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惊心动魄之月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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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吉星焦急地跑到紫萸斋香品铺的时候，竟发现店门紧闭无人打理，他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一拍脑门，“唉呀呀，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嘛，瞧我这记性！”
他一面低声嘀咕一面卯足了劲狂敲那闩得结结实实的樟木板门，“喂！里面有人吗？快开开门呐！我有急事儿！”
话说这会儿日头才刚刚升起没多久，金芸儿在后院喂完她的“小飞侠”，正要去厨房帮段香菱准备早点，不料被一阵巨响的敲门声给吓了一跳。好家伙，他这是砸店呢还是想怎么着？她轻拍了两下前胸，气鼓鼓地跑去开门。
厚重的樟木板子卸下的一刹那，金芸儿终于看清楚是谁一大清早儿的来她们店里捣乱了。
“哦，原来是你这个小书童！你不好好跟着你家少爷跑这儿来干嘛？”
“我……我是来……来问问，那个……少爷他有没有来找过你们？”吉星一个不小心迎上了金芸儿充满火药味儿的目光，吓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什么？你是来找米……呃，梁灏天的？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他-绝-对-没-有-来-过！”金芸儿把最后那句说得一字一顿，其中也不乏咬牙切齿的愤怒，要知道，惹到她后果很严重！
吉星听了这样的回答心里更着急了，他开始习惯性地在原地打起转来，“他没来过！那他会去哪里呢？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哎呀，这下惨了，回去可怎么向老爷交待呀！”
一圈又一圈，转得金芸儿头都晕了。
“停停停停！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们这儿没有你不会再去别出看看？尤其是那个绮陌坊，让我猜啊，他八成是在楼姑娘那儿！”
“不会的，芸儿姑娘，少爷他虽然时常包下楼姑娘的场，可他绝对不会为了这事儿而让老爷生气的！”吉星一脸肯定地反驳道。
“不亲眼看了又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孝顺呢？我看是你个小鬼头故意来我们这儿声东击西，包蔽主子才对！”金芸儿见惯了他们“主仆情深”，说什么也不相信吉星的话。
“你！你血口喷人！”吉星也不甘示弱，瞪大了眼睛和金芸儿争得面红耳赤。
眼看这两人越吵越凶，闲来无事在一旁活动筋骨的段羽殇又站出来做和事佬，“行了行了，你们不要争了，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去绮陌坊看看吧。”
“不，我不去！你们让我去，我就偏不去！”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吉星居然赌起气来，厥起一张嘴以示抗义。
“呵，想不到你人小脾气倒挺大，要不要来跟我打个赌呀？”金芸儿看着这个需长她几岁，却又一脸稚气的小书童，不由得打起了想要捉弄他的念头，“如果梁灏天真的不在绮陌坊，那我金芸儿就向你低头认错赔不是，但是如果说是你输了的话，那就得叫我三声姑奶奶，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大声对我说话，怎么样？”
“行！一言为定！”吉星对少爷的人品可谓是信心十足，赌就赌，谁怕谁。
“那我们就一起去看个究竟吧！”
说着，金芸儿拉一把身后的段羽觞，“羽觞哥哥，你给我们做个证人，如何？”
难得金芸儿这么热情地拉上他，他段羽觞可真是求之不得，于是便欣然答应了。
楼心月替梁灏天沏好了茶，便自顾自对镜梳妆起来，透过菱花镜面，她清楚地看到他无心品茗，阴沉着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终于想起我来啦？我还以为你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了呢！”
“嗯，是玩得太开心了，差点就回不来了。”
梁灏天听出了她话里的试探之意，既然她有意要问，他就照实说了，只不过也学着她讲得相当隐晦。
“你这话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事吗？”
楼心月听到这样的回答不由得心下一寒，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梁灏天见她紧张起来，忙矢口否认，有些事，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他不想让她无辜受到牵连。
