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先生的晁狐狸》长戈捞鱼

11、011 我师弟可乖了

　　晁西浑身抖成筛子，已经控制不住上牙嗑下牙，双手撑在岸边，等着小诚和工作人员把他拉上来，有两三个人往他身上盖毛巾，小诚给他披上外套，也不说话，一双眼睛都要红了。

　　晁西走过来时胡昱峻还在，笑着说辛苦了，回去记得要喝姜汤。

　　“是挺辛苦的，”南邶东惯演舞台剧的嗓子一向洪亮，辨识度极高，他笑眯眯地问晁西，“结束了吗？”又笑眯眯地转头问导演，“我这个小师弟不错吧？”

　　“结束了。”

　　化妆师帮他取下滴水的头套，晁西换了自己的衣服跟南邶东离开，王子已经把南邶东的保姆车开过来了，车里暖气开到最大，温度比外面高好几度。南邶东把人带走，给一脸茫然的导演留下一句：“往后还要拜托陈导多光照我这小师弟，要不然我回京不好给老范交代。”

　　陈鹏导演有点搞不清情况，南邶东虽是个没什么咖位的演员，但他记得这个人。两个月前他跟京里的几个朋友混到一个私人聚会，就看见这个人在一圈大牛之中谈笑风生，朋友还特别提了一句，让他记得这位大爷，别以后碰见了不长眼得罪人家，因而印象极深。

　　南邶东刚才来的时候，还十分客气，笑着跟他打过招呼，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自己还夸他身边带的新人长得俊，心里其实想着那小孩儿不知成年没有，一脸娇气，别是养在身边玩的那种小男孩。哪成想人家是来等晁西的，小师弟？老范，陈鹏脑子快，记起来前几天闲聊听了一嘴说晁西是电影学院的研究生，那老范就必须是范空顾，那个人当了多少年电影学院的教导处主任，人脉极广，传说中也是个横的，及其护短。

　　陈鹏越想越不对劲，在监视器后面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最后跑到一边给制片人打电话，问他为什么没把晁西的背景说清楚。制片人那边正在开车，听得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谁跟谁。陈鹏摆摆手赶走过来催开拍的执导，又走开几步路，跟制片人说：“我还纵容胡昱峻拍了十几条！”陈鹏叹了口气，“那位大爷可真行，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等到人上岸了，才笑眯眯地问我说他的小师弟不错吧。”

　　制片人把事情听了个囫囵，停在一个红灯前，直笑道：“不打紧的人，我以为谁呢，连名字都没听过，看把你给吓的。”

　　“不是……”

　　“好了好了，就算他有点背景，又算什么？那个南什么，什么东的，不重要，明白吧，他能拿你怎么样？还有那个什么老师，一个学校里的教书匠，我说老陈啊，你最近给那俩祖宗搞昏头了吧？看谁都是大爷。”

　　陈鹏听电话那头云淡风轻，心里也有些动摇，想想自己确实可能是最近折腾到神经过敏，一点风吹草动就像只跳脚鸡。他把话锋一转，让制片人赶紧过来看场子，便挂了电话。不过第二天董导给他电话打招呼，他又吓到冒冷汗，后来对晁西便十分客气。

　　“冷不冷？”南邶东把姜汤倒到保温桶的盖子，再递给晁西。

　　“嗯，好多了。”晁西上车之后又擦了一次身子，换了全套衣服，保姆车很暖和，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流向四肢和脑袋，皮肤表层的温度在回升，一头湿漉漉的软毛此时也不那么冰冷，还被南邶东按着脑袋用毛巾狠狠擦了几下。

　　“拍戏辛苦吗？”南邶东坐在对面，一张笑脸，好声好气。

　　晁西“嗯”了一声，埋头喝汤，整张脸几乎盖住了碗。他不知道南邶东什么时候到片场，但从看见他到自己上岸，至少有大半个小时。这部戏开拍到今天，自己去找他吃饭不下十次，王子也经常跑来找自己玩，今天是第一次南邶东来给他探班，本该高兴，可心里有点委屈，看模样南邶东和导演像是认识的，结果就冷眼看着自己给人欺负！

　　南邶东看着晁西放下碗，捧起保湿桶直接往嘴里灌，待到他喝完了咽尽了，抬眼看他的一瞬，用一句话便堵回了他的委屈：“不能让人听着像我的关系户。”

