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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热夜之梦:白昼与夜晚的子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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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泽一身粗布衣服小心的避开街上的流民走在去往面包店的路上,此时天还未亮,清晨的寒气钻进他的衣服。就在昨天,家里的最后几个仆人也罢工了,临走前狠狠的羞辱了骄纵享乐的吸血贵族们,也就是良泽和他现在的老父亲塞利特伯爵。这些时日连受流民反乱和奴仆罢工打击的塞利特伯爵一气之下病倒了。家里一个奴仆都没有,老伯爵又病倒在塌,养尊处优的继承人弗斯·希拉里只好挑起家里的重担,独身前往面包店购买食物。至于为什么换上粗劣的平民衣服,是为了防止自己剥削者的身份暴露出来而被愤怒的民众群殴致死,就在前几天,法国时事报刊登了一条一对子爵父子在法国街头被抗议的群众活活打死的消息,随后这队抗议的群众被执枪扫射。
这半个月来贵族和平民的冲突越来越多,流血和死亡的事件不断发生。良泽的皮靴趟过污浊的泥水,低着头往面包店的方向走去。
即使一个普通面包的价格从四苏涨到了十二苏,面包也总是供不应缺。良泽很幸运,在排了两个小时的队轮到他时还剩下三块面包,他买了最后剩下的三个面包后匆匆离去,此时天已大亮。临走前他听到店员在大声对后面的人喊着“今天的面包已经卖完了!”“都走吧,面包卖完了!”在他身后那一条长长的队伍开始溃散并且出现痛苦的哀嚎。
良泽怀揣着三个面包飞快的走在回去的路上,他越过一个街区,在快要走出一条巷子时停下了脚步。巷子出口出现了三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们看到你买走了最后的三个面包。”中间的男人开口说道。
“把面包交给我们,不然我们对你不客气。。”右边的男人向良泽的方向动了动。
“多费什么话,直接抢过来就好了,老子两天都没吃东西了。”左边的男人咒骂起来,迈前一步扑向良泽。
良泽心里暗骂了一声,掏出怀里的钱袋用力的扔出去,金币沉甸甸砸在地上的声音分去了大汉的注意,他顾不上犹豫着是否去捡钱的劫匪,朝着反方向拔腿就跑。“追他!”身后的大汉在大喊。
自从成为弗斯·希拉里以来,良泽每天的运动就是在希拉里庄园的花园、起居室、餐厅、藏书室等地方走动,以及宴会,贵族的宴会邀请函总是源源不断的发到希拉里庄园,良泽实在不明白法国贵族们为何会如此热衷于宴会。偶尔良泽也会和他一般大的贵族少年们在庄园赛马,但那也只是贵族的消遣娱乐。总而言之,良泽在这个世界很少需要激烈的劳驾他的双腿,因此当下被追赶拼命跑动的他真的是苦不堪言。
但少年的敏捷性与体力还是在的,良泽钻进几条小巷,翻过几道篱墙,逐渐与身后的大汉拉开距离,身后那三名大汉也有两天没吃过东西了,追赶着就落下了脚步。良泽顺着一棵栽在洋房后院外的树爬进院子,冲着树下欲吠的小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狗摇摇尾巴趴下了。良泽倚着墙壁静静的听着,纷乱沉重的脚步渐渐的响在一墙之隔,又停了下来。良泽听到墙壁外有人啐了一口,“呸!就这么让他逃掉了。”
“这小子真他妈能跑!”是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跑掉就跑掉了,老三,那小子扔下来的钱你拿了吧”
“在我怀里呢,分量贼他妈的重,”被称作老三的人嘿嘿一笑,“能拿来换不少酒呢。”
“面包都吃不上,还想着买酒喝。”有人骂了一句。
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的远了,接着声音完全消息了。良泽耐心的又等了一会儿,攀着墙翻了出去。他这时感到手肘上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一看手臂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了个口子,鲜血在粗麻的褐衣上洇开。良泽重新揣好怀里的面包,往希拉里庄园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中,良泽包扎好手肘上的伤口,换上白色的衬衣和黑裤,套上一件常穿的小麦色斜纹软呢外套。他吃掉了一个面包,把剩下的两个面包用精美的瓷盘装好同一杯水放在托盘上,端到老塞利特·希拉里伯爵的房间里去。
可怜的老塞利特·希拉里伯爵躺在床上时时的呻哀着。双颊潮红。良泽扶着他坐起来,在他背后塞了一个靠枕支撑住他,接着把装有面包的托盘放到他面前。水放在床头桌上。
“我亲爱的孩子,你受苦了。尊贵的希拉里竟然要食用平民的食物,这是耻辱,都是那些愚蠢野蛮的贱民,上帝会惩罚他们的!”老塞利特扯着嘶哑的喉咙说完忍不住咳嗽起来。
良泽轻拍老塞利特的背帮他顺了顺气,“父亲,您还是先享用吧。”
老塞利特吃完两块面包,矜持的用放在一旁的餐巾擦擦嘴,“平民的食物果然难以下咽。那些可恶的家仆们,能够生活在贵族庄园里伺候尊贵的伯爵是他们该摇尾乞求的,可他们竟敢抛弃这无比的荣光。”
良泽给老塞利特递上一旁的水,“父亲,你看现在时局很不安稳,到处是流民和暴乱,平民对贵族的痛恨日益被鼓动,这样下去贵族会很危险,你看我们是不是需要暂且离开法国避一下?”