“不说拉倒，我才懒得听你瞎掰呢！”楼心月表面上故作娇嗔，实则暗暗担忧起来，天大的事，他也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不愿让身边的人替他分担，真是难为他了。
梁灏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欲言又止，本来是想好了来找她谈谈心的，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又沉默了许久，楼心月终于梳理好了妆容，重新坐回琴边。
“呵，今天是怎么了？铁齿铜牙怎么变成闷葫芦啦？罢了罢了，就当是我房里多了件摆设吧。”
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的一席话，其实是在激他，她知道他被人众星捧月惯了，突然被凉在一边肯定会受不了，于是想用这个方法逼他说出心事。
可她实在是太小瞧梁灏天了，要说用激将法，她哪里及得上他的万分之一，若是她知道了他来找她的目的，一定会为自己在他面前使的这个小小计谋而后悔不已。
一连两次试探都不奏效，楼心月彻底败下阵来，索性不去理他，继续练琴。她弹的是当下盛行的江南小调《渔家傲》，配上她自己填的新词，婉转悦耳，意境甚佳。
弦拨一处合一音，指尖离弦声飘渺，楼心月边弹边唱，几乎到了琴人合一的境界。
这天籁之音让梁灏天觉得仿佛暂时忘却了心中的愁郁，微微合上双眼沉浸其中，也算是享受一下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吧。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撮细沙自房顶撒落下来，不偏不倚地飞到梁灏天的衣袖上，在手肘弯曲的部位留下一条极细极疏的线条。
没来由的，仅凭感觉，梁灏天对这种情况的解释只有四个字-屋顶有人！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警惕起来，这个时候能跟踪他到这里来，除了皇后派来的杀手，他想不出还会有其他人。但如果真是这样又该怎么办呢？之前在塞外已经交过一次手了，论武功他明显不敌，想要侥幸逃脱只能靠智取，可问题是现在敌暗我明，况且又是在人口密集的街市，要怎么做才能化险为夷而又不伤及无辜呢？
思忖了须臾，梁灏天借口如厕起身出了月影阁，但他并没有打算直接上屋顶和上面的高手过招，而是选择绕到后院先探一探虚实。
就在他走下楼去的那一刻，有一个身影正神不知鬼不觉地自窗口翻入楼心月房中。
长剑破空，直指琴边倩影，“说，东西藏在哪里？那个人到底是谁？”
依旧是那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依旧是一身洗褪了色的粗布衣衫，封命阴沉着双眉，凝聚着浓的的杀气，严格地来说上一次的任务他失手了，也正是因为他留下的后患使得这一次领命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楼心月心里惊恐万分，这样的场面试问她何曾遭遇过，她一个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除了大呼救命之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能够别的方法来解救自己，但她依然没有厉声尖叫，因为她知道，那样做只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那些姑娘们都与她情同姐妹，她自小就孤苦无依，要不是钱妈妈从牙婆那里将她买来带回绮陌坊，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虽然沦落风尘，可她却并非无情之人，况且就算她大声喊叫也未必能逃得过一死，又何必陪上整个绮陌坊呢。
“别再装了，你若全不知情，他又怎么会连大年初一都不待在家里？所以东西一定在你这里！”
封命继续逼问，从梁灏天出家门那一刻开始，他一路跟踪至此，凭他的直觉，料定那个秘密隐藏在这个女人身上。
“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真的一无所知，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回答不了你，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
“还嘴硬，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调泪了，那我就成全你吧。”
说着封命把长剑一挥，射出一股凌厉的剑气，直逼向楼心月眉心。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脚步声在慢慢靠近，一定是梁灏天回来了！怎么办？不能让他进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该如何告诉他房里有危险，于是不顾那夺命剑剑气逼人，她倾身斜靠向门边，身影过处，留下的是轻轻滑落了一缕青丝，还有那剑尖沾染上的一抹嫣红。
说时迟那时快，封命也发现了她此举的目的，剑锋一转紧跟上翻飞的衣裙。
