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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宫闱深深之涉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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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芸儿惊梦醒来,发现自己竟然靠在桌边睡着了,不由得揉了揉微疼的额头,目光扫过桌面,陡然发现那里多了一封书信。信很长,足足有两页纸,这或许是写信的人写过的最长的一封信了,每一个字都似欲断还连的情丝,一气呵成,倾泻纸上。金芸儿逐字逐句地读着,只觉心头闷得透不过气来。
小金猪,你不是说过,让我不要逃避责任吗?那么现在你可以如愿以尝了,因为我已经选择了承担起这份原本就属于我的重任。也许你已经猜出些端倪来了,不错,你师父、逸王、皇上还有封命一直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我,说实话我很讨厌这个身份,可它害死了太多的人,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不管前方的道路会有多么艰险,不管我有多么地不情愿,既然我做了这个决定,就会一直走下去。只是你,小憨猪,你不可以再跟来了,我不想让你陪我冒这个险,更不想看到某天,那一抹纯真从你身上消失不见,所以请你原谅我的自私,也请你好好保重自己。那个段羽觞我帮你试探过了,总的来说还算勉强合格吧,至少对你是死心踏地的。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要是你们今后的日子过得不幸福不快乐,那么我就会下旨治你们的罪,而且还是要诛连九族的,怎么样?怕了吧?还不领旨谢恩?
还有,麻烦你转告吉星,说本少爷又一次食言了,而且可能永远都不能兑现答应他的事了,不过我还很信任他的,相信米行在他手里一定会经营得有声有色,财源广进,享誉天下,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
大米虫墨
这算什么?决别书吗?这个米虫就是如此讨厌!平日里他总爱说她傻,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大傻瓜,她说的话他干嘛非要当真呢,不是喜欢和她唱反调来着吗?怎么不一直唱下去呀!要是她早知道他的身份,就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去担负起那样的责任来,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他想以身试险正面迎战皇后,他想牺牲自己来保全其他人,他想一个人伟大一个人无私,可他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还有,谁要他操那份闲心帮她试探段羽觞啦?还嫌他们三人之间的醋坛子不够香吗?不管他是出自真心还是故意这么做,她都不会接受,要挑也得由她说了算不是?几时轮到他来替她作主?
想到这儿,金芸儿气不过,双手不自觉得将信纸搓成一团,狠狠地丢向墙角。可是谁又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的眼泪会止不住地滚下脸颊,为什么她的唇齿不住地颤抖,为什么他们找了这么久的人竟会是他。
在椅子上呆坐了良久,金芸儿忽然似针扎一样跳了起来,并迅速冲到门边捡起那一团纸,她无法说服自己不再见他,哪怕他现在已经身处宫墙之内,她也要让他知道,她心里喜欢的一直都是他。
“芸儿,你要去哪里?”是段羽觞的声音,他太关心她,以至在她房门外守了一夜。
“我去找凌大人。”
“是为了梁灏天吗?”
“不关你事!”
“芸儿,听我一句劝,他不值得你为他这样。”段羽觞愤虑交加,一颗嫉妒之心又开始作祟,“他明明知道很多事,却始终不肯站出来救你师父,他那么自私你还……”
“住口!他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金芸儿打断他,“段羽觞,我不允许你这样污蔑他!”
“可我说的都是事实!芸儿,我知道你一直喜欢他,但现在他……”
“但现在他为了救我师父身处险境!”金芸儿又一次抢白,连她自己都惊愕于此刻的激动。
“救你师父的不是他,是逸王!他为了天尘居士宁可牺牲自己,含恨而终!”段羽觞如是说,一切都来得太快了,他还来不及告诉她宫里发生的剧变,她就已经像忧虑成疾般一惊一乍。
听到这样的消息金芸儿不是不意外的,但她似乎也想通了什么,末了,反问一句:“他又何偿不是呢?”
“他做过什么?”段羽觞实在难以容忍她这样坦护他,不禁挥拳狠狠地打在门框上。
“他已经做了,承担起千斤重任,而且再也无法回头!”
“你把他当成什么人?他只不过就是个……”
“他是皇长子!”