老塞利特伯爵摆摆手,“不用担心,这些都会被解决掉的。是上帝让我们来统治自己的同胞,过着体面的生活,上帝是不会收回他的旨意的,国王和议会会处理好这些事的,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可以。”
良泽明白,他这位父亲是贵族的典型,对什么民主平等思想嗤之以鼻,相信人生来就要统治别人或者被别人的统治。希拉里家族已是五代的伯爵贵族,老塞利特是绝不肯放弃贵族的荣耀和尊贵的。老塞利特伯爵也曾见过起义与斗争,但最后都被镇压,因此也确信这次也不过是一场终将被镇压的反叛。这不是良泽第一次提出要离开法国避避风头,但老塞利特的态度始终不变。良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这一世是要死在大革命里对贵族燃烧的火焰与愤怒里了。
晚上在藏书室的时候,许久不见的来客现身了。还是淡金近乎于白的头发和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如暗影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良泽是在阅读的空隙里瞧见他的。他站在距离不远的书架旁,整个人似乎和阴影融为一体,静静的看着他这边。良泽挑了挑眉,自从上次他消失在藏书室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也没有了暗中隐约的视线,良泽还为失去了这位有趣的小贼感到可惜,毕竟他还没有弄懂他是如何潜入他的住宅的。
见良泽瞧见了他,来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我闻道了血腥味。”他在良泽面前站定这样说道。
良泽摸了摸手肘,衬衣下是绑了好几道的绷带。他看向面前的人微微笑了:“一点小意外,你嗅觉真好。”
“我的嗅觉天生很好。“十几岁的少年抿了抿唇,“乔希·约克。”见良泽面露疑惑的神色,他补充到:“我的名字是乔希·约克,你可以喊我乔希。”
“好的,乔希。”良泽从善如流,“我想上次已经介绍过了,我是弗斯·希拉里。”
“我记得。“乔希低着头说道,“你是在白天受的伤,是谁伤的你,我可以去找他们。”
“去找他们给我报仇吗?这算是对被你拿走的那些书的补偿吗?”良泽略带好笑的说到:“他们不是我们这样的少年赤手空拳能对付的了的,况且我手臂上的伤也不严重,只是用的时候注意些就好了。“他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示意乔希坐下来。
等到乔希坐下后良泽反应过来:“白天?你怎么知道我是今天白天受的伤?”他探究的看向安静的坐着的乔希,“还是说这半个月来你一直还在光顾着这间书房?”
“我没有再偷拿那些书。”乔希略带着急的说完这句话,又不安的说到:“我确实没有离开这间书房,晚上的时候还是会过来。”
“我一点都没有察觉。”
“因为我不想让你察觉。”
良泽眯起眼睛看他,能让自己毫无察觉,这位少年似乎有一些不得了的本事。他笑了笑,道:“那你这次怎么自己出现在我面前?”
“我闻道了血的气味。”乔希停了下来,接着很难为情的开口道:“还有……你说可以教我识字。”
“当然,我很乐意教你。”良泽站了起来,他俯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开口道:“话说,你会做饭吗?”他在少年呆愣的目光中收回那句话,“没什么,你跟我来吧,我找本书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