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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不可能的任务之盗亦有道 ...

  •   皇城,凤仪宫。
      已经过了五更天了,正殿之内依然掌着灯,一尊半人来高的金猊香炉里散发着阵阵紫檀馨香,使人仿佛置身于融融春日。
      金丝幔帐中,皇后裹着一方绛红锦矜,隐约透露出她姿态曼妙风韵犹存。但她那双宛若琉璃的丹凤眼却直直地望着绫罗,满含惊恐。方才的梦魇还历历在目,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而感到害怕,一直以来都觉得逸王有此下场乃是罪有应得,可她自己呢?难道真的会有因果报应吗?她不敢再想下去,微喘着唤来侍婢。
      不多时,两名宫女伺候她起了身,又稍作了梳洗,正卷帘开窗。
      晨曦洒庭草,化寒霜,硕大的宫苑内好不寂寥。
      宫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个体态臃肿着墨绿织锦丝绵袍子的人迈着细碎步子匆匆跨进还蒙着一层水汽的殿门。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尖细而阴冷,正是内廷总管福公公。
      “平身!”皇后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们,“你们都下去吧!”
      待其他人等统统退下,福公公屈膝移到皇后身侧。
      “娘娘,您一大清早儿的叫奴才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福公公,你不会是忘了吧?本宫让你找的人你找着了吗?”皇后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哟,娘娘交代的事儿奴才哪敢不放在心上呀!可不就是前两天天牢出了点儿小叉子给耽误了嘛。要没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刺客,这事儿呀早就办妥啦!”福公公一张溜嘴,拐着弯儿地替自己说情。
      皇后当然明白他其中的猫腻,可毕竟是大事,她还是放低了声音,“既然没做成那就别动手了,你想办法把他带进来,本宫还有其他事要交给他办。”
      说话间,她随手将一只绣囊递到福公公手里,里面的小东西细碎而坚硬,触碰着索索作响。
      “喳!”福公公拿了好处自然动作利索,“请娘娘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出了凤仪宫,福公公操小径出了皇城,他掂量着那只锦囊,时不时将它凑到耳边,若不是为了对付逸王,皇后绝不会给他这般恩惠,那可是一袋子足金的金瓜子。
      至于皇后要找的人,此时已经被福公公安置在了一家名为停云的客栈,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平日里商贾云集,以至于一个褐发浓眉的异族男子停留数日都不曾被人注意。福公公去找他的时候还带了一套宫里的太监行头,整理了一番妆容,那个豪放粗犷的北方人竟显出几分夺人眼球的英俊,他有一个十分古怪的名字——封命,远在塞外的鞑靼,一直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封命受命,一剑封喉,命归黄泉,足见他的身手武功,绝非一般泛泛之辈可以企及。

      不到半日功夫,福公公已经是第二次来凤仪宫了,跟在他身后的是太监扮相的封命,而他恐怕连做梦都没有想到,雇佣他的会是久居天朝深宫的皇后娘娘。
      “娘娘,您要的人,奴才已经给您带来了!”福公公轻声回报。
      “很好,你下去吧!”
      皇后支开了所有人,只留封命在殿内。凭着一颗蓄谋已久的报复之心,这个娇艳到妖冶的女人丝毫么有防备地走到那个一等一的刺客身边,“你就是封命?”
      短短一句话时间,她已经细细地打量了眼前这个异族男子一番。
      只见他一双深邃的眸子始终注视脚下散发着粼粼寒光的汉白玉石砖,腼腆而内敛地回答:“在下正是封命,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果然是理想的杀手,皇后看重的就是这种不带一丝冷傲和张扬的气质,她花重金雇他起初是想安排他去刺杀关在天牢之中的逸王,之前她故意下旨加强守卫,说什么是以防逸王党羽前来劫狱,其实是为了混淆视听,来一个借刀杀人,可现在她认定为同党的人却硬被凌萧说成是刺客,这一下她只能改变计划,等皇上亲自处死逸王。而在此之前,她要排除一切后顾之忧,首当其冲的就是派封命去上京找一个年过半百的乌姓老妇,如若她还活着,就让她永远和那个秘密一起埋入茫茫草原。