　　晁西气他又气自己，把一桶姜汤喝了个精光。

　　南邶东今天过来带晁西去吃饭，不比平时，是上次提的那部剧正式提上日程，带他去见见人，认认脸。

　　晁西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南邶东让他换上的是白衬衫搭蓝色牛仔裤，自己的外套湿了，换了件带拉链的黑色带帽棉质运动服，过于稚气，他问是否需要再换一身。

　　南邶东摊手，他自己连衬衫都没有，穿的是件圆领的黑色薄卫衣：“没关系 ，就是顿便饭，大家见个面而已，”

　　到了酒店，王子死活不肯下车，说要跟陈立诚去玩。南邶东再三跟他确认晚上不会在外面玩得太晚，又跟副驾上的陈立诚说了两遍一定要早点回来，直到保姆车的尾灯消失在大门的拐角，才转身和晁西一起走进酒店：“今晚要喝一点酒了，人家问什么，你多说几句，不要人家问一句你答一句，放开点，别拘束了。”

　　南邶东报了包厢号，服务员一路领他们上楼进房间，晁西跟在南邶东身边，低着头听他的嘱咐。

　　包厢门一推开，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浓烈的酸啤酒味后面紧跟着醇香白酒的味道，一屋子人声鼎沸，桌旁有几人站起来招手，已喝得满面红光，吐着烟雾叫人：“东子来了，快来快来。”

　　俩人脱了外套丢在一旁，捋起袖子，南邶东执一瓶白酒，递给晁西一个一口杯，自己拿了一个，带晁西认人，这个是美术李爷，这个是摄影忠庆哥……一个一个，沿着大圆桌轮过去。

　　“董其方，董大导演，”俩人抱了一个，南邶东转身把晁西推上前，“我小师弟，晁西，晁错的晁，西边的西。”

　　董平导演和晁西喝过一杯，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回，又看看南邶东，将小酒杯收到掌中，翘起食指点了点，唇上两撇胡子一抖：“还当你是老实人，老实人才最有心机。”

　　旁边一个络腮胡大汉，用手肘撑着桌子，脑袋架在手里，仰着一张大花脸，一双丹凤眼锃光瓦亮：“今儿这俩打一进门我就明白了，活生生的孙士龙和孙士羽嘛！”

　　晁西还没看过剧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听角色的名字，像是兄弟，未及多想，南邶东已叫他跟制片朱总喝一杯，络腮胡掩面，喝了酒还只让晁西叫峤哥，又想起来问南邶东：“少在这儿跟我叫‘总’，你找的那个什么总呢？今儿来吗？”

　　“来来来，一定来。”南邶东让他稍安，推着晁西继续。

　　今天过来的就是董导整个团队的主要成员，从制片、编剧到摄影、道具，他们也在横店拍一部古装剧，今晚排了时间，整整齐齐拉过来和南邶东吃个饭，要说南邶东跟他们那是老熟人，早十前年刚认识那会儿，一句话借了车赔了油给他们拍戏。十年这么混过来，这回他拿了剧本大纲找来，朱制片和董导看过都觉得有搞头，可以凑个组。南邶东还说他已经有了男二的人选，今天大家得了空便过来见个面，瞧一瞧。

　　结结实实打了一圈通关，晁西被按在导演旁边坐下时已经犯晕，摇摇晃晃地冲人家傻笑。董导觉着好玩，一会儿问他跟着哪个老师，一会儿问他拍过哪些剧，逗小孩儿玩，然后乐此不疲地给他倒酒，再看南邶东一杯一杯替过去，也不恼，眯着眼笑：“东子这个师弟蛮好，看着乖，”转头跟朱峤说，“我看可以，老范的关门弟子就我知道的，除了对面那个其他的都不错，小西跟士羽的气质也像，跟对面那个，”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取景框，勉为其难地说，“跟那个谁站一起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对面哪个？”南邶东隔着晁西嚷起来，“那个谁啊？”

　　“喝你的酒，少说话。”朱峤把擦手的毛巾丢过去，“一瓶还没见底，有你说话的份吗？”

　　南邶东接了毛巾放在桌上，没理他，摸摸晁西的小脑袋，捏着他小小肉肉的耳垂，跟董导说：“我师弟可乖了，刚刚一场下水戏拍了十三条，吭都没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