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遇梁缘》云端剪雨

32、宿命难断之漩涡

　　目睹了金梁二人天衣无缝的配合，逃离生死一线不说，还智擒了封命，一直躲在暗处的段羽觞忍不住把指尖深深地抠入紧握着的树杆之中，他原本是想让梁灏天作饵，引开封命的注意力，好让他能趁机救走金芸儿。可他没有想到那封命竟会如此狡猾，避开了正面交锋，直接叫梁灏天以一命换一命。事已至此，他怕过早出手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害了金芸儿，于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选择了静观其变，如若梁灏天一死，封命信守承诺放了金芸儿则罢，不然，到那时他再出手也不迟。
　　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就在他要冲上去救出金芸儿之时，凌萧的到来让他着实一惊，看来梁灏天已经不再信任他了，或者说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怕，可怕到竟然会为了一几私欲而置朋友的生死于不顾，幸好大家都平安无事，要不然他一定后悔莫及了。
　　目送着众人离开树林，段羽觞颓然地走回紫萸斋，老远就看到妹妹香菱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走动。鬼使神差地，他竟然没有加快脚步，反而觉得双脚仿佛困了千斤重负，提都提不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段香菱跟前，他竟然不敢正眼看她，反等她先开口询问：“哥，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芸儿呢？”
　　“她……应该是去了梁府，不过已经没事了，那个封命也已经被凌捕头捉拿归案了。”
　　“是吗？太好了！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段香菱说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窝，可是一看到哥哥仍然阴沉着的面孔不由得疑惑起来，“怎么了？哥，既然芸儿没事，而且封命已经落网，为什么还愁眉不展呢？”
　　段羽觞面对这样的疑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说自己因为妒嫉而险些害了梁灏天？不，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妹妹一定会觉得自己是阴险小人，何苦这样自讨没趣，于是脸色一转，褪去了不少阴暗，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愧疚，没能保护好芸儿姑娘。”
　　“真是这样吗？”段香菱也不是这么好唬的，依旧是不依不饶将信将疑，“我看呐是因为芸儿没跟你回来反而直接去了梁府，你在吃醋对不对？”
　　“你胡说什么！都跟你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段羽觞一下子被看穿了心思，羞愤难奈，又不好狡辩，怕越描越黑，于是就索性什么也不解释，拉长了脸径直走上楼去了。

