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遇梁缘》云端剪雨

31、事与愿违之智擒

　　看着金芸儿义无反顾地走出紫萸斋，忍不住想要追上去的却不是段香菱，而是面露稍稍愠色，心下焦灼难安的段羽觞，此时此刻，他的脚步已经迈至门边，正欲急急跟上前方的身影。
　　突然背后传来了妹妹香菱半疑半嗔的话语，“哥，你当真喜欢芸儿？”
　　看似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不料竟让一向处事不惊的段羽觞无法作答，连刚要跨出门槛的那只脚都给收了会来，怔怔地站在了原地，一语不发。
　　“要是真的喜欢她就赶紧去吧！不管她心里有没有喜欢过你，你不向她开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啦！”段香菱似乎早就看穿了她大哥的心思，像是在鼓励他似的。
　　“我的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我只不过是不想让封命有可趁之机！”
　　“哦，那算我多嘴了，不过你要是扪心自问的话可千万不要欺骗自己！”
　　“香菱……”显然是被妹妹的措词激到，段羽觞有些后悔了，堂堂七尺男儿，明明就是喜欢人家，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就在他意图改口的时候，一支追魂标从门外直飞入屋内，来人动作之快让疏于戒备的段羽觞着实渗出了冷汗，要不是那人的目的并不是来大开杀戒，他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有这样好的身手，却与他们为敌，又在应天府出现的，除了夺魂罗刹封命，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这样的判断让刚刚死里逃生的段羽觞又猛地惊叫一声：“不好！芸儿出事了！”
　　段香菱听得此言，朝着追魂标飞来的方向向后望去，骤然看到一封书信被那标钉入墙中，她赶紧取下信来。
　　纸上的字不多，寥寥数语倒很符合留书人的性格，但每一个笔划都写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显然，这已是他最后一注筹码。
　　欲救金芸儿，速令梁灏天独自前来城郊树林交换！
　　为什么，封命真正要杀的人是梁灏天，可他竟然会抓金芸儿做人质！段羽觞拿着那张字条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金芸儿，也不愿意承认金芸儿喜欢的另有其人，更不愿意承认那个人就是梁灏天，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封命的一纸书信统统道明了，使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金芸儿他一定要救，可到底要不要让梁灏天只身前往呢？

　　天还没有大亮，焦躁不安的段羽觞已经迫不及待地敲开了梁府大门。
　　“段公子，你这是……”紧跟着护院家丁前来应门的吉星满面疲惫，连说话的力气都弱了好多。
　　“我要见梁灏天！”段羽觞知道自己不能等，知道封命不能等，知道金芸儿不能等，所以开门见山，直接道明来意。
　　“可是，大夫说少爷他病得不轻，现在仍在昏迷。”吉星有些为难，这是他第一次见段羽觞面如凝墨，甚至还带有一丝责怪之意。
　　“不管他是真病也好，装病也罢，总之我现在一定要见他！”段羽觞没功夫跟这个小书童耗下去，他一面说着一面拨开挡在他身前的几名家丁，径直朝梁灏天的房间走去。
　　吉星看到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可单凭他们几个人是万万阻止不了他的。虽然他只是个梁府里的下人，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可自从少爷结识了这些人之后，就频频遭遇不测，这一次甚至还赔上了老爷的性命，他的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埋怨，少爷的这帮朋友到底是好是坏？他真的很难下一个定论。
　　只见那段羽觞毫不客气地推开了梁灏天的房门，边往里走边喊：“你装病还要装到什么时候？逃避能解决问题吗？没错，你爹是死得冤枉，可这里还有其他人呀！他们又何尝不是身处险境？你给我听好了，封面抓走了金芸儿！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就赶紧去一趟城西的树林，他说了，只准让你一个人去！”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段羽觞的脚步停在了梁灏天的床边，榻上之人听了之后竟没有半点反应，难道是真的昏迷了？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要是他不及时赶到，金芸儿恐怕性命难保！
　　“段公子，我瞧您也是知书达礼之人，怎么可以这般，少爷他重病未愈，昏迷在床，您却跑来这边大喊大叫，我虽然只是个书童，却也算是梁家的人，有权请您出府！公子自重！”
　　吉星的话虽不是说得很重，但那股明显的敌意他段羽伤还是能够感受得到，于是稍稍迟疑了片刻，他转身走出了房门，临了还不忘再重申一遍：“金芸儿在封命手里！是生是死全凭你一念之间！”
　　看着他走远，吉星并没有跟出去，反而蹲在了梁灏天的床前，其实他刚才说那些话，心里在不停地打鼓，害怕是肯定的，少爷未醒，段羽觞要是真发起火来，恐怕他就会小命不保。
　　就在这个是后，昏睡了七个昼夜的梁灏天突然开口：“吉星，你看到段羽觞的表情了吗？”
　　短短的一句话，竟让小书童喜出望外，他激动得两眼泛潮，一个劲儿地吸着鼻子，“少爷！少爷你终于醒了！可把我担心坏了！”
　　终于还是出事了！他曾任性地以为不去想不去管就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就像小的时候，做错事只要躲进房里，过不了多久怒气冲冲的老爹就会一脸慈祥地来安慰他，可这一次不会了，老爹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这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尽到为人子的责任，愧疚，悔恨，心碎，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的灵魂，以至于整整七天他都只是一具失了魂的躯壳，要不是封命再次对金芸儿下手，恐怕他还要继续昏睡下去，而现在，他勉强地牵动了一下嘴角，轻拍着吉星的背脊长叹一声，“该面对的总归是要面对，即使是再不情愿也无法一直逃避下去。”
　　“少爷，你在说什么呀？我……我怎么听不明白？”
　　“没什么，爹走了已经不能再挽回，还有心月姑娘也是一样，我不想看到更多的人为这件事而死，也该做个了结了。”
　　“这么说你真的要去救芸儿姑娘？可是那位段公子说只准你一个人去呀！”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只要你告诉我刚才段羽觞走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段公子他……”吉星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努力地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哦，他铁青着一张脸，几乎看不出表情，还有，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怨恨之气，好像是责怪什么人似的。”
　　“哼，他是在怪我，连累了这么多人，自己却还躲在这里逃避责任。”梁灏天嘴上如此说，心下却道：看来这一次你是真的动了私心了。
　　“少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应该是他们连累你呀！”吉星一向来都这么护主心切。
　　“行了，替我更衣吧，没时间了。”梁灏天心里很明白，救金芸儿一刻也耽误不得，那一种牵肠挂肚现在尝来竟然比故意和老爹斗气时候还要难以忍受。

