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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黄沙漫漫之会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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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途遥遥无归期,
黄沙漫漫天连地。
马蹄哒哒震山响,
士气铮铮动城基。
齐国舅原先料定了梁灏天不敢擅作主张,独自带兵西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懵懂不羁的少年竟有如此魄力,趁他称病之机,亲率三万骑兵奔赴会州。而更可笑的是,他手下那三个眼线居然还没有及时向他汇报,这么一来,使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难道就任由他胡来吗?”
“回……回侯爷的话,他……他是将军,又……又是皇长子,他下的命令,我们……我们怎么敢违抗?”
周总兵吓得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跪在他身后的郑都统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饭桶!个个都是饭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就不会及时向本侯禀告吗?”
“我们是想禀告,可……可是将军不让啊……”
“行了行了,唉,真是白养了一群废物!”
齐国舅猛地一拍案台,震得笔架上一阵铃啷。他锐气逼人的眼神扫过跟前跪得快要直不起身来的两人,突然问了一句,“胡都司呢?怎么还不来?”
“他……他已经……已经随大军去往会州城了。”郑都统颤颤兢兢地回答,言语间却有掩饰不住的庆幸。
“哼,带上他也好,要是他大难不死也未必派不上用场。”
听齐国舅这么一说,周、郑二人的紧揪着的心稍稍宽了下来,连声附和道:“是是是,侯爷料事如神,他们此去凶多吉少,想当年三十万大军都全军覆没,区区三万骑兵就想解会州之围,简直是不自量力!”
此言一出,差点没把齐国舅给气得背过气去,“混丈!他们要是回不来,你们就得统统顶上!”
话说另一边,梁灏天他们经过五日行军,已经驻扎在了会州城外的高丘之上。
那新任命的副总兵成彪果然是一员猛将,不仅骁勇善战,而且熟谙兵法,短短数日便订好了作战计划。梁灏天虽然处事怪僻,但面对不可多得的良将还是能礼贤下士,不分尊卑的,这一点成彪在受命之后的几日中深有体会,他渐渐觉得,这位来自民间的皇子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
而至于那个夹在金梁二人之间的段羽觞,此时此刻却如履薄冰,举步为艰。梁灏天仿佛洞息了一切,故意把他安排在身边,使他抽不开身去见随军西进的金芸儿。其实当日梁灏天见到那枚流萤戒指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们混入了军营,只是他万万想不通,既然都已经跟来了为何不亲自来见他?反而要将这么重要的信物交于段羽觞。他嘴上说要成全他们,心里却有一万个不愿意,所以灵机一动,先拿老段开了刀。
是夜,梁灏天与成段二人外加都司胡文庆在军营主帐中共谋应敌之策,成彪分析了当前的作战形势,会州城孤,不可直接挥军下丘支援残兵,再加上西夏兵力雄厚,此处不远便是他们的国门边口西凉,易引援兵,倘若能虚造声势,并且兵分两路前后夹击,或许能以少敌多,解了会州之围。段羽觞听了觉得甚为有理,连胡文庆都表示十分赞同,可他们仍有一丝忧虑,援兵只有三万,加上会州城内的两万守军和百姓不过五万余人,怎么造得了声势?
对于这一点,身为主帅的梁灏天似乎不怎么担心,他静静地听着他们各抒己见,最后问了一个看似莫名其妙的问题,“近日此处可有雨水?”
胡文庆听了这话,顿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看向段羽觞,谁都知道下雨对行军打仗极为不利,这位倒好,问得跟生怕“天公不作美”似的。
可不等段羽觞想明白,成彪抢先一步揭开了谜底,“将军,这里是西北大漠,若要盼得雨水,怕是要等白了头,不过据末将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来看,即便是没有雨水也可以出现幻像。”
原来成副总兵是想利用传说中的漠上幻影来震摄敌军,可没有雨水带来的雾气又怎么能生成幻像呢?
梁灏天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但他到底还是信任成彪的,只谦恭地问了句:“何以为之?”
然而,成副总兵似乎对这次的作战计划很有把握,胸有成竹地把布署细细解说了一遍。
不多时,军帐中传出几人畅快爽朗的笑声,纷纷表示赞同。
月儿西升,那影子竟出奇地朦胧,柔柔润润的晕开一圈光环,像极了女儿家被泪打湿的花黄。
初春的夜依然带着寒冬的凉,可金芸儿却没有留在营帐中休息,而是一个人坐在高丘下的沙堆旁,对着宝蓝如海的天空发呆。
突然,一个硬物自不远出斜飞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跟前,并借着月光隐约透出丝丝闪亮。
金芸儿心下一惊,这东西她怎会不认得,分明就是梁灏天托师父带给她的那枚流萤戒指,那天她把它交给段羽觞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他一会找到她,可以这种方式见面,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这是你的东西,我已经请人交还给你,你还拿来做什么?”金芸儿故意别转身子,避开他的目光。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你要也罢不要也罢,这戒指反正任由你处置了。”梁灏天的语气同样毫不客气,好像在跟她赌气似的。
“你!你不是已经荣登爵位要和我们撇清关系吗?干嘛还要惹这些麻烦?”
