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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事与愿违之劫难 ...

  •   “哈哈,既然你这么喜欢猜,那就不妨猜猜老夫会把你要的东西藏在哪里吧!”
      梁昌的笑声是恍然大悟,是释然,是绝决,甚至像幽怨的诅咒,沿着青砖碧瓦从殿堂正中融灌到各个角落,连久经杀戮的封命都不禁觉得阴寒阵阵,他握剑的手不自觉得微颤了一下,许是早些时候被凌萧所伤,未疗全愈所致。
      “好!这是你自找的!”他深吸一口凉气,将方才混乱错觉和杂念一驱而散,挥起一剑直割入梁昌胸腹。
      冰冷的利器划开血肉之躯的感觉竟然是一阵麻木,在此之前,梁昌的确怕过,恐惧过,可是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的心却莫名地坚强起来,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他的乖儿子梁灏天已经回来了,所以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可怕的刽子手见到他!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似的,没有半点声响,封命原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可受了他一剑夺命铩之后的梁昌竟然没有立刻气绝,而是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因为他从梁昌的目光里看到了一抹得意的笑,是在笑他费尽心机仍然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还是在笑他永远解不了那个秘密?而更令他惊奇的是梁昌居然能强忍住默不作声,就连吃痛发出的呻吟都没有,他难道真的毫无知觉吗?还是在倾尽最后一丝力量保护那个人,那个只不过是他从边塞抱回来的儿子。
      那一刻,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封命再也控制不住,反手持剑又是一记,这回刺入的梁昌艰难起伏着的劲项一侧,顿时血流如注,连凄清的祠堂殿内都泛起莫名的红光。
      “叫啊!喊救命啊!为什么不出声?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封命疯了一般连刺数剑,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料到,这个人会是他剑下最顽强的亡魂。
      “呃!”梁昌终于忍不住了,大喊一声的同时喷出一口鲜血,仿佛是故意冲这封命的面孔,喷得他来不及遮挡。
      汗水混合着血水,一次又一次地从那个略显圆硕的身躯里涌出,一冰一热地交替着,冰的是剧痛下渗出的冷汗,热的是刚刚离开躯体滚烫的血浆,发出那一声惨叫的时候他已经痛不欲生,可他竭尽全力强迫自己不能合上眼睛,他要一直看着那个人,看到他心神不宁,看到他濒临崩溃。
      显然,梁昌的目的已经达到,因为封命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像极了一头受了惊的野兽,疯了似的大声叫喊着,声嘶力竭。
      突然,殿外传来的一句话语打断了这鬼哭狼号般的吼叫,“封命!你的声音跟我爹一点也不像!”
      说话的人当然就是闻声赶来的梁灏天,他的过分冷静不禁使封命顿觉诡秘,以至于如果这仅仅是他们两人的对决,他都没有了显胜的把握,更何况现如今对手不止他梁灏天一个,他负了伤,凌萧和段羽觞其中的任何一人武功都已经在他之上,是拼死一搏还是留住性命以待他日再作计较?
      稍作了思量,封命扭转剑锋,提足向后轻移,旋即腾跃而起,退至数丈之外。
      “大胆狂徒,在我天朝境内草菅人命,岂能容你逍遥法外!”
      喊话的人自然是凌萧,趁着封命伤势未愈他必须立即将他捉拿归案,于是左手一扬,姆指轻推出剑刃已然出鞘,紧跟着那仓惶逃离的身影急追而去。

      当夜的寂寥将仅有的几盏烛火完全吞没,北方天际悄然升起一颗闪耀的星辰,明亮却孤独。
      同样是一语不发,同样是闭门不见,除了那一声喊得痛彻心扉的“爹”,幽安凄冷的祠堂内再也没有传出过任何声音,金芸儿和段羽觞就站在门外,一旁还是吉星等梁府家丁们。足足有三个时辰了,没有人敢上前一步,金芸儿几次冲动都被段羽觞拦下,“你也看到了,梁老爷他已经……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了。”
      可是话虽如此,她心里依然很不踏实,都这么久了,怎么会一点声音也没有呢?而那一种不安和猜测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渐浓烈,终于促使她又一次迈开脚步。
      或许是怕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一回段羽觞并没有阻挠,而吉星他们看到金芸儿率先推门进去,都纷纷跟了上来。
      那一声“吱呀”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绵长,和着悉悉索索的蹑足声响小心翼翼地撬开被死寂紧锁着的凝重气息。
      梁灏天被对着大门跪在祠堂中央,膝下是冷若寒冰的青石地砖,而那些蒲团上静静地安放着梁老爷的遗体,方才悚人心悸的大片腥红都已被擦拭得了无痕迹。
      金芸儿望着这一幕,完全可以体会到梁灏天在做那些事的时候有过怎样撕心裂腓的痛,她默默走到他的身边蹲了下来,想说上几句安慰的话语,却不料只那么轻轻一碰,他已经轰然倒地……

