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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皇城旧事之天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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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芸儿抵达京城的那一天,寒风格外凛冽,吹乱了她额前的留海,她拢一拢驼绒坎肩儿,朝城门口走去,那里正围满了人,像是新贴了告示。
她身手敏捷,三两下便灵巧地挤入人群之中。这城门前本来就守卫森严,可今日除去禁军,还多了两名身穿盔甲的皇城锦衣卫各立一边,内侧又加了两位内侍的公公,而在他们身后的青灰色城墙上赫然贴了一张皇榜。是什么大事需要这般阵势?
金芸儿倾身向前,踮起脚尖,探一个究竟,隔着前方撺动的人头,她大致看清了皇榜上的内容:身为皇弟的逸王虽幽闭深宫却仍对皇上存有异心,企图利用巫术加害皇上,罪证确凿现已押入天牢待皇上亲审。
“难道这就是师父让我来京城的目的?”
金芸儿轻声嘀咕着,突然察觉到背后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赶紧回过头去,却见一位锦衣男子,身穿象牙白缎子长袍,头束素白方巾,腰间用一条殷红丝线系着一枚翠绿美玉,乍眼一看英姿飒爽,但又似曾相识。正当金芸儿恍然大悟要叫出声来的时候,那人用食指按住了她的双唇,而她也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跟上他的步伐。
到了客栈,金芸儿终于按耐不住了,“师父,您怎么这身打扮?”
原来那位白衣男子是女扮男装的天尘居士,可今日她的脸上少了那一份飘逸洒脱,取而代之的是如冰潭般凝重的神情,面对金芸儿的疑问,她并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熙攘的街市愁绪而立。
良久才吐出一句:“芸儿,替为师去一趟天牢,看看逸王吧。”像是命令,亦如一种无奈的请求。
金芸儿跟了师父这么多年,像现在这种神态却是从没有见过的,她虽然满心疑惑,却又不方便多问,于是斟酌了一番之后试探着回了一句:“师父可有什么话让芸儿带去?”
天尘居士摇了摇头,忽然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把已经走到门边的金芸儿叫住,“等一等,你见到他的时候,把这个给他看,问他可有什么地方帮得上忙。”
金芸儿接过信物,应了一声,带上房门走了出去。私闯天牢可是大罪,若不是那逸王与师父之间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以师父的性格断不会让她做出如此冒险之事,她一面想着,一面已经离开客栈去往天牢方向,她要争取在天黑之前摸熟地形,以便能够全身而退。
夜幕降临,天牢上空湛蓝如海,虚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使得这个原本就阴森可怖的地方看上去更像是一只来自洪荒的兽,隐在静谧之中,随时准备吞噬猎物。而金芸儿就是今晚要主动送上门珍馐,此刻的她已经换上玄衣,等待守卫换班的间隙。
远处的更夫敲了三下响锣,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然后两列整装的禁军齐步踏来,在天牢门前停驻,左右一字排开,换下子时以前的守卫。
金芸儿掐准了时机,使一招踏雪无痕,飞入高墙。白天她已经打探过,这天牢之内另有一处囚房,守卫比普通狱所足足多出两倍,看来逸王是被关在那里不会错了。
以金芸儿的轻功,避开那些锦衣卫进入牢中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她令担心的是见到逸王之后该怎么表露身份,她怕还没等自己开口,就先被逸王当作是刺客了。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一直背对着她席地而坐的锦衣男子突然开口,“姑娘,可是皇后派你来的?”语气淡定而沉稳,丝毫没有霸气,这就是那个想要谋害皇上自立为王的逸王吗?
金芸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索性就走到铁栏之前,“逸王爷,民女的确是受人之托来牢中探望你,可那人并非皇后娘娘。”
语出,连贵为皇弟的逸王都为之一震,除了用毒计陷害他的皇后,还会有谁想要了他的性命?
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惧怕的。于是他转过身来,正对着金芸儿。
“那本王可实在是猜不到了,生平还有什么样的仇家会在这个时候找本王算账。”
“我想王爷是误会了,民女并无伤害王爷之意。”
听金芸儿这么一说,逸王更不明白了,“那你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她既然不是来暗杀他的,潜入天牢莫不是想要救他?
这下金芸儿知道是该出示信物的时候了,只见她从衣襟中取出一段流苏,隔着铁栏递到逸王跟前。
那逸王一见此物,突然脸色剧变,错愕,惊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哀伤!
