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烟火·风月记》棠梨妗

47、一触即发

　　经我英明指点，以及淮贞精心筹划，一桩破天的战事总算有了些眉目。
　　三十三重天最底一重，是雷电苍穹，其下的白云苍狗皆是幻象，但凡有个不长眼的外物敢以擅闯，莫不是都被劈个外焦里嫩、灰飞烟灭。
　　我大军破天的瓶颈亦在此处。我与几个圣主进出天门自不成问题，可这些修为不大高明的魔修、妖魅却轻易上不了这天。
　　以我现今的神法尚无十足的把握战胜璨宇，赢勾既是璨宇的分身，受璨宇约束，自无力参与这场斗争，淮贞请愿成为了我拖住璨宇的帮手。妖族魔宗联军暂由连奚、穆清等统领。
　　毕竟被迫在天宫做过一回二殿下，染尘也算是对这天宫颇有些了解，他自请去做了内应。
　　其实染尘去做这个内应我是一万个不愿意，毕竟我与他久别重逢、重修旧好才没几日，这就分开，委实不舍。
　　也正因为染尘去了天道策应这事儿，我生怕遭逢变故生出个万一，对围剿天族的计划便到了事无巨细疯魔的地步。
　　说起来，染尘去到天宫已有整整三回月升日落了，到现在都没个消息透下来，我这个心情就好比清水染墨，混沌不堪。
　　天将蒙蒙亮，四方圣主以及连奚照例来到我殿中安排部署列阵事宜。
　　对于他们争论的事，我有些心不在焉。
　　雷电苍穹是一般修炼者难以涉足之境，但这雷电苍穹也并不是密不透风，譬如说密云之顶有一穹极之门，每逢天族摆宴必将大开，再往里一步便是有重兵把守的南天门了。
　　若是遇着穹极之门大开的时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南天门的守将一举拿下，那么大军入境便也不会是个难事。
　　前头天后金诞已过，又据说这位天帝又从不铺张，自个儿几个万岁寿辰是一次宴席也不曾摆过，这穹顶之门的大开已然成为一桩难为的事。
　　夜色如许，有星子万点落入这劫后余生的洞庭湖泊，山风拂过，掀起几道涟漪，却不想那洞庭水君竟拄着一支拐，破水而出直奔魔宫而来。
　　我观他神色，忐忑中透着喜庆，欢乐中显着谦卑，圆润的脸颊泛着两坨不合时宜的红，欲言又止。
　　我单手支颐，斜靠在木塌，打了个呵欠才懒懒问他，“洞庭水君趁夜而来不知所谓何事呐？”
　　他不急不徐地搁下拐杖，托起一只大红的锦盒朝我一拜，“天族二殿与雀山公主大婚，普天同庆之喜，天帝陛下旨意当与魔宗女王同贺，特遣小仙呈上请帖。”
　　我一惊：大婚？雀山公主？
　　那只因投食过度、养尊处优，以致于长得心宽体胖阔鼻圆脸的白孔雀么？
　　自华卿避走钟灵山，天族与鸟族的联系就愈发薄弱了些，要知道阖鸟一族皆是以金凤华卿为马首是瞻的，天帝要拉拢鸟族，联姻便是个捷径。元宸公主早就起誓终身不嫁，天帝自个儿又是个痴情专一的形象，唯一可行的便是天族二殿与鸟族通婚。
　　想到这里恍然明白了什么，只是染尘这美男计未免牺牲也忒大了些。
　　将心搁回肚子里，我令杏生接过拜帖，轻飘飘应下：“本圣一定备下一份大礼。”
　　洞庭水君自我殿中离去，没有直接回水晶宫，而是腾了朵云上天去了，想必是回天帝跟前复命了吧。我这颗天帝心中的倒刺，他似乎有借着这场鸿门宴拔掉的意图，我焚愔归世的消息，想来已是六合八荒人尽皆知了。
　　二月初二，在一道道惊蛰雷雨里，天族二殿的婚事热热闹闹地在三十三重天宫铺开眉目。
　　许是在惊蛰这个节气，今日的雷电苍穹愈发肆意浓烈了些，我一路躲开几百道肆虐的闪电，方才从穹极之门蹿入，三千云海世界便红彤彤地闯入我眼帘。
　　凭着请柬上施加的特殊咒文，一路躲过雷电顺利来到南天门外的，有平头地仙，有游方散仙，有鸟族仙子，亦有活泼可爱尚还化不出人形的精魅童子。
　　今日在南天门外亲自守阵的是雷神大驾，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雷神，我尚有那个能力一试，可要在不伤及那些精魅童子的情况下打倒雷神，这便成为了一桩不大可能的事。
　　我焚愔，爱憎分明，无意伤及无辜。
　　想必天帝是吃准了我这颗仁念，才在南天门口放这么几个童子绊住我的手脚。所谓计划不及变化，想必就是如此。
　　我遂同淮贞私去符文，“按兵不动。”随后将请柬递出，不曾打量雷神面上的表情，一路行去。
　　明晃晃的天路上，一排排华灯映着霞光，亮堂堂的云海间，三两两仙鹤引颈起舞。
　　一十六位盛装的仙侍起驾雀山公主沉甸甸的花轿行在前头，两排喜鹊鸣奏仙乐侧飞两侧，紫霄明宫有十二排喜灯辉煌明艳，花轿停在主殿大门，停在一抹红袍锦绣的少年跟前。
　　那是我第一次见着红袍的染尘，即便是那般艳俗的红也抵不过他脸上牵起的笑容暖人心脾，这使我生出一种冲动，抢亲的冲动，尤其是在那胖墩墩的新娘子抬脚下轿将一团云踩得稀碎的时候，我这个念头愈发浓烈。
　　染尘牵起雀山公主的肥手一路在各方仙人的称贺声里走向主殿。多少人面上是挂着违心的笑容，一路有鼻子有眼地称赞“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倒是有许多盛装打扮的女仙，违心称贺时，还不忘在染尘面前搔首弄姿，想是都惦记着侧妃的位子。
　　天帝金冠云袍，端坐在殿首，目眦隆重，眉眼扫过一对新人淡淡一笑，目光与我碰撞，几乎是电光火石，天地一片沉寂，耳畔丝竹礼乐似乎都停滞了。
　　我凝滞了时空。
　　忽略他嘴角停滞的笑容，我挑眉问他，“道痴，本圣大驾光至你似乎不大欢喜，本圣与你许久未见，倒是挺着急同你叙旧呢。”眉目一凛，在大殿划开一道口子，里面星光熠熠深不见底，“与我换个时空了结一下私仇如何？”
　　“焚愔，以朕金躯，怎屑与你单打独斗。”道墀自龙座上立起，抬袖挥去身后的屏障，璨宇斗圣正端端地立在后边，他甚是恭敬地朝其一揖，“此人妄图搅乱吾儿婚宴，搅乱天族秩序，还请尊上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