“碰”地一声闷响，楼心月不惜以肩撞门，既而整个身子也跟着斜飞了出去，为的就是把梁灏天挡在门外。
“呲”地一声帛裂，夺命剑划破轻丝罗裙，然后割开凝脂之肤刺得入骨三分，没有厉声惨叫，只见剑尖的红愈渐浓重，一滴一滴，缓缓结成珠儿，无声，滑落。
“楼姑娘！啊！是你！”
说这些话的是刚刚带着吉星他们来找梁灏天的金芸儿，楼心月万万没有料到，她拼了命想要保护的竟然是自己的情敌，而对于这个称乎，不管那金芸儿是否承认，反正她是确定无疑了。
就为着金芸儿的一声惊呼，连封命都有些促不及防，这便给了闻声而来的段羽觞一个大好的先发制人的机会，不同于中元侠士，他使的是一柄新月弯刀，再加上苗疆形若鬼魅的身法，较之封命简直不相上下，两人纠打在一起，一时间难分胜负。交手数个回合之后，封命知道齐逢对手，纵身冲破瓦棱飞上屋顶，而段羽觞也紧随其后，追至檐上。
所有这一切，自发生之时起，至此也不过须臾，恰恰就是梁灏天打个往返的时间，他听到楼上有异动的那一刻就知道出事了，急急回身赶来，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当他冲到月影阁门前，看到的已然是最最凄美的一幕。
“别哭啊，这都是天意，你……注定要比我幸福……所以，你要对得起……我的嫉妒……”楼心月靠在金芸儿膝边，无力地述说着，那都是她的心里话，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输给了金芸儿，梁灏天虽然嘴上不说，可他的所做所为无一不是深深喜欢着那个女子的表现，而她始终没有挑明了说出来，任凭那股醋意烂在心里，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释然，倘若现在奄奄一息人的是金芸儿，她也永远都无法替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与其让他痛失所爱，还不如伟大一次，牺牲了自己，或许这样他才会牢牢地记住她。
“你……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呢？”
金芸儿抹着眼泪低声啜泣，她跪倒在地的双膝像是粘在那里了似的，怎么也挣扎不起来。
“心月！”
那个她期盼已久的声音终于传到了耳边，楼心月极力勉强着挤出一丝浅笑，看到梁灏天一把扶起两腿发软的金芸儿，自己代替她屈膝在那个位置。
“不要说话，说话会疼的知道吗？”他轻轻将她抱起，像哄孩子一样哄骗着她。
“可是……可是现在不说，我怕……我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呀……”
“那就由我来说，你听着，谁说以后没有机会，除非你还在生我的气，不愿再与我说话，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也不会由着你耍性子，让我想想，如何才能让我们的心月姑娘消气呢？我来给你弹琴怎么样？别怀疑我的琴技哦，真的很不错的，你一定想亲自审核一下对吗？那就乖乖听话，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其实梁灏天早已看出楼心月此次难逃一劫，可他不忍心看着她做最后的挣扎，挣扎着对他说一些已经没有意义的话，既然无力回天，他只希望她少一点痛苦，哄她也好，骗她也罢，只要让她觉得心里是甜的，他就是被人误会一万次也再所不惜。
然而楼心月还是没有放弃，她和他一样，有着一股子倔脾气，非要把那些憋在心里的话统统都吐出来不可。
“你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再也没有跟你提起过从良的事吗？”
她的眼神一黯，喘息的语气也变得愈加无奈，原来这才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结，“因为……因为我明白，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而且……永远都不会喜欢我，我们根本就有着天壤之别，你是富家公子，而我……我只是从小被人抛弃，流落青楼的贫贱女子，在你心里，你把我当作是你的好朋友，一个可以一吐心声的好朋友，能够让你真心相待，我……我其实已经很有福气了，所以……所以我瞒着你……瞒着你破了身，这样一来，既替你找了理由，也为我自己断了念想，既然已非完璧，我……我就再也配不上你了……”
她说完了支离破碎的词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却发现这一回梁灏天是真的无语了。
他不知道她原来是这样的爱他，爱得无法自拔，只能用那么拙劣而卑微的方法断了自己的念想，然而真的要断了情思谈何容易，她怎么会这么傻呢？傻得让人辛酸，让人心疼。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悲哀，却又好似同病相怜的感慨，然后，他把头轻轻凑到她的鬓畔，温热的双唇紧贴住她的耳际，用极幽极幽的声音说了一句：“其实，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惊心动魄之月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