她灼热的目光似两团几欲喷出的火焰,最后的那五个字像铁锤一样敲入段羽觞的心里,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猜到这一种,本来就寡言少语的他一下子话哽在喉,僵直着身子沉默在那里。
紫金拈丝猊冠,素白提游龙纹华袍,银线勾祥瑞百兽纱衣,还有一条玄墨盘龙玉带,虽说是重孝之服,却丝毫掩盖不了华贵之气。梁灏天木然地看着黄铜镜中的一身装束,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此时此刻,那个小金猪应该已经看到他留的书信了吧,说实话他的确心有不甘,也太便宜段羽觞了,不过想归想,他还是希望她能够听他一次,不要再意气用事地追来,在如此多事之秋,像她那样头脑简单的人应该有多远避多远才是。
“殿下,皇上请您到御书房见驾。”
不用猜,前来传话的一定是福公公,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老奴才果然生得一副狐狸心肝,这不,皇后才刚刚失宠,他就依势倒戈到梁灏天这边,殿下前殿下后地叫得不知多顺口。
梁灏天听得通传,稍稍定了定神,真巧了,他也正好有事儿要与皇上商量。
过了承暄殿一侧的沁雅阁便是御书房,皇甫承珏下了早朝便急急召见刚刚失而复得的皇儿。方才在朝堂之上,他已经召告群臣,恢了梁灏天皇长子的身份。在他的心里,丧弟之痛与得子之喜相互掺杂着,使得他脸上的表情莫名的怪异。
“儿臣参见父皇。”寥寥数语,自梁灏天口中说出,竟无比生硬,仿佛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
“皇儿……”皇甫承珏迎上前去,他知道这个失散了二十年的儿子一下子无法接受他,所以尽量使自己放下身份,仅还以父子之情。
可对方却依然态度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见他趋身向前便不自觉得朝后退了半步,“不知您这么急着召见我有何要事?”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说起来都是朕的错,朕一直错怪了你母妃,如今你既已回宫,朕想陪你一起去看看她。”
“劳您费心了,儿臣方才已经去过永福殿,那里的秋草高耸于墙,砖瓦间隙孜生青苔,我都吩咐下去让他们收拾干净了。母妃她精神不错,虽然不认得我,却没有了之前宫女们描述的愁容满面,待您处理完这几日的要务再去探访也无妨。”
短短几句话,在皇甫承珏听来像是婉拒,却更似责怪,面对如此一语双关的责备,他除了回之以叹息之外别无选择。
见皇上面色突暗,梁灏天立刻点到即止,言归正转,“父皇您不必过于自责,很多事恕儿臣直言,悔恨无意,不如设法弥补慰己慰人。”
那么明显却又顺其自然地扯开话题,皇甫承珏只得心甘情愿入套,“你是说舒忆芹?”
“正是。”
“你想让朕放了她?”
“难道父皇并无此意?”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皇子,一下子就猜准了朕的心思。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记住,万事谨言慎行。”
“儿臣领旨。”
正当二人之间的坚冰趋于融化边缘时,门外传来了福公公急切的通报,“启奏万岁,国舅爷齐大人求见!”
梁灏天一听,知道来者不善,再说他此行的目的也已达到,就连忙紧接上福公公的话音,“啊,今日是皇叔超度之日,您一定还有诸多事务要忙,儿臣先行告退。”
出门之际,正好跟齐国舅打了个照面,此人在朝中也颇有些势力,长得英伟魁梧,盛气凌人,
只一个眼神的交汇,他们两人之间就已经正式宣战了。
天牢。
永远的幽暗与静谧,氤氲微湿的空气里带着点点血腥。
舒忆芹盘膝而坐,似在凝神参禅,却又像是陷入无限的哀思。
“皇上有旨,犯人舒忆芹无罪释放。”看守的侍卫一面打开牢门,一面宣了圣旨。
可舒忆芹丝毫么有要离去的意思,依然闭目静坐在原地。
“居士,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人和芸儿还在客栈等你,快回去吧。”
仍旧是那个不羁的声音,此时此刻却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听得舒忆芹心底一震,缓缓睁开双眼,却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他是故意隐入暗影之中的,但他的华服已经道明了一切。
“想不到我们一直要找的人竟然就在我们身边。”
“是。”
“你……是何时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从塞外归来。”
“是为了救我才选择道明真相的吧?”
“是,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不,这不能怪你,他曾经犯下涛天大罪,始终难逃一死。”
“希望萧兄可以释怀。”
“啊?你都知道了?”舒忆芹闻言又是一惊,他太聪明了,可如今知道的越多反而更加危险。
“嗯,不过我并无意搬弄是非。”
“难为你了。”
“好了,此地久留无益,皇上虽然说了不再追究此事,但并不保证永不翻案,你们还是暂且避一避吧。”
他的话一向都在情在理,舒忆芹定然是听得进去的,末了,他将一枚核桃大小的物件交到她手里,正是那只流萤戒指。
“见物如见人,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帮忙,尽管开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