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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 阑尾炎死不了人 ...

  •   南邶东在苏州忙活了一周多,天天被逼得日出而作,日落了很久很久才能息,跟晁西说他连敲暗棍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天早上吃过饭,照例打一通电话给晁西,结果那头电话接起来,话还没说两句,南邶东已不及同身边的人打声招呼,只将手上的图纸一丢,抬腿就往门外跑,一边问电话那头要地址。

      南邶东到医院已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普通的县医院,重症病房。从窗户望进去,三人间住了俩人,晁西穿着病号服躺在最里面的那张床上,面色苍白,半张脸被氧气罩挡住。走廊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几个家属站着,一个中年妇女说当地方言,神情激动,声音不小,南邶东皱了下眉头。

      角落旁站着一个年轻男孩,低着头玩手机,清瘦高挑,齐刘海乖乖头,戴一副黑框眼镜,抬头看过来,细目红唇。

      南邶东没理会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径直走到男孩跟前,伸手与他打招呼:“我是南邶东。”

      早上的电话就是这孩子接的,他握了下南邶东伸出的手,眼里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局促,结结巴巴地说自己是晁西的弟弟,“我我我,”磕巴半天终于把名字说出来,“我叫半夏,晁半夏。”

      晁西已经做完手术,因为是微创,做了全麻,才在重症病房里上心电监护。

      “医生说哥哥手术很顺利,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没啥问题。家里诊所走不开人,妈妈就先回去了。”半夏原本说话就有些奶气,南邶东体量高大,往他跟前一站,干脆连头也不敢抬了,一双手十个指头纠结在一起,问一句答一句,多一个字也没有。

      南邶东打量跟前的男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孩子,辛苦你了。”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安慰自己,叨叨了两声,扯出一个笑,“没事,没事,我跟你一起等着。”

      南邶东拿手机发了几条信息,又到走廊另一头的楼梯间打了几通电话,才回来和半夏一块儿站着等。一时无事,俩人轻声聊起来,南邶东先是问他几岁、在哪里上学,虚晃几枪,待人放松警惕,便聊起了他哥哥晁西。

      晁西不是家里亲生的,左邻右舍都知道,毕竟带回来时已经十来岁了,瞒也瞒不住。听大人们的说法,晁西的户口还是在福利院,晁妈妈一直是福利院的志愿者,当年晁西身体弱,晁妈妈一直帮他调理,那时晁西的年纪对于福利院的孩子来说,不会有人领养的,结果一直做寄养家庭的晁妈妈就把他带回来,小地方的福利院,没有那么严格,也有很多弹性操作,晁西就有了一个家。

      他们还有一个姐姐,毕业了留在北京的大医院当外科医生,半夏学的是中医,也在北京上学。晁西的高考成绩也很好,但当时多少人劝他,福利院的院长苦口婆心说了三天,怎么的就是不去上大学。自己在市里找了个工作,辛苦了两年,没想到后来有一天,他又突然说要上学,跟晁妈妈借了几千块钱添上,自己去复读高考、艺考,进了电影学院。

      “其实哥哥对自己的身世并不太在意,他以前读书成绩也好,又能打架,没人敢欺负他,连别人欺负我,都是他帮我打回来的。我知道你,在家看电视时哥哥会跟我们说,他经常到你家蹭饭,他虽然有很多朋友,但是我第一次听说他会去别人家里吃饭,所以我觉得哥哥跟你很好,你应该是个好人。”半夏看南邶东的眉头皱得紧,忙补充道,“妈妈告诉我们,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我们都可以选择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哥哥非常非常好,你不能因为这些看轻了他哦!”

      晁西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南邶东带着半夏在医院外吃了顿开封菜,回来时正好赶上,俩人一起换了衣服进去,屋里另一个病友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去了。

      晁西迷糊之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走近,心神一晃想到南邶东,因这人戴着口罩,又不敢确定,便歪着头强撑开眼皮盯着他。

      “是我。”南邶东走近床边,俯下身,几乎贴到氧气罩上。

      “哥,”晁西开口,氧气罩里一下子起了层白雾,声音又哑又委屈,“我是不是要死了?”