　　梁府。
　　刚忙完了一波儿又是一波儿。
　　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小书童吉星的应变能力提升得可不是一般的快，请大夫，开方，抓药，包扎，每一步都是由他亲手来做，与其说他信不过金芸儿他们，倒不如说是已经心生嫉恨，封着一张脸，几乎都不拿正眼瞧金芸儿。
　　“那个，他，不要紧吧？”看着吉星忙得额角都渗出了汗水，金芸儿忍不住问。
　　“托你的鸿福，少爷他只是皮肉伤，还用不着你替他上香！”
　　“你这是什么话？发生这种事情我也不想的啊！你总不能全赖在我头上吧！”
　　“不全赖你，但至少你也脱不了干系！总之我们梁家不欢迎你，你们和谁结了仇与谁结了怨都跟我们无关！”
　　“这……这是你说的还是他梁灏天的意思？”
　　“哼，当然是我--家少爷的意思啦！芸儿姑娘，不住您了，我们家家宅不幸，不方便接待客人，恕不远送！”
　　“你！”金芸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她指着吉星的鼻子，却陡然提高了嗓门，像是在说给屋里的人听，“你给我记住，今天是你赶我出门的，以后就别想再请我进来！”
　　说完就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吉星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竟没有查觉身后的房门已经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一句充满哀伤的感叹让神游太虚的吉星猛得回过神来，“呀！少爷，你怎么起来了，虽然大夫说你没有伤及内脏，可还是得卧床休养呀！”
　　“我没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是哪里的话，这些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在梁家这么多年，你和老爷待我如何我能不知道吗？能不知恩图报吗？”
　　“哎，不管怎么说，都要好好谢谢你！”
　　“谢什么，说实话，我还怕我做得不好少爷你数落我呢！对了少爷，刚才我对芸儿姑娘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吧？你不会怪我吧？”吉星惴惴不安地睁大了双眸，流露出做错事时的恐慌。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少爷竟然没有责备他，“怎么会呢，你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从今以后我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无任何瓜隔。”
　　虽然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可吉星听得出来，这话里包含了多少的感慨与无奈。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现在老爷也不在了，米行的生意都得由你来接管，老爷说得没错，我们只不过是做买卖的平民百姓，那些大侠义士该做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梁灏天听着吉星的好言相劝，深知他这也是为了他好，当初老爹说这一席话的时候他就是不肯听，硬是要跟着那帮朋友们一起去行侠仗义，结果呢，真是后悔莫及啊！
　　“少爷，外边风大，你刚喝了药，还是进屋去吧。”见他沉默不语，机灵的吉星赶紧顺势将他往房间里拽。
　　可这么一拉，反倒让沉思中的梁灏天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哦，差点忘了，你立刻替我去衙门打探一下，看看凌大人他是否仍在应天！”
　　“少爷，你不是说不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了吗？怎么还要让我去打听凌大人的事呀？”
　　“你就别多问了，替我办完这最后一件事，我们从此就真的不再干预此事！”
　　“好吧，我去去就来。”
　　吉星答应地十分勉强，临出门时只能默默祈祷，但愿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一来一去，吉星的飞毛腿功力真当是与日俱增了，可任凭他再赶跑得再快，还是晚了一步，凌大人在他赶到衙门的时候已经带着封命出城去了，而且他骑的是六扇门的八百里旋风铁骑，追是肯定追不上了，无奈吉星没能完成使命，只好耷拉着脑袋回到府中。
　　“报告少爷，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还是没能赶上凌大人的快马，他已经先我一步出城去了，张大人说是为了尽早将封命交到刑部去。”
　　“什么？他已经带着封命赶赴京城了？糟了！他还是操之过急了。”
　　“少爷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那个封命杀害了老爷和楼姑娘，这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凌大人这么做也是为了尽快捉拿那个幕后主谋，好替老爷他们讨回公道呀！”
　　“你不明白，这个幕后主谋是何等的地位，岂是他区区一个六扇门总捕头说抓就抓的？”
　　“这么说来，少爷你是知道是何人主使的咯？到底是什么人？老爷他平日里好善乐施，从不与人结怨，是谁这么狠心要对他下毒手？”
　　“不用再猜了，总之凌萧这一次真的是太冲动了。”
　　“少爷，你不会又想去帮他了吧？”吉星看着梁灏天的表情，不由得担心起来。
　　似乎看出了他的忧虑，梁灏天回以一个久违的灿烂笑容，“放心吧，我不会再上京去了，自己都泥菩萨过河，难道还去趟那档子浑水不成？”说着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示意吉星替他更衣。
　　看到少爷以前那副样子又重新回来了，吉星别提有多欣慰了，心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只要咱今后离那帮扫把星远远儿地，就一定能否极泰来。

　　茫茫官道绝尘去，一日千里奔京师。
　　凌萧用银勾赤龙爪锁住了封命，一路上日夜兼程，终于不辱使命，将他交到了刑部衙门，并关押在了素有铜墙铁壁之称的天牢之中。
　　然而，事情远没有他预料的这么简单，那个封命到底是条汉子，就算受尽酷刑，仍然不肯说出幕后主谋是谁。虽然凌家父子心里都很清楚，那个人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可是没有证据，他们又怎么能以下犯上呢？

　　是夜，凤仪宫里灯火通明。
　　皇后端坐在飞鸾朝凤榻上等着福公公前来回话。
　　那个圆乎乎的身影今晚上穿的是玄色宫服，仿佛是特意为了行走方便才这样打扮的。到了殿上，先草草行了礼，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回报打探来的消息：“依照娘娘吩咐，奴才问过管事的侍卫，他说那个钦犯誓死都不肯招认，看来是做了必死的打算了。”
　　皇后听到这样的回复，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可她还是心存顾虑，继续问道：“那凌萧呢？他有什么动静没有？”
　　“那倒没有听说，只不过……”
　　福公公说了半句突然打住，惹得皇后一下子紧绷住心弦。
　　“只不过什么？”
　　“哦，回禀娘娘，奴才也只是听说，好像凌大人最近经常去探视逸王。”
　　“你说什么？他去探视逸王！难道他知道些什么？不行！绝不能让他坏了我们的好事！”
　　“是，是，奴才明白，可他毕竟是六扇门总捕头，他爹又是禁军总教头，天牢那边本来就由他们两父子来管，就算是有什么异常举动，我们也不好插手呀！”
　　“嗯，说的也是，不过，他既然想淌这趟浑水，就休怪本宫手下无情了！”她习惯性地将十指交叉而握，每每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那些阴毒的计谋就会随即应运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