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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谁与争锋之与你同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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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芸儿将半支金钗递于梁灏天,他的指尖触到那金饰的一刹那,她竟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莫名的意外,那是一种似曾相识又不能确定的疑惑,难道他见过这东西?此时此刻她虽有着满心的疑问,却不知如何开口,又或许是她多疑了,梁灏天眯着一只眼看金钗的样子可能仅仅是好奇而已。愣了一会儿,她索性把目光转向老妇。
“婆婆,既然你的心愿已了,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回中原吧。”
金芸儿说这话确确实实是出自真心,虽然眼前的这个盲妇曾经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但她也是有苦衷的,看她如今孤苦无依的样子也算是为此付出的沉重代价,善良如她不免起了恻隐之心。
可她的一片好意竟被老妇一口拒绝,她摇晃着干瘪得好似柴枝的手,叹息道:“你们的好意我老婆子心领了,也许是我造的孽吧,上天要惩罚我,如今家里也只剩下我一人了,再回到中原于我也没有多大意思,还不如守着这质子府度过余生来得安心。”
“可是……”金芸儿还想再说下去却被梁灏天打断,他已经看出那老妇心意已决,既然如此她再劝也是多说无益。
“好吧,我看我们还是尽快回京赴命,找到皇长子要紧。”他这句话是对着老妪说的,想看看她的反应。
果不出所料,盲婆婆站起身来,“他说得没错,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瞎老婆子只想求个安宁,恕不远送了。”说完她便走出房门,像是下逐客令了。
梁灏天见状很识相地拍拍屁股走人,金芸儿也只好无奈地望了他一眼,心里虽然想这老妪真是一个怪人,嘴上还是很恭敬地道了别,有些悻悻地离开了。
天已经渐渐黑了,覆压着厚厚的暗色云层,塞外严冬满目苍遗,天高地迥,路上几乎没有人,零星的几盏灯火也轻颤不止,远处夹带着黄沙的风粗重地席卷着大地,烟尘滚滚而来,呼啸声渐渐逼近,不,那不仅仅只是狂风的呼啸,里面竟然还混杂着马蹄声,随着一记嘶鸣,一匹骏马如飞一般跑了过去。快,实在是太快了,快到金梁二人都没能看清马背上的人。
“这么晚了还有人去往城西?”金芸儿一面继续前行一面轻声嘀咕,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翻身上马,“不好!他要去找乌婆婆!这个人就是我们在有间客栈遇到的神秘人!”
梁灏天一听连忙跟上,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个人就应该是皇后派来杀人灭口的。
此时的封命已经到了质子别院,一旁的小屋里还亮着烛火,他的马比之他的长剑也毫不逊色,前几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打听到乌姓老妇的下落,原来她一直都没有离开城西旧宅,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既然今日已经被他查到,她就没命活到明天了。
“别过去!”随即赶到的梁灏天一把拉住想要冲上前去的金芸儿,“我们救不了她的!这样去只会白白送死!”
可金芸儿哪里肯听,她明明看到那个人已经举起了长剑指向屋里的老妇,挣脱了他紧拽着她的手,她飞身上前出现在了封命身后。
“住手!”
当金芸儿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封命的夺命剑已经刺向乌婆婆的颈项。按理说她的飞针从背后射来,他应该毫无防备,就算要挡也得先放过老妇,可他的剑一点都没有回转之意,而身子却应势一侧,三枚银针钉入土墙的一刹那,一道血光也映入了金芸儿的眼中,他们还是来迟了一步。
“又是你!看来我是低估二位了,你们绝不是小小毛贼这么简单!”封命收回长剑转过身来,剑尖点地处还带着点点血痕。
“说!你们是不是也冲着那瞎老婆子而来?到底是谁派你们来找她的?”
