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遇梁缘》云端剪雨

12、皇城旧事之秘密

　　待金芸儿走远，梁灏天徐步来到凌萧身边，用肘部撑在他的肩上感叹道：“看来你也不是存心想抓她回去嘛，不然以你的性格绝对会为了执行公务与我翻脸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衣袖中掏出两粒香匪子，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而方才打在凌萧剑上的正是这个东西。
　　凌萧轻轻叹一口气，甩开那只没规矩的手，“我也是奉旨行事，现在人让你给放跑了，我只好回去负荆请罪了。”
　　“不是吧，一个小毛贼会是你天下第一神捕要等的猎物？”梁灏天笑容明澈，一双大而灵活的眼睛似乎看穿了凌萧的心思。
　　“你又猜到了什么？”凌萧试探着问。
　　“你错了，本公子做事从来不用猜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目标不是她？”
　　“凭感觉啊。”
　　这次他没有说谎，偏偏他最不相信的“女人的直觉”，用在自己身上却总是屡试不爽。
　　之后，两人又在这荒野之上叙谈了一阵，方才折返。

　　一晃功夫，东方已微微露白，接着放射出万丈金光。晨曦中，金芸儿步履沉重地走回客栈，她是怕凌萧在暗处继续跟踪，就一直躲到现在才去找师父。
　　轻叩了两下房门，却发现只是虚掩着，天尘居士为了等她一夜未眠。又或许她要等的不是她，而是她带回来的消息。
　　“师父…..”金芸儿低下了头，神情黯然。
　　“怎么了？没见到他？”天尘居士转过身去，背对着金芸儿，语气中有那么一点失望。
　　“不，徒儿见到逸王了，也把您交给我的东西拿给他看了……”金芸儿如是说。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听到这里，天尘居士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波澜，那是一种急待满足的期盼。
　　“他……他只对徒儿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忆芹！”金芸儿的话与其说是回答，倒不如说是反问，她觉得师父一定也知道这个名字。
　　果然，天尘居士听了这两个字之后脸色突变，反应竟和那个逸王一模一样！而更令她吃惊的是接下来金芸儿的解释。
　　“徒儿没用，没来得及问出师父交代的话，就被埋伏在那里的总捕头凌萧发现，还差点为他所擒。”
　　“你……你说什么？看守逸王的人是……是凌萧？”天尘居士的声音一下子变的很轻很飘无，像是在极力掩饰，掩饰内心里巨大的不安。
　　顿了一顿，她吩咐金芸儿先回去休息，自己则静静地坐到一方菱花之前。不一会儿功夫，镜中人已然变成一位“翩翩公子”，她终于决定要亲自去一趟了，不过在这之前，她还要先去见一个人。

　　朱雀大街，凌府。
　　一位“锦衣公子”身穿湖蓝长衫，形神飘逸，站在来往行人之中，仰视着门楣上的匾额，卓然不群。她在等一个人，这个时候，那人应该快要回府了。
　　只见一顶四人帷轿缓缓停在府衙门前，下轿而来的是一名着墨色劲衣，身躯挺拔如岩的中年男子，显然是习武之人。他第一眼看到伫立在旁的“蓝袍公子”时先是一愣，继而喜出望外，一把拉过那人跨入府内。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后园的书房。
　　“师兄，好久不见，一切可好？”这声音属于女扮男装的天尘居士，而她口中的师兄乃是禁军总教头凌义。
　　“这话应当是我来问你才对。”凌义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忧虑，逸王的事也是由他告诉她的。
　　身为总教头的他说话不爱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这次来是看萧儿的还是看他？”
　　果然不出他所料，天尘居士听了这话，终于道明来意，“师兄，这么多年了，只有你最了解我，带我去天牢好吗？”
　　对与她提出的要求，他何时有过推辞，二十年前那么大的忙都帮了，何况现在逸王有难，他又怎么能眼看着她百感交集而袖手旁观。

　　与此同时，皇后娘娘正在她的凤仪宫召见六扇门总捕头凌萧。昨晚的事她已有所耳闻，于是今天一早就急急招凌萧入宫问个明白。
　　大殿之上，皇后虽穿了威仪的朝服，却依然不减风姿。
　　她的眉梢眼角始终笑意微蕴，浅浅抿一口宫女端上来的参茶，柔声道：“本宫听说昨儿个晚上有人夜闯天牢，可有此事？”
　　“回娘娘，确有此事！”凌萧答得干脆利落。
　　皇后听了顿时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姿继续问：“那人是不是逸王的同党？”语气里带着一股自信，像是早已有了结论，只为进一步确认。
　　然而面对这样的质疑凌萧却胸有成竹，只听他不紧不慢地回答：“据微臣所知，那人并不是逸王的党羽，而是一名刺客。”
　　这句话是梁灏天教他说的，目的是为了试探皇后的反应。
　　语出，皇后脸上的得意霎那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紧张，她的计划布置得天衣无缝，容不得半点闪失。
　　于是沉思片刻之后，她从宝座上站起身来，一手扶住依势迎上来的福公公，一手微微提起委地的长裙，“来人呐，摆架天牢！”