　　薄雾冥冥，天边那一圈红晕一直都没有扩散开来，若即若离的死寂弥漫着整片树林。
　　“你终于来了！可叫我好等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人虽然受了伤，但内功依然深厚，一句话说得枯枝微颤，落叶婆娑。一阵疾风过处，两个身影豁然出现在了梁灏天身前，正是手持夺命剑紧扣住金芸儿颈项的封命。
　　“闲话少说！既然我已经来了，就请阁下放了芸儿姑娘吧。”
　　“呵呵，先放了她？然后再跟你单打独斗？梁灏天，你以为我会这么不自量力吗？”
　　“那你要如何？”
　　“你应该很清楚，我要的只不过是你的性命，只要你在我面前自行了断，我就立刻放了她！”
　　“好！一言为定！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就算是杀了我，皇后也一样不会放过你！”说完这一句，梁灏天毫不犹豫地拔出藏于衣袖中的短匕，然后又深情地望了一眼仍在封命手中的金芸儿，像是在用眼神嘱托着什么。
　　“等等！用我的剑！”显然是怕他使诈，封命将自己的夺命剑扔了过去。
　　只见梁灏天一把接过剑柄，轻笑一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记住你说过的话！”然后义无反顾地将三尺青锋刺入腹中，顷刻之间血如泉涌，映着他一身重孝，红白分明，刺人眼球。
　　“不！”
　　被死死锁住咽喉的金芸儿哀嚎着一点一点瘫软下去，一时间连封命都看得有些恍惚，他原本紧扣住她的手也渐渐不由自主地松驰开来，甚至给了她可以挣脱的机会。
　　终于，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那个人再也站立不住，身子向前重重倾倒，染红了一片枯黄了的野草。
　　封命见状先是吁出了一口浊气，紧接着立刻拖上金芸儿惊疑参半地走上前去，伸过两只手指探了探梁灏天劲部的脉象，确定他已经毕命才放肆地大笑起来。
　　而金芸儿就在这个时候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如飞鸟一般逃离了他的魔爪，直扑向倒在地上的梁灏天，使劲儿地摇晃他的身体，泣不成声。
　　封命自认不辱使命，竟也没有再次对金芸儿下手，他站在原地目光飘忽不定，方才梁灏天的一番话讲得不无道理，对于那个秘密，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就这样回去赴命，皇后会放过他吗？
　　就在这时，从他们声后猛地飞来一条银勾赤龙爪，那是六扇门抓捕犯人的独门锁链，在一旁潜伏了许久的凌萧趁着封命有所疏忽的一瞬间将他擒拿。
　　“你！你们！”不等封命有机会反抗，那银锁已然扣住了他的双肩。
　　凌萧给封命架上制枷锁，确保万无一失，继而转向一边的梁灏天和金芸儿，“梁兄，你的伤不要紧吧？”
　　“没……没事。”梁灏天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只是一点皮外伤。”
　　凌萧看了一眼惊诧万分的封命，略带诡异地笑了起来，“看来你们两个还挺有默契的嘛！”
　　梁灏天听了，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那是当然啦！这就叫心有灵犀嘛！”
　　可金芸儿一点都不这么认为，她一面替他检查伤口，一面嗔怪道：“你……你怎么这么傻呀！要是我没明白你的意思，不放银针的话，你岂不是要白白送死？”
　　“怎么能说是白白送死呢？至少换回了你的性命，不是吗？这么算起来还挺值的呀！”
　　“还贫嘴！”金芸儿说不过他，又有些不甘，突然手下一重，弄得伤口再一次渗出血来。
　　“呃，轻点，轻点儿！”梁灏天急急呼痛，两个人像极了一对患难鸳鸯。
　　看到这里，被撩在一边的封命才渐渐明白过来，原来梁灏天在“自尽”的一刹那，已经悄悄暗示金芸儿用她的银针替他封住穴道，以假死来迷惑自己，都是自己太过大意，那梁灏天如此狡猾，他怎么能轻易相信呢？如今连最后一次机会都没有，自己还落在了凌萧的手里，死是在所难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