虽然他不能确定眼前的这两个人是否真的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可为了万无一失,他决定今晚要大开杀戒了。
“少废话!我只知道杀人偿命,今天本姑娘就要替天行道!”金芸儿看着乌婆婆倒地怒不可遏,不出手怕是难解她心头之恨。
但同她一道来的梁灏天本不想再插手,毕竟那人的武功远在他二人之上,能救下一条性命固然是好,可他们这么做只会暴露自己,刚才金芸儿冲上前去制止的时候他没能拉住她,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只见金芸儿猱身攻上,以七寸短剑对抗封命的三尺青峰,两件利器迸发出霍霍寒光,交之清脆短促,离之尖利逼人。几个回合下来,封命出招愈来愈快,愈来愈狠,金芸儿已明显不敌,但她毫无退缩之意,任皮衣撕裂,发落眉梢。梁灏天再也看不下去,执起一颗石子掷向空中,片刻间引开封命的注意。
“你终于出手了!那就和她一起受死吧!”封命森然低喝一声,扭转剑锋又一次逼向力不从心的金芸儿。
出手之快,梁灏天根本没有机会再次隔断剑气,情急之下他纵身扑向金芸儿,一手夺过她的短剑一手重重地将她推开,然后一个回身,险险架开封命的夺命剑。
“吁律律!”召唤声起,隐匿在黑夜中的一匹栗色马骓疾驰而来。
“上马!走!”梁灏天命令金芸儿,他的嘶喊竟带有几分凄厉和决绝。
金芸儿来不及多想,双手已经拉住了缰绳,一跃而上,但马蹄子却始终没有奔跑之意。
仿佛料到她不会留下他一个人逃离,他又补上一句:“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说完他在她的马臀上狠狠一击,她便只好伏在剧烈颠簸的马背上狂奔而去。
跑了一会儿,金芸儿愈加焦虑,她忍不住回头张望,但觉眼前立时一黑,心也随之抽搐了一下,待她呼出一口气来才发现有东西抵在了胸前,她伸手一探,竟然是乌婆婆的半支金叉,一定是梁灏天方才夺剑之时塞在她的衣襟里的,他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替她垫后让她一个人逃脱?
不!不可以!他早已看出那个杀手今夜欲将他们置于死地,要不是她想回去救老妪也不会引起杀手的注意,她自己救人不成闯了祸还不够,现在还要白白搭上他的性命,说什么也不可以!
金芸儿快马加鞭赶回质子别院,额角已然渗出冷汗的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封命的剑自半空中滑落,凌厉至极煞然割裂梁灏天的衣衫,顿时殷红的鲜血喷射而出,更要命的是这已经不是他身上的第一处伤了。
“你……还回来做什么?”他在昏厥的前一刻无奈地看了一眼金芸儿,那种淡淡的责怪与不忍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
“你不是说要我对你好一点吗?你不是要我报答你那三次救命之恩吗?那你也要给我机会才行呐!”
金芸儿骑在马上,身前是重伤昏迷的梁灏天,就在刚才那十万火急的时刻,她用段香菱调制的百花香粉吹向封命的眼睛,那种情形之下她也是孤注一掷了,但侥幸的是这苗疆特有的奇花异草对久居塞外的北方汉子刺激极大,一时间弄得他竟有些呼吸困难,于是她便趁此机会抱起梁灏天飞身上马,猛抽两鞭,绝尘而去。
不知道是跑得太快迷失了方向还是老天为了帮他们避开追杀另指了一条逃生之路,总之金芸儿现在走的绝对不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风像刀刃一样划过她的脸颊,一下一下似乎要将她已经冻结的皮肉刮开,眼前充斥着满满的沙砾,呼吸也渐渐变得斑驳,和着周遭幽长的兽鸣,就如同冤魂夜哭一般,那种儿时的绝望和心痛,她原以为不会再想起,却又一次被迫经历。
不,不可以放弃,就算迷失在这苍茫静谧的荒原,她也要继续前进。死死握住缰绳的双手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紧靠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微弱的心跳。她缓缓地将干裂的唇贴近他的耳畔。
“大米虫,你给我好好听着,不许你这么没用,不许你在这个时候丢下我,不许你再睡下去了,听到没有?小金猪不能没有你,小金猪还要跟你抬杠,还要跟你吵嘴,还要……”
说着说着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滑过嘴角,渗入梁灏天的衣领,那是害怕的眼泪,悲伤的眼泪,还是……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只是控制不住地任由它们涌出来。
“会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要给我活下去!只有你活着我才有动力坚持下去,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安心……”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抚过脸庞,却是那么的轻那么的柔和。
“小傻瓜,我还没死呢,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