      这一边,封命刚从凤仪宫领命,另一头,梁灏天和金芸儿也已经踏上了前往上京的路途。话说这边塞与中原确实有天壤之别,才北上了几日,官道旁的驿站已逐渐稀少。眼看着斜阳映山落,敛收了余红,两人同时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朝不远处的一杆大旗奔去。
      到了杆下才看清,这面迎风震动的棉质大旗上写着的原来是四个歪歪扭扭的汉字:有间客栈。
      梁灏天对这个古怪的店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反正这附近也不会再有驿站了,我们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跨下马来,把缰绳抛给还愣在一边的金芸儿,“我先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它就麻烦你啦!”
      “喂,你真打算住这里?”金芸儿忙喊住他,这家店这个店名在她看来总觉得怪怪的。
      “怎么啦,怕这是家黑店?要真是那样得换成他们怕你还差不多不是吗?”梁灏天丢下一个大大的笑脸,没再理会她,径直走进了店门。
      金芸儿气得狠狠跺了一下脚,要不是为了完成师父的交代的任务,她早就想好好教训他一顿了,她好歹也是一代侠女,他怎么就整天把她当丫鬟使唤呢!

      等金芸儿拴好马回到店里,梁灏天已经让小二摆好了一桌的菜,大块朵颐,“想不到这种地方的厨子还有如此手艺,不错不错。”
      看着他自顾自地陶醉着,金芸儿却没有半点食欲,她四下里打量了一遍,这间荒野客栈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没有任何客人,一个伙计正细心地擦拭着柜台上的酒壶,一旁是望着窗外凝神的老板娘,约莫桃李年华,却着一袭赭红长裙,在烛火的照耀下略显诡异。
      “你吃好了没?我看今晚咱们还是提放点的好。”金芸儿小声地叮嘱着,隐约觉得背后有阵阵杀气。
      “呵,急什么?天都没黑人家是不会下手的。再说了,就算他们要动手今晚也会有人陪我们的。”梁灏天讲得郑重其事,她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过头去,只见门口立着一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他的衣着再普通不过,灰布袍子由于穿得太久都泛出了白色,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细看来才有那么一点眼熟,却还是不能留下什么印象。
      “小二,要一间上房。”那人开口道。
      连说话的语气都很腼腆,金芸儿彻底放松了警惕,比起这个人,她觉得老板娘更像是没安好心。
      然而没有人猜得出,他就是封命。

