衫变得透明,贴在皮肤上。他亲了亲晁西的额头,伸手替下他的。

      水一点点回温,龙头放出的水也小了,慢慢归于宁静。南邶东坐进浴缸从背后将晁西抱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晁西张嘴喘气,眼前的灯光变得五颜六色,他侧头咬了南邶东的耳朵,说大敬不话。

      “你敢。”南邶东手上花样百出,说话依旧无波无痕,万里无云。

      “那让你来?”晁西呵呵笑起来,伸出舌尖舔他的脸颊,顺着下颌线,抖着牙咬他,“你要是敢,我也敢保证你再不会看到我。”

      南邶东不说话,鱼在水下游弋,自在,滑不溜手,他低头叹了一声:“崽崽长大了。”

      晁西反手掰过南邶东的脑袋,凉水翻滚出气泡,蒸气腾腾。幼崽讨食,渴求有东西填充空荡荡的胃,在窒息的边缘,他推拒南邶东的手,一声喟叹。

      血红的眼滚出热泪,喘息慢下来,几不可闻:“真的很软。”他在南邶东嘴边喃喃。

      南邶东闭上眼,侧过头再寻他的唇,结果却碰到了一嘴毛。

      狐狸现了原型,像一团漂泊在海上的火红的鸟,像一只落水狗。

      南邶东失笑,指尖顺了顺狐狸脸上的毛,轻轻碰了一口:“我是不是欠你的?讨债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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