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烟火·风月记》棠梨妗

15、瑶姬后续

　　砚山独闯我魔宗是何等的威武霸气，到了瑶姬小院的门口却畏畏缩缩，一日里扒了百十回门框窗户口，也没敢一入。来我明灭殿三日有余，还凄惨的守在门缝儿没能同瑶姬说上半句话。
　　我一看，急得不行，决定大发慈悲帮他一帮。
　　午膳后我同瑶姬在屋子里消食儿，我同她讲了阙故事，故事里浪子回头我问她怎么看，她道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我料定她同砚山有戏，于是稍稍施法，将砚山趴着的门框大开，那厮一个重心不稳就撞了进来。
　　瑶姬当下就认出砚山，登时躲在我身后直唤登徒子。
　　砚山凄然退出两步，“瑶姬，对不起，前世今生都是我害了你。”
　　瑶姬依旧惶恐地躲在我身后，我轻轻拍拍她微微颤抖的手，轻声抚慰道，“瑶姬莫怕，有本神在这儿”，待瑶姬神色稍稍缓和，我又指了指砚山对瑶姬道，“你可记得我方才同你讲的故事，他就是那个回头浪子。”
　　瑶姬狐疑地瞧着他，未言一语。
　　砚山稍稍走进两步捧着心沉痛悔过，“瑶姬，我砚山的确做错了事，如今我诚然悔恨，但求你原谅，若你不肯原谅，打我骂我两句也是好的。”
　　瑶姬哭着心碎指责，“打你？骂你？我便能恢复清白之身吗？”她摇晃着走出两步，“我同元殷殿下本可相敬如宾携手永生，即便是做个婢子守着他又有何妨？可如今我连陪伴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她猛然拍了两下隆起的肚子，歇斯底里哭喊，“就是因为它，它是殿下永远的痛！殿下不能生育，我却怀了旁人的孩子，殿下此刻该是多痛啊！我多想，从来没有它！”
　　“别打了！”砚山心痛地想要阻止瑶姬自伤，却被她戒备地避开了。
　　瑶姬一霎崩溃跌坐原地，茫然无助道，“可我不能啊，它到底是我的孩儿，我又怎能舍弃？”
　　砚山痴痴地望着瑶姬，不敢一动，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伤了自己。
　　彼时头顶一道玄雷打破了僵局。
　　我以帝恨枪划出结界，撑起翻飞的房梁，抬眼望去，密密麻麻天兵天将列阵十万，我心中冷笑，天族这么大阵仗？
　　领阵的雷神振振有词义正言辞如此道：“大胆赤狐挟持大殿储妃，侵扰天族友邦魔宗，十恶不赦、罪犯滔天，还不束手就擒？！”
　　缘是冲砚山来的。
　　我捏个诀升至半空，身后齐刷刷黑压压也列了十万兵，穆清拖着陆离一前一后来到我两侧，这般气喘吁吁道，“还好陆离神机妙算，我两个点兵列将来得及时，不然就落下风了。”
　　我咧嘴一笑，不知是悲是喜。
　　而后我拿捏好气势同天道对峙，“雷神大驾可是得了天帝法旨以捉拿赤狐为名犯我魔宗为实？”
　　“尊上想必是误会了，小神此行的的确确是来捉拿赤狐、解救大殿储妃的。”冷面雷神嘴上这么说，语气里的傲气听着却是另一回事。
　　我眯起眼语气危险道，“如今赤狐承本神庇护，若本神阻拦了雷神执法当如何？”
　　雷神高举法锤，一记雷电兹开天幕，“来神杀神，遇魔除魔！”
　　我耍动银枪，银月神辉猛然将雷神祭出的雷电吞噬，单手抚上枪刃微弱残余的电流，一字一顿道，“尽、管、来、战！”
　　霎时间乌云滚滚，两兵操戈，战鼓激荡，风云换色，大战一触即发。
　　却听得下界一声凄楚长唤：“两位上神，且听瑶姬一言，瑶姬残身微不足道，仙魔两道又何必为了区区一个瑶姬大动干戈，瑶姬不愿生灵涂炭，徒添罪孽，自愿回去。”
　　瑶姬自晓得她若归去必难逃一死，可她还是这么做了，她心怀大义，我却执意承心中小情，不肯罢手。
　　却在这时砚山忽然站了出来，“我同瑶姬一道回去，唯有一条，此事同魔宗无关。”
　　砚山这是既想承了他与瑶姬的小情，又要全了避免魔宗受累的大义。
　　此时的砚山同瑶姬相视一笑，释然了。
　　我这厢本打算酣畅淋漓一场大战，却不想有人“临阵倒戈”，战斗似乎也失去了意义，满天乌云散尽，干戈止息。
　　未几日，穆清抹着泪儿朝我泣诉，砚山和瑶姬最终同受天罚死在了一处。元殷大殿一朝顿悟，承西天佛光去了。
　　此事过去，天道同魔宗依旧守着表面上的和谐。
　　天道失去元殷大殿，便失去了一个唯一可能的承继者，天帝得西天梵昌神君点播得知华嫦天妃去世前留有遗腹子，便又燃起了熊熊的星星之火，满世界找这个遗腹子。
　　谁能想到，天帝唯一仅剩的儿子会是我的蛋儿呢？
　　一只瓷杯搁在玉石板的桌上，一声轻响，“阿愔，你在想什么？”
　　我未曾多想便顺口要答，“我在想……”，又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你唤我什么？”
　　他自然地坐在我身旁的空位，将我方才未饮完的酒盏痛饮而尽，又将自个儿携来的那只空杯将我面前推了推，示意我斟满，而后眉眼含笑地瞧向我理所当然道，“阿愔啊。”
　　我伸手朝他后脑勺就是一拍，“你个没大没小的蛋儿。”呃，被他躲开了。
　　他却猛然捉起我的手，澄澈着一双眼，同我大眼瞪小眼道，“唤我染尘，莫染尘”，见我眉心一皱，又低低嘟囔，“不然叫莫莫也行。”
　　这家伙又抽了哪门子的失心疯？
　　我被他生猛地一顿操作搞得云里雾里，最终还是妥协，“好，那就叫莫莫吧。”适才他终于松开我手，我添了口酒压惊，后补充道，“但再也不能称呼为娘的阿愔了。”
　　他立时不干，双手叉腰愤然别扭道：“你生过孩子么，凭什么自称爹啊娘啊的。”
　　我茫然，“没有啊。”本神算起来年头不小，但正经还是地地道道童叟无欺的黄花大闺女一个，哪可能生过娃儿？
　　他忽然蹭到我肩头，眨巴着一双晶莹剔透祸世无辜的丹凤眼，“所以啊，别自称为娘了，叫老了。”
　　我捧着他贼机灵的“小脸”一寻思，在理。与我同时期的列神，要么应劫大行，要么子子孙孙遍地开花，要么白了霜发长了褶子，但本神一张脸面油光水滑、吹弹可破，真心担不起个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