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烟火·风月记》棠梨妗

27、雷声阵阵，前世今生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一念驱承，我同我亲自养大的莫莫轰轰烈烈大干了一仗。说起来我这仗打得毫无章法，莫莫虽只守不攻，我还是将好好的魔宫夷为了平地。
　　难抑胸中滔天的怒火，四周充斥的龙焰大盛，似泄洪的滔滔大水不能自制，使得生灵泯灭、天地色变，八百里洞庭湖水干竭。
　　莫莫早已到了极限，不过是一个失神的功夫，我便一掌破开他的仙障，凌厉的掌风落在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腥红。
　　我为那刺目的红有些恍然，却还是劈出一掌，掌风无意劈到一道从天而降的护体罡罩上，灿目的光华，骇得我退出两步，竟是似曾相识。
　　骤然间天色愈暗，雷鸣般的轰隆声逼临天灵。仰息一望，天际黑压压聚了天兵百万，领阵的雷神杀气腾腾，拿捏出一派毁天灭地的架势。
　　芸芸众众列阵之中，有一团金灿灿的光华九重华彩、耀人眼目，我怎不认得那原本是属于我的光华？
　　两排天将靠边一让，才显出道墀赤金的銮座，以及銮座下首还来不及藏身的雀仙蝉玉。
　　我怎忘了，孔雀一族本就是凤族旁支，蝉玉的叛变并不是没有道理。
　　我轻呵，“我道是天道列阵怎来得这般及时，原是养的条喂不熟的白眼狼透了底。”犀利的目光略略一瞟，蝉玉便瑟瑟躲进了一个天将身后。
　　那天将眉髯飞扬、目眦欲裂，宽肩一抖：“大胆妖女，作乱三界，还不速速认罪伏法！”
　　我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讽刺道：“呵呵，妖女？本神乃堂堂正正混元无极太上圣神，尔等杂碎小仙，眼瞎耳聋，竟受人蒙蔽、泯灭正道、为人走狗，殊不知区区一介蝾……”
　　“放肆！”道墀睚眦崩裂，打断了我的话。
　　道墀一个手势起，百万天将齐齐亮了兵甲，满目寒光杀意凛然。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可开战以前，天帝陛下义正言辞列数我三大罪状：其一，包庇重犯赤狐，酿成天祸；其二，击杀华嫦天妃，挟持天族二殿为质；其三，身居高位，却其身不正，罔顾生灵。桩桩件件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我懒得理会那些无中生有的荒谬言论，愤然腾空，驱身与天道齐平，帝恨枪在我手里蠢蠢欲动，“废话少说，道痴，今下便是你我新仇旧恨清算之日！”
　　“痴”同“墀”虽是同音却不同声，道痴这两个字落在芸芸诸仙耳朵里顶多听出个大不敬的愤然，却将天帝一张秉正的脸说得铁青一片。
　　“诸天七十二突袭仙将，还不将这不知所谓的妖女拿下！”顿了顿，邪目微阖、咬牙切齿补充道：“生死不论！”
　　言罢，果然有七十二将操戈披甲朝我袭来，有仙左冲右突，招招杀机，锐不可当。我一根银枪搅弄风云，一一挫败之。
　　我冷眼瞧着十个百个仙将挫败的模样，轻轻拭去枪头血渍，眉头微挑豪壮道：“还有谁敢一战？！”
　　“本神一试！”雷神冲下云端，大笑一声，双手勾钳，万钧雷神锤上爬满千万道雷电，如沸似腾。
　　雷神所司雷电，虽不能敌神仙飞升所历七灾九劫灭噬玄雷，却也十分难缠，若普通仙魔挨上一记，亦可能当场命丧，其毁灭之能，倒不愧是天道司罚上神。
　　我与雷神拼打了许久，始终难舍难分，若不是我新生的龙麟银甲足够强悍，若不是我反应迅捷及时避祸，否则会着了他的道儿也不一定。
　　与之每一对碰，雷鸣滚滚，天地色变。
　　战过三百回合，我感觉有些乏累，气息渐渐变得凌乱，而雷神身中我数招，已然是玄甲破裂、皮开肉绽了。可他似乎不知疼痛，趁我换息间隙，见击又是一锤朝我悍然袭来，汹涌的银蛇如暴雨梨花绵密而至，我这厢避之不及正催动龙息将其震碎，与此同时，雷神腾出一只手出拳，端直向我直取中门而来，拳风上至少凝了他半数仙力，势如破竹、毁天灭地。近身战由来不是我擅长，我虽瞅准他出拳的势头，侧身避过直接卸了他一条手臂，可到底还是为他的拳风震荡所伤。
　　我还来不及调息，便感觉五内罡气忽然大乱，喉中一窒，白衣上便盛放一朵暗黑色的血液之花，张牙舞爪、狰狞刺目。
　　恍然才意识到，我中毒已深……因为雷神一拳巨震，本来沉积我胃内的毒液便有如打通了任督二脉瞬时蔓延周身……适时，有一股浓稠洪流，使我周身一震，有冰凉的刀刺破我胸口，一寸一寸一插入底。
　　毫无偏颇的一刺，时机拿捏得极好，未曾失手。
　　眼看着天诛刃没入我胸口，那摆弄天诛刃的人收起手中法术，依旧是一派凛然大义：“魔宗妖女为祸三界，罪犯滔天，尚不知悔改，未免生灵涂炭，朕只能替六合众生亲手除了你！”
　　我焚愔，究竟为了什么祸、造了什么孽？噢，是曾经救下了不该救的人……
　　脚下的云骤然失散，我闷闷一哼，慢慢滑落……
　　不远处，有阵阵哀切的悲鸣，我尽看着犹困在罡罩内的莫莫拼命地撞击，罩体仅是原地晃了晃，便再也没了下文。
　　半空里，四周有无数的仙流朝我捆束而来，而后又被一个力道拆卸一一消散。
　　天道想是连我的神体也不愿意放过，可惜他们未能如愿，我堪堪坠落的神体最后掉入一片厚厚的鬃毛，我终究无力地闭眼，天地间之剩下犼儿责自的哀嚎。
　　师父曾揉着我额头埋怨：焚愔这小妮子很是能折腾。
　　我的确如师父所言，一辈子且折腾着，仗着一身本事在六合内外一路上蹿下跳，耗尽浮生却没折腾出半个好结果。
　　前半生，我弄丢了莫辞；后半生，我弄丢了自己。
　　如若我们神族也似凡人那般有轮回因果，可论前世今生，那么我宁愿舍弃神泽出身，以换得莫辞一番美满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