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烟火·风月记》棠梨妗

11、虚空镜灵

　　且不论双方是否自愿，终是我如愿以偿把蛋儿留在了杀生殿。
　　倒不是我战不过杀伐圣主，而是自昆仑一战我元气大伤，若是再同淮贞起了冲突搞个你死我伤，岂非白白便宜了天族？
　　但有两件事令我始终不忿：一来，那一日我险些被淮贞美色迷了心智实属不该，该是怨我许许久久未曾接触男色才会一时把持不住；二来，本座同淮贞唇舌之战落于下风，终归有些憋屈。
　　我这边愁肠百结深刻总结，那边杏生满面红光桃花正盛。
　　杏生经历一百七九次求偶失败，终是在雀山收获良缘，能把好好的一个雀仙拐来我们魔宗，我以为这全然要归功于我舍己为人的那一片指甲。
　　杏生初次坠入情网，满心满意皆系在家中美娇娘身上，伺候我这个主子越发不上心，于是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替杏生爱妻蝉玉雀仙在明灭殿里找了份儿闲职。
　　蝉玉敏慧能干，柔夷大方，将我偌大的宫殿打点得十分妥帖，有时我不吝将蝉玉夸上两句，当事人只谦逊谢过道一声份内之事，杏生却会喜不滋滋腆着脸皮找我替他媳妇儿讨赏，我幸幸苦苦从杏林圣主处得来的几株千年灵芝，全然叫杏生收尽囊中。
　　咬着银牙算算日子，蛋儿搁在杀生殿也有十余日了，心中虽有些惦记，却顶不愿意去淮贞那里跑一趟，思来想去，想到陆离那厮。
　　陆离身为魔宗周易圣主，自有些法宝，虚空魔镜便是其中最为紧要的一件，陆离本是镜灵修炼而来，而虚空魔镜便是他从前寄居的载体，此间关系紧密无间不可分割，我已料到陆离不会将魔镜轻易借出。
　　一番无奈一下，只好对陆离使出魅惑之术叫其屈从，说来惭愧，我这魅惑之术学艺不精，这十数万年来只在陆离身上发挥过能效。后来陆离醒转，很是悔不当初哭天抢地狠狠告爹骂娘了一番，这都是后话。
　　虚空魔镜法效颇多，洞悉尘缘便是其中之一，我便只借它来观一观蛋儿在杀生殿的近况。
　　陆离自杀生魔宫的方位缔结一个纹路复杂的法文，一播云雾淡尽，镜中才显露一大一小两个光影。
　　淮贞那古怪不讲情面的脾气秉性我自是领教过了，心中不免担忧蛋儿是否在他的淫威下折磨得不成模样，如今瞧得镜中景象，才暗自宽慰，“蛋儿不仅四肢健全，还长高了不少。”
　　只是……
　　镜头一转，杀生殿已残破得不成样子，哪里还有半点魔宫庄严肃穆巍峨霸气的样子，然而淮贞竟未大动肝火。
　　我道是淮贞一改秉性肚量奇大，却后来一纸账单飞来魔宫，我为蛋儿的行径几乎赔了个倾家荡产底儿朝天，若不是后来我抽空去北海压榨了些珊瑚、珍珠，只怕是明灭殿里当真会揭不开锅了。
　　虚空魔镜内，两个人在断壁残垣废墟残垣里坦然地博弈，淮贞玄衣执黑，蛋儿纯衣执白。
　　话说，蛋儿的侧颜愈发好看了，除却个头儿稍矮了些，其余简直同男神无甚分别。
　　“蛋儿殿下，朝那儿看。”淮贞忽然朝我处一指。
　　蛋儿顺着他所指茫然望了会儿，“什么也没有哇。”
　　淮贞高深地摇了摇头，“有人偷窥。”
　　蛋儿一懵，我更懵，淮贞如何晓得我在偷窥他？
　　蛋儿低低嘟囔，“尊上怕不是老眼昏花了。”
　　蛋儿如此谩骂淮贞，惹得我心中大惊，更令我诧异的是淮贞似乎并不动怒，反笑道，“你我再打个赌如何？”
　　观蛋儿犹豫的模样，显然在打赌这件事上没少吃亏。
　　“怎么？怕了？”淮贞激他。
　　蛋儿很是受用地一挺胸脯，“赌什么？”
　　淮贞随手拾起果盘里一枚枇杷，“你道这枇杷果核是单数还是双数？”
　　蛋儿似模似样思了一会儿选了单数，见淮贞欣然接受了双数，便一改决策又选了双数。淮贞大度地将枇杷给了蛋儿让他自个儿揭开谜底，似一切尽在掌握。
　　蛋儿囫囵把枇杷果儿搁进嘴里，砸吧两下表情便有些古怪的凝重，咕咚一声滑下肚子后，笑容欣快地吐出两颗果核，双数。
　　我料蛋儿为了赌局硬生生吞下一颗果核。
　　淮贞叹了口气，“你赢了。”转而背过身去，“此枇杷果本育在十里炎河，果肉香甜滑美，果核却是奇毒非常，凡人吞之七孔流血命丧当场，仙魔吞之五内翻腾火烧火燎修为散尽也未可知……”
　　蛋儿一听惊得不行，赶忙背着淮贞狠狠扣了一把喉咙。
　　淮贞背后似开了天眼，“蛋儿殿下莫不是误吞了一颗半颗吧。”
　　蛋儿即刻乖觉地背过手，心虚道，“没……没有。”
　　当天幕挂上星子千万，万家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时，蛋儿在梦乡里果然捂着肚子滚了个死去活来。趁夜便连哭带爬地摸去杀生主殿抱了淮贞的裤脚，好赖央着淮贞将果核取出，并自甘认输。
　　淮贞一席话说得甚是有理：“若是足够强大，赢也是赢，输也是赢。”
　　蛋儿最后心有余悸的敛眉颔首点头应是。
　　我自晓得十里炎河戾气甚重，除却龙楼花外哪里还有旁的什么植物适宜生存，更不可能长出一株半株枇杷来，此番淮贞只不过略施小计就将蛋儿治得服服帖帖，倒令我生出几分由衷的佩服来。
　　至此，我可算是将悬着的半颗心重新搁回了肚子里。
　　彼时穆清百忙之中总算是得了闲暇，揣着半只荷叶鸡春风满面找我吃酒，我瞅着自个儿手头时间还算宽裕（其实，我已闲得发霉，不然也不会借个镜子偷窥蛋儿），勉为其难应了。
　　按捺不住我一颗八卦的心，总算旁敲侧击晓得了穆清借着公事之由与沉昔仙子再续前缘。若不是沉昔仙子侍奉天后分身乏术，穆清也抽不出空暇同我吃酒。
　　啧啧，好一只见色忘义的灵龟。
　　此番，醉醺醺的穆清还压着声音同我透露了桩大事，天族大殿元殷爱妃有了身子，这本应是一桩万人相贺的喜事，却成了一桩秘不外传的丑闻，一切皆因元宸本有隐疾，早已失去了生育能力。
　　我倒是好奇，究竟是哪位道友给天族戴了这样一顶郁郁葱葱的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