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步步为营之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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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情愿地送走了金芸儿他们，梁灏天心里的归家之喜一扫而空，但他佯装得很好，直到陪老爹下完几局黑白子，回到了自己房中，才卸下脸上的笑意。这时候吉星正好端上一盏上好的“白月金边”，只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令他忽然间备感温馨，这茶是专门用来提神的，每年除夕他都要喝上一杯，然后守岁到天亮，打儿时养成的习惯，竟然会不知不觉得延续至今，想到这里，梁灏天突然叫住了小书童。
“吉星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应该有十多年了对吧？”
“嗯，少年记得没错，吉星来府上伺候少爷已经有一十六个年头了。”
“唔，都这么久啦！”梁灏天一面感叹着，一面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你刚来那会儿可曾见过我娘？或者有没有听见爹提起过她呢？”
“这……好像没有唉。”吉星挠了挠头皮，使劲回忆着，“嗯，关于夫人我确实没有什么印象。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事儿吧老爷瞒着我们下人还有些道理，可是没理由连少爷您也瞒着呀！再说了，就算真要瞒也不能瞒这么久啊！”
吉星这话听起来虽然有点逻辑不通，但仔细想来却是不无道理的，梁灏天轻呷了一口新茶，一缕时淡时浓馨香，袅袅升起，自喉间扩散开去，沁入心脾，腾至额顶，顿觉神清气爽，豁然开朗，正是这一股熟悉的味道使他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可是那样的疑问让他如何开口呢？再加上今日还是除夕，过不了多久，祠堂那边便会摆起祭礼，按惯例请财神爷，罢了罢了，不是有句话叫来日方长嘛，要知道答案也不急于一时，何况就这件事来讲，多拖得一日对此刻关押在天牢的逸王来说未必会有坏处。
爆竹声声辞旧岁，钟鸣阵阵迎新年，踩过厚厚的芝麻秸，祭神活动正式开始。梁家是经商起家的，请财神降福祉是必不可少的祈愿，三牲六畜，五荤七素，家丁们一早就摆好了神台，这会儿又供上香烛，万事具备，只等梁老爷自祠堂出来主持祭典。
按往常，梁灏天深知老爹每次在祭神前都有闭门面祖的习惯，绝不会进去打扰，可今晚他心头萌动的疑问让他觉得坐立难安。有些事越是想不明白的时候，就越容易跟其他事牵扯起来，现在他甚至怀疑老爹在祠堂里藏了什么秘密，于是乎，鬼使神差地，他竟不顾吉时将至，毅然推开祠堂大门。
随这那一声“吱呀”，所有仆役家丁统统为之一震，包括反应比别人慢半拍的小书童吉星，少爷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会如此地一反常态，刚才在房里还问他那样的话，使得他那平日里不怎么灵敏的嗅觉都仿佛闻到了火药味，但愿这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灏天，你怎么进来了？”显然，梁老爷对儿子的突然闯入也有所不备，心下陡然一紧。
“爹，孩儿不是故意来打扰您的，孩儿……孩儿只是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所以……”
那一刻，望着赤红如血的烛火，梁灏天的心里顿时迟疑了，话到嘴边却依然不知该不该说出口，连他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想好改天再问的，可就是沉不住气，这不像是他的脾气啊。
“哦？有什么问题非要挑这个时候问吗？”梁老爷虽然一脸憨态，却毕竟是在商场上久经风雨的人物，更何况是面对这个一手带大的儿子，他的语气里透露出的来意他何尝不能猜出个七八分。
“是……是孩儿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爹的亲生儿子？”
语出，梁灏天目不转睛地望着梁昌，看得他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他原本以为儿子只会问一些关于他娘亲事，可谁知一开口便直接说出这么一句，惊得他除了能面露愠色，一时间找不出其他法子来掩饰。
“你……你说什么？好你个不肖子啊，竟然当着列祖列宗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还不给我跪下！”