　　自从逸王被皇上关入天牢，这里就好像突然热闹起来，刚送走总捕头凌萧，又迎来总教头凌义。只不过这一次，来人是以视察禁军守卫为由进入了单独囚禁逸王的牢房，而在他身后跟着的却是扮作禁军士卒的天尘居士。
　　还是那间不见天日的铁牢，还是那个面朝灰墙的背影，身为阶下囚的逸王一点一点映入她的眼帘，让她那一颗尘封已久的心又一次纠结起来。她缓缓靠近铁栏，里面的人较之当年消瘦了许多，然而岁月流逝心依旧，他在见到那一段流苏的时候竟然一下子就叫出了她的名字，这说明他始终没有忘记过她。
　　天尘居士回想着过往种种，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王爷！”
　　闭目凝神的逸王在那一瞬间呆滞了，他以为此生再见不到她，可没想到昨天的那个神秘让人竟带来了她的信物，而今天，他又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的声音，于是他猛地回转身来，扑向铁栏。
　　“忆芹，真的是你！忆芹，你终于肯见我了！”
　　整整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没有人知道她的本名叫做舒忆芹，曾经名噪一时的女神捕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那块六扇门的令牌，在还给他的时候，少了一段流苏。
　　火光电石之间，当年的舒忆芹和如今的天尘居士交融在了一起，她望着同样感慨万分的逸王顿时泪如雨下。

　　就在这个时候，皇后他们也到了天牢。
　　听到福公公的声音，守在门口的凌义突然一阵胆战心惊，他疾步冲回牢内，低声道：“皇后来了，快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这天牢只有一个出口，此时出去必会被皇后撞见，于是天尘居士灵机一动，以一招蝠翼悬梁，飞身上了屋顶的夹缝。
　　与皇后一同进来的凌萧看到父亲也在牢内感到十分意外，不过他还是很好地掩饰了过去。待凌义向皇后禀明来意之后父子两便很有默契地一齐退了出去，一时间，皇后以为天牢内只剩下她和逸王两人，开始变得肆无忌惮。
　　“皇弟，这牢里的日子比起文思殿如何？”她的话里明显带着讽刺和蔑视，像一阵瑟瑟的秋风，急着想要吹落最后一片枯叶。
　　“带罪之身，何求安逸？”逸王愤愤地回答，刚才激动的心情尚未平覆，他要努力压低嗓音，不让皇后看穿。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皇后笑地奸诈，她将身子凑近铁栏，威胁道：“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能杀了你！”
　　不料逸王突然大笑起来，“哈……如若本王离奇地死于这天牢之内，皇上难道就不会怀疑你吗？”
　　“怀疑？他要怀疑也只会怀疑到刺客头上，就像昨天晚上不是吗？”
　　逸王听了长叹一声，“想本王也曾傲视群雄，现如今落到这般地步，你却还要落井下石，将我赶尽杀绝，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这句话令本来就心怀恨意的皇后勃然色变，“你说本宫心狠手辣？本宫之所以变成这样也都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当年派人暗杀皇上和元妃，本宫会对你用如此计谋？”
　　她的声音异常尖利，似一把寒光霍霍的匕首，直刺入逸王的回忆。
　　“你说什么？当年事你全都知道？”
　　“想不到吧，我的好皇弟，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告诉你，还有更让你听之震惊的事呢！其实当年元妃的确诞下过一位皇子，不过他一出娘胎就被抛弃在荒野之中了。若不是这样皇上又怎么能逃得过你的追杀，顺利地继承皇位？”
　　皇后所讲的事件件都触目惊心，但她却依然诡异地笑着，“说道这里，本宫不得不谢谢你，多亏了你的追杀，让我的皇儿可以顺理成章地登上太子之位。所以本宫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你死，本宫要让你尝尝手足相残的滋味，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皇兄立你为后实乃后宫之大患！你实在是太可怕了！”
　　逸王不禁毛骨悚然，他在心底里喊着：忆芹啊，你听到了吧，原来太子并非皇长子，而如今的常宁长公主事实上还有一个同胞兄弟，只是此人生死未卜，如若他还活着，你一定要将他找到，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为了元妃，为了皇上，更为了皇甫家的江山，本王最后一次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