“你……你是忆芹什么人?”他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了,眼眸深处闪烁着丝丝光亮,那是——眼泪吗?
忆芹?金芸儿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正当她想问个明白的时候,一道红光顿时照亮了幽暗的大牢,举着火把进来的不是别人,乃是有着天下第一神捕之称的凌萧。
借着熊熊火光,金芸儿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个人,上次在密林之中虽然与他交过手,但他剑式极快,她抵挡之余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他的容貌。此时此地的凌萧,依然是一身锦衣卫统领打扮,剑眉凤目,气宇轩昂,和那个花花公子梁灏天相比多了一份冷峻和傲世。
他看一眼黑纱蒙面的金芸儿冷笑一声,“逸王爷,看来皇后娘娘说你另有党羽果然不假!不过再怎么厉害也难逃我凌某剑下!”
说着他放下火把拔剑而起,剑锋过处,扬起一道清辉,直逼金芸儿胸前。金芸儿见势忙俯身贴地,同时脚尖发力反身翻腾跃入半空,又以一招蛟龙出水,旋身掠过凌萧头顶,落到了他的身后。凭着她矫捷的身手,金芸儿险险躲过一剑,虽然她的来意又一次被曲解了,可她知道跟凌萧解释简直就是白费口舌,于是赶紧加快脚步朝牢门之外逃去。而凌萧哪里肯就此罢休,转瞬之间一个步追了出去。
两人一个高翔一个低掠,紧咬着一直奔出京城五里开外。此时,阴风呼啸的旷野中夹杂着一轻一重两处呼吸声,内力相持之下,已然分出胜负。金芸儿心中一颤,耳畔的空气忽然被一闪而过的寒光划开,雪亮的长剑不偏不倚地架在了她的颈项一侧。
“说!是谁派你来的?你们还有多少同党?”凌萧的话说得极为干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然而金芸儿没有被他的气势所压倒,定了定神,似乎是不打算再作挣扎了,她反而轻松起来。
“凌捕头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来劫狱的。”
“哼,那你深夜造访天牢又有何贵干?”凌萧轻声一笑,这才想起眼前的女子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熟悉的装束,熟悉的身形招式,她就是那个侠盗流云飞星。
“这个嘛,恕本姑娘无可奉告!”金芸儿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反正今天是栽在你手里了,要怎么处置任凭你凌大捕头发落。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而又玩世不恭的话音和着衣袂翻飞的扑打声缓缓传来,“凌兄,你就放过她吧,看她那傻乎乎的样子也不可能做得出什么坏事来呀。”
金芸儿当然清楚来人是谁,她的心里已经将段香菱暗骂了一遍,说好了保守秘密的,怎么又让他知道了!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遇上他,她竟然还有那么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那个想法在脑中一闪即过,快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而已。
而凌萧却着实有些意外,这梁灏天该不会和那流云飞星是一伙儿的吧?但他又不好凭空猜疑,毕竟他们父辈的交情不浅,于是只好敷衍他几句。
“胡扯!这会不会做坏事与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
哪知道这句话正中梁灏天下怀,他平日里最会的便是胡搅蛮缠。
“当然有关系啦,你看她落荒而逃的样子,显然是没有得手就被你逮了个正着,不是笨是什么?对了,你说她做什么坏事来着?”
“私闯天牢,企图放走钦犯!”凌萧还是答得义正言辞,殊不知已经落入梁灏天为他设下的圈套。
“那那那,你自己说的啊,她私闯天牢是不假,可哪里放走钦犯了?”
“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逸王早已逃出京城了!”
“说了半天也只是你怀疑她而已,并没有什么证据对吧?她一个姑娘家,误入天牢也可以是迷路了呀。”
“懒得跟你辩驳,简直就是蛮不讲理!”
凌萧面露愠色,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越说越错,完全被梁灏天搅得头昏脑涨。他右手稍稍用力,剑锋逼得金芸儿更紧了。
“走,跟我回六扇门!”
“慢着!”梁灏天又一次打断他,“别忘了,你还欠她一次人情,这次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怎样?”他指的是智擒西夏劫匪一案。
“一码归一码,你就别再妨碍我履行职责了!”
说罢,凌萧推一把拽住僵在剑下的金芸儿,欲腾空而去。忽见梁灏天中指一弹,一枚硬物重重击在长剑之上,剑气顿时削弱了一半。金芸儿见势忙伺机而逃,一下子飞出数丈之外,而凌萧竟没有再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