只听得“啪”的一记闷向，梁灏天双膝重重地跪落在祠堂的花岗岩地砖上，他没有为自己方才所说的话辩解，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因为就在他跪倒的一瞬见，他看到了父亲眼里的恐慌，都说无奸不商，可他这位老爹有没有说谎却独独瞒不过他的眼睛。刚刚进来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该怎么问才能最直接地得到他要的答案，虽然他知道说出那句话的后果，不管那是不是事实，都会深深地刺伤老爹的心，可他的偏执还是掌控了他的理智，这一点倒和那个凌萧颇有几分相似。现在他几乎已经确信了自己的判断，然而心情却变得愈加沉重了，以前他一直选择等待，等待时机成熟了老爹或许会把全部事实都告诉他，但段羽觞合乎常理的一句推断却使他坚定了自己来解开疑问的信念，既然老爹总觉得难以启齿，那么他就给他一个机会，可即使是说了那么重的话，他还要刻意隐瞒下去，是出于保护还是另有所图？当然，他更希望是为了前者，毕竟，人人都看得出来，梁老爷待他可谓是倾尽心血无微不至的。
看着梁灏天沉默地跪在那里，梁昌揪在胸口的一颗心渐渐平覆了下来，“你给我听好了，无论你之前听到过什么，怀疑过什么，从这一刻起，都统统忘掉！你是我梁昌的儿子，这个事实毋庸置疑！”
梁老爷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愈渐沙哑，他故意转过身去，被背对着儿子，不让他有半点继续准问下去的机会。
“是，孩儿记住了，孩儿永远不会忘记爹今日所说的话！”梁灏天答得一字一顿，听似保证的口吻实则是在刻意针对身后的人所说的，是他自己放弃了说出事实的机会，以后的事就怪不得他了。
“起来吧，是时候拜请财神爷了！”
梁老爷一面说着，一面“吱呀”一声推开了祠堂大门，于是父子两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开始为来年的生意祈福迎祥。
锡箔元宝燃起的火焰照红了梁府的上空，爆竹哔啵炸开的声音响彻了宅院的角落，不管过去的一年里有过什么样的喜怒哀乐，随着黑如鸦翼的夜色渐渐散去，东方天际开始透露出微微的鱼肚白，那一切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可是很多事，过去了就真的可以忘掉了吗？
“老爷，该起身啦，今儿个几家商号的老板都要来给您拜年呢！”
王管事轻叩着梁老爷的房门，心却道：看来老爷真的是不得不服老啊，昨儿晚上拜财神爷弄得太晚，今儿就起不来了。
可是他哪里知道，梁昌为了昨天儿子的一句话，整整一宿没睡，到五更天了才稍稍眯了一会儿，无奈今天是大年初一，他就是再累也得笑脸迎客啊。
不多时，梁老爷已经穿戴整齐来到正屋厅堂，却迟迟不见梁灏天前来请安。
“吉星，你去看看少爷起来了没有，催他动作快点儿，过会儿几位老板来了我还要让他们多熟悉熟悉呢！”
“唉！”吉星应了一声，一溜烟儿似的跑向后院，老爷刚才确实是说要带少爷认识几家大商号的老板，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看来老爷已经打算慢慢把生意转交给少爷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提高了嗓门：“少爷！少爷！起床啦！老爷要带你去见几位商号的大老板啦！”
但奇怪的是，任凭他多卖力地喊，梁灏天房里就是半天没有一点儿动静。
吉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时间也顾不得会不会挨骂了，心一横推开了房门，可眼前的景象让他更加不安起来，少爷竟然不在房内！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你竟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伺候他的？”过了不惑之年的梁老爷很少这样大动肝火，可这一次他实在难以压制心里的气愤，是怪儿子怀疑他吗？还是怕儿子知道了真相离他而去呢？
“回……回老爷的话，吉星昨天晚上……呃不，是今天清晨，看着少爷回了房间以后就去自己屋里歇着了，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少爷的房门是关着的，以为……以为少爷还没起来，就没敢去叫醒少爷。后……后来老爷催少爷了，吉星就去叫他，谁知道叫了半天都没有动静，吉星一着急就推开了少爷的房门，这才发现少爷不在房中。”
“行了行了，你们都给我分头去找，少爷平时最喜欢去的地方，还有他那两个朋友那里，都去看看，找着了立刻把他给我带回来！”
家丁们看到梁老爷动怒都提起了一颗心，领命之后便纷纷散去，只有王管事陪着梁老爷来到梁灏天的房间。
这间屋子，在梁灏天离家的那段日子，梁老爷可谓是每晚必来，亲自给案上掌了灯，像是房里一直有人住着一样，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这个宝贝儿子要离开他了，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候一阵微风拂过，窗前的书桌上蓦然飘起一张月牙白的宣纸，墨迹犹新，滴滴浸透，那字迹被风掠过仿若翩舞飞扬，静静摇落于地面。梁老爷俯身看去，却突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那上面只写了两句诗：元和天子神武姿，香伴娇娆舞袖垂！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步步为营之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