      南邶东低头贴着他额顶,笑得微微颤动,轻轻摸了他的脸侧:“放心,阑尾炎死不了人。”

      晁西咧了下嘴角,闭眼又睡过去。

      医生查房看过一切正常,跟南邶东走到一边嘀嘀咕咕,此时一个半头银发的中年女士从电梯出来,半夏迎上去叫妈妈。

      医生又跟她解释了一遍病情,建议晚上就可以转普通病房,留个家属陪护就行。

      晁妈妈年纪大,晁小弟年纪小,南邶东自然要当这个陪护家属。因着晁妈妈也是本地小有名气的老中医,与院里几个医生都相熟,县级医院床位宽松,便给安排了一间双人病房,连陪床都不用加,安安静静,无人打扰。

      入了夜,关了灯,南邶东垫起两个枕头,翘脚靠在床头。门上有扇小窗,走廊的灯在地上照出一口梯形的框。偶尔有人影晃动,他们这间病房离护士站不远,可以听到人语低声。晁西在对面的床上,点滴瓶在模糊的光线中依稀可见,已经不再吸氧,露出整张俊朗的面庞,只是不管脸颊还是嘴唇都缺少血气,额发结缕,狼狈又可怜。

      护士进来换了药,换了尿袋,南邶东陪着笑送到门口,关上门一回身,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晁西的眉头皱得像块老树皮,从重症病房出来就撤了镇痛泵,现在伤口的疼显出来,睫毛颤得凌乱:“哥,疼死了。”

      即使知道他十分疼里有三分撒娇,听着还是让人直觉心口难过,南邶东在他床前俯下身,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发顶:“再给你上镇痛泵好不好?”

      晁西微微摇了一下脑袋,却依然撅着嘴:“疼。”

      南邶东在床边坐下,将他因打点滴而冰凉的手握住,避开针头,拇指一下一下抚过他骨骼分明的指节。屋里依然是老式空调“咔哒咔哒”的声响,窗外传来夏虫的狂欢,相对无言,气氛有些道不明白。

      晁西吸吸鼻子,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谢谢。”

      “笑得比哭还难看,”光线又不足,画面实在惊悚,“头疼脑热割阑尾,你什么时候能消停点儿,我谢谢你。”

      晁西再次昏睡过去前还点了点头,哼出一声“嗯”。

      第二天早上,陈易安一出电梯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杀猪般的惨叫,他拎着一包南邶东的换洗衣物,一路经过护士站,走到惨叫的发生地。晁西正被南邶东架在地下走路,旁边一个护士埋头在写交班表,一边嘱咐着病人一定要通了气才能吃东西。南邶东被晁西叫得直摇头,回头见陈易安进来,懒懒地给了个眼神,连招呼也不打。

      没几分钟晁妈妈和半夏也到了,几个人挤在病房里,晁西实在疼得没力气,拉着南邶东的手求饶,汗珠从鼻尖滴落在南邶东的手臂上,把“哥哥”两个字叫了又叫。

      鸡飞狗跳的一早。

      陈易安代表公司来探病,给晁西递了一封十分厚实的红包,祝他早日康复。晁妈妈站在床边,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半夏看到红包显出几分惊奇,晁西刚要谢绝,南邶东一把抓过红包检查了下数目,随手就给他塞到枕头底下,笑着让晁西快谢谢老板。

      陈易安摆摆手,又问要不要换一家医院。

      割阑尾只是小手术,正常来说不过三五天也就出院了,换医院是自找麻烦。

      晁家一家三口在病房小叙,南邶东和陈易安一起出来,在医院旁边找了一家酒店换洗衣服,吃顿饭。

      “玽叔不明白您为什么不让他过来,”陈易安手上给南邶东布菜,看了看,又叫来服务员添了几样,“昨儿您也不接电话,他不知道这边发生什么事,有些急了。”

      “原话。”

      陈易安摇摇头:“那我可不敢说,就是现在玽叔在您面前,他也不敢说第二遍。”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在我面前都是装模作样,说得好听,背地里闹成什么样,只打量我都不知道。”

      “小的们不敢,”陈易安最后才给自己盛了碗粥,拿瓷匙舀起一勺,又想起李玽叮嘱他的话,“玽叔让我记得提醒您,医院那个地方,您……”

      南邶东抬手止住他后头的话。

      “南先生!”陈易安觉得自己就是当代铮臣,舍命铮言,难怪陈门达那家伙推三阻四不愿意跑这一趟。

      “再一个晚上,明天我让他出院回家,”南邶东将一碟虎皮凤爪推到他面前,“别听你玽叔瞎嚷嚷,多大点事儿。”

      陈易安吃了虎皮凤爪,嘴不软,倒多了几分虎胆:“您是没事,但是……但是他们有事啊!生死之门,死生有命,您影响人家正常工作。”

      南邶东只说无妨,陈易安便不再作声,吃着粥,在桌子底下给南园的地下微信群发了两字:“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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