“我不是来和你斗嘴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明日一战对我军至关重要,容不得有半点差池,我已经知会了胡都司,把你们这一队人留下来守营。”
“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你这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金芸儿佯装不解,心里其实闪过了一阵欣喜,他还是很在乎她的,不然怎会考虑地如此周详。
可梁灏天的回答竟如一股倒春寒流,一下子浇灭了她刚刚燃起的希望,“你别误会,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确保明日万无一失,胡家军始终是齐臻的麾下,难不保会出什么妖蛾子。”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百无一用!”金芸儿奴了奴嘴,负气道。其实她很清楚,他那话明摆着是口是心非的。
“行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最好小心着点,要是身份被人识破,到时候莫说是段羽觞,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说完,梁灏天故作从容地转身离开。
金芸儿看着他走远却没有跟上去,能这样和他在一起她已经很满足了,有时候她甚至希望这场仗就这么一直打下去,永远都不要停。
次日,两军正式开战。
成彪之计果然奏效,大漠烟尘在熊熊火光的照射下精能映出重重叠叠的人影,看似千军万马实乃只有百余人,而真正的大部队则由另一方夹击过来,将攻城的西夏兵团团围住,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最后自小道落慌而逃。
而就在混战之际,梁灏天和段羽觞都明显注意到有人在使用暗器,且这种暗器据他们所知只有一个人会用,那就是本该留守在军营的金芸儿,那时候,她正挥着长矛与敌人厮杀,努力地作出一副神勇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打得太投入了,金芸儿竟没顾上隐藏于军帽下的发髻,一个不留神,三千青丝尽飞扬,而这一幕几乎被周围所有的将士收入眼底。她来不及掩饰,咬着牙,继续拼杀,可心里却很明白,自己的“美名”很快就会像花木兰那样,传遍整个军营。
果不其然,首战告捷当晚,传说中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女扮男装混入军营的金芸儿就被叫去了主帅军帐。
那里面的气氛异常肃穆,或许她还不甚了解,天朝的军纪有多么严明,若有不明身份的女子混入军中,一率乱棍打死以正军威。
金芸儿站在帐中厚厚的绒毯之上,只觉被后一阵阴凉,成副总兵的眼神如鹰般锐利,她之前已经见识过了,只不过这一回成为“猎物”的是她金芸儿自己。
“说,是谁叫你女扮男装混入军营的!”成彪厉声问道。
那咄咄逼人的语气吓得金芸儿半跪着的身子生生打了一个寒战,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坐于高台之上双眉紧锁的梁灏天,心中默念:你倒是说句话呀!不然我就死定了!
可没等她盼来半句解释,站在成彪身后同样提着一颗心的胡文庆抢先一步替他自己开脱罪名,“回将军、总兵大人,这名女子原来并不在我麾下,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混入,若是敌军探子可万万与我无关呐!”
“好家伙,这回你倒推得干净,跟人家争着邀功的时候怎么就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呀!”梁灏天暗骂一句,心里其实已经万分纠结,却一时间没了主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见将军一直沉默不语,成彪便只好代为定夺,“既然你不肯招认,那就休怪本将对你用刑了!来人,将此人拖出帐外,军帐五十!”
“慢着!”
梁灏天和段羽觞几乎同时喊出这两个字,现场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僵持了须臾,段羽觞突然双膝跪地,“将军、成大人、胡大人,此事说来不雅,都是末将失职,未能严加管教,才让内子在沙场上抛头露面,乱了军纪,末将有罪,请将军和各位大人责罚!”
就这一番话,差点没让梁灏天气得冲下去挥拳打他,好一个段羽觞,平日里只觉着他老实巴交,却不曾想到了紧要关头竟还能想出这种阴招。此话一撂,明着是给他一个不用惩治金芸儿的借口,暗地实则是避他认输,谁叫他犹豫不决,不肯承认和她的关系来着。无奈他身为将军却不能替她说情,现在为着保她周全只得任由段羽觞胡诹。
“哦,原来是这样,看不出段老弟还是位性情中人啊!看你们年纪轻轻该不会是新婚燕尔吧?”
没想到成彪也会如此说笑,梁灏天的脸色变得更加奇怪,而金芸儿却是又气又急,有苦难言。
那胡文庆狗嘴吐不出象牙,一见状况有变,忙不迭顺水推舟,“这位姑娘既是段兄的妻室那就不用小题大作了,如今会州之围已解,何不先将令夫人安置在城内,免得跟着行军队伍舟车劳顿。”
“不行!”梁灏天突然打断他,对于段羽觞的那招“趁人之危”他已经一再忍让,他们俩倒好,还要再给他雪上加霜,“私带眷属已是触犯军纪的大罪,怎能如此纵容!段参领,本帅命你即刻将这位姑娘送回庆州,如若再此扰乱军营,必定严惩不殆!”
听得这话,众人更加是一头雾水了,尤其是金芸儿,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里充斥着不解与怨恨,只有段羽觞仿佛了却了一庄心事,十分干脆地领命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