      待月上,金芸儿已经在二楼的客房内安顿下来,她的房间与隔壁梁灏天的不同,有一扇小窗,他把它让给她的时候说是窗会透风太冷,就住这种简陋的客栈还挑三拣四,她真是服了他了。而此时那个杀手封命就住在他们对面。夜凉如水,不知名的山雀在夜空中滑翔,时而发出一声尖亮的鸣叫,久久回荡在空旷的环境中。三个人其实都没有入睡,他们有一种预感,过了子时,这里将不再宁静。
      果然,没过多久,只听到楼梯上的木板吱吱作响,但很快又安静下来。紧接着,一支竹管悄悄地插入了梁灏天的门缝。不会吧,还在用迷魂散呢,看来这些边民也是被形势所迫,不得已落草为寇。梁灏天用一方丝帕捂住鼻孔倒数三下,外面的人刚好合着他所掐的时间推门进来,那人看到他站在门口等他,吓的两眼瞪如铜铃,正要逃却被一把拉住。
      “唉,这位小二哥,你怎么这么快就放弃啦?其实我们算是同道中人呢!”梁灏天压低了嗓音道。
      那人听了更加不解,“你……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虽然你浪费了一支迷魂散,但我们还是可以合作的。”
      他说着凑到那人耳边,跟他讲了自己的计划,那人的表情很是惊讶,之后像是明白了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听到隔壁有声响金芸儿心里先是一凛,但又转念一想,那梁灏天多得是鬼点子,对付山贼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再说她还正愁没机会修理他,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好的,于是就没有过去帮忙。
      而那个封命当然也有耳闻,可他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不是找上他,他也懒得插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皇后指派的任务。
      然而就在这时,梁灏天却突然从房里冲了出来,狂敲对面的房门,还边敲边喊,“开开门呐!大哥!救命啊!”
      封命一时间没了主意,这种情形之下只得出去看个究竟。
      于是房门一开,那梁灏天便重重地扑了进来,嘴里还嘀咕着:“对不起啊,这位大哥,我也是逼不得已……”
      说完他两眼一闭依势倒了下去。
      封命更觉奇怪,刚要将他扶起,却冷不防他身后还藏着一个人。那人手持短刀轻叱一声,刀刃直刺向封命腰际,好一个声东击西。可他哪里是封命的对手,只见刀锋擦衣而过,遇袭之人毫发无伤。
      这一幕被闻声出来的金芸儿看到,她早就认定这是一家黑店,只是有点后悔没有及早出手,她是喜欢和梁灏天斗嘴,想找机会整他,可他要是真的有什么不测她还是会心揪得不得了,况且这次出来之前师父再三关照,让他们互相照应,没想到路上就发生了这种事,于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退那劫匪再说。店小二招架不住忙大喝一声,楼下的人应声骚动,一拥而上,不多不少整整七人,刚才还死气沉沉的荒村客栈一下子杀成了一团。
      毕竟是职业杀手,封命不想多生事端,今晚的打劫他只求一个全身而退,于是应对众人之余又抽身回房取了包袱,从二楼越栏而过,一眨眼便消失地无影无踪。金芸儿只听得店外一记马鸣,随后便传来急促的特特的蹄声,封命已经成功脱逃了。
      “大功告成!”说这句话的人像是在发号施令,却又像在玩一个游戏,那群劫匪听了速速放下武器。
      眼下最最莫名其妙的要数金芸儿了,他不是晕了吗?她刚才还在替他担心,怕他受伤来着,还想先惩恶扬善为他报仇呢,却被他伸过来的一只手硬生生地给制止了。
      “你搞什么鬼!”她狠狠地瞪一眼身后笑得眉目生辉的梁灏天,“这家是黑店,他们在打劫唉!”
      “打劫也分很多种的,像他们这样的就是逼不得已!”梁灏天解释道。
      “被逼无奈又怎么样?难道你还想心甘情愿地被他们抢吗?”金芸儿越听越糊涂,他这是站在谁那边儿呢?
      “当然不是啦,我是帮他们抢而已。”梁灏天很认真地回答。
      一句话说得金芸儿大惊,帮他们抢,抢谁?就刚才逃跑的那个?
      “你疯了!到底分不分青红皂白呀!”她还想说下去,却被他拉到一边。
      “大家不用理会她,一会儿我会向她解释清楚的。”说着他把刚才从封命包袱里偷到的一只锦囊递到店小二手里,“漫漫黄沙连烽火,不知几家升炊烟。这袋金瓜子你们分了吧,以后就不要再做这种生意了。”
      “谢谢这位大侠!”老板娘接过锦囊,率众弟兄齐齐拜谢。
      “我们也是迫于生计,您的再造之恩我们永世难忘!”
      这场面看得金芸儿目瞪口呆,她从没想过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会如此细心,现在想想他说得没错,这里靠近边塞,连年的战争弄得百姓民不聊生,为了养家只好做起了黑心生意。现在能劝他们改邪归正固然是好,只是那些钱说来也是不义之财,她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梁灏天看出了她的心思,取过一枚金瓜子放在她眼前,“你看这是什么?”
      “金瓜子啊,这可是刚才那位兄台的东西!”
      “没错,可据我所知这种东西寻常百姓并不能过手,而是专供皇亲国戚封赏之用。你说刚才那位仁兄怎么会有?”
      稍稍顿了顿,见金芸儿还是不甚明白,他继续提示,“那个人你有没有觉得眼熟,或者说只单单是衣着,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已经跟了我们五天了。换句话说自京城出来,他就一直和我们同路,他的身手那么好,这你也看到了,身上又带着这么贵重的物件,你说他会是什么人?”
      这一下金芸儿总算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怀疑那人跟着他们一路北上是另有目的,或许甚至是和他们奔着同一个目标而去,他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想把那人甩开,现在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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