      “大夫说他只是过度悲伤,气血两虚所致,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段羽觞自梁灏天的房中出来,向守在院子里的金芸儿解释道。
      “可是,要是他醒了,会不会去找封命替他爹报仇呢?”虽然暂时不会有事,可金芸儿始终是不放心,那封命居然逃过凌萧的追捕,如今已不知所踪了。
      “这个嘛,既然是人家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段羽觞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嫉妒。
      “怎么就不能插手啦?羽觞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再说整件事本来就和我们脱不了干系,你怎么让我袖手旁观呢?”金芸儿急了,语气也加重了不少。
      “我不是让你放任不管,我的意思是……是说我们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呀!”段羽觞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点过了,连忙给圆了会去。
      没想到金芸儿已经在生他的气了,甩下一句:“就算帮不上忙,至少我还能看着他不让他去白白送死!”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

      今年的正月没有了以往的节庆红火,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惨白,说是一时接受不了也好,说是内心不愿意面对也罢,总之梁灏天就这么病倒了,终日昏睡不醒,梁老爷的后事都是由吉星代为操办的。
      一晃已经是第七天了,照规矩得请道士为亡魂做法超度,入夜,梁家正堂里梵音阵阵,焚香袅袅,众家丁婢女全都身着重孝,呜咽声此起彼伏。想来梁老爷虽富甲一方,可对待下人从来都是宅心仁厚,现在他惨遭不幸,他们做下人的无一不如丧妣,痛哭涕淋。
      这其中,哭得最伤心的要数小书童吉星了,他年仅六岁便失去了双亲,辗转被人卖至应天府,由于长期挨饿营养不良,小吉星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瘦弱,就算是买回去也做不了童工,所以几乎要被人贩子弃于街巷。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饿死路边的时候,同样是初到应天的梁老爷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了他。
      说来也巧,这个吉星年纪虽小,脑袋可是机灵得不得了,平日里除了陪梁家小少爷玩耍之外,还常常去米行里打杂帮忙,久而久之就熟谙了米行的日常生意,若是有商贩缺斤少两以次充好想蒙混过关,一准逃不过他一双雪亮的小眼睛。到了后来,梁灏天渐渐长大,却对家里蒸蒸日上的生意不甚关心,吉星就负责替他做那些看帐点查之类的功课,也就是这个原因,梁老也才放心把梁灏天的饮食起居全全交由他来料理,或许在梁昌的眼里,已经把吉星当作是半个儿子了。
      现在,老爷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做了那个杀人魔头的剑下忘魂,而少爷又一病不起,吉星就算再能干也不知该如何打理好硕大的一座梁府,更何况过了正月初五,米行就已经开市了,他既要忙着料理老爷的后事,又不能让梁家的生意出任何岔子,细想来真当是难为他了。

      那一边,梁府上下还沉浸在一片难以抑制的哀伤之中;这一头,紫萸斋里段香菱正在力劝欲前去悼念梁老爷的金芸儿。
      “芸儿,你就听姐姐一句话,现在这个时候你是万万去不得呀!”
      “姐姐!我只不过是想送梁老爷最后一程嘛,说到底他的死都是被我们连累的,有什去不得的?”
      “你怎就这么固执呢!那个封命一日没有归案,我们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不能放松戒备,你这么堂而皇之地去梁府拜祭,就不怕又把他引出来吗?”
      “我……我会提高警惕,小心出入的!”
      “不行!说了不准去就是不准去!”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段羽觞终于发话了,他的看金芸儿的眼神里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嗔怪。
      “好,既然你们联合起来管我是吧?我也就没必要多费口舌了,总之我心意已决,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连累你们,告辞!”金芸儿取过一袭玄色斗篷,三两下功夫理好妆容,不顾段氏兄妹的阻拦,毅然走出紫萸斋。其实她心里明白,他们也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才会那样说的,以他们性格是绝对不会害怕被朋友之事所牵连,只不过她始终都说服不了自己,说服不了自己不要去看望梁灏天。
      脚下是熟悉的街道,万物沉寂的石板路泛出幽幽寒光,分不清是天上微颤的疏星还是急急赶路的婆娑倩影,金芸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虽然只有不到半柱香的路程,她还是时不时地回想起刚才段香菱说的话,忽然,一阵阴风从身后袭来,任凭她轻功甚好,依然猝不及防,不等她有机会应对,耳根处顿觉一丝冰凉,像是有什么东西刺入一般,迅速酥麻了全身,接下来的事,她就再也无法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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