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又起风》蓝盘粉桃

6、第 6 章

　　一早王成明就开了毛顺军借给他的金杯车去修理厂取车，一路上还在想要不要把猫崽子死了的事告诉毛顺军。来到修理厂却没见着毛顺军，反倒是见着他的大侄子占子海。
　　他家这个大侄子长得一副好面孔，不过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压迫感。
　　“军叔在吗？我过来取个车。”
　　对方头也不抬一下就说：“他出去交电费，应该快回来了，你要着急找小宋。”
　　王成明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我昨天从军叔这带走了一只猫，不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见对方抬头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死了。”
　　“死了？什么死了？”说话的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毛顺军，他一脸惊讶地看着王成明和坐在沙发上的大侄子。
　　“那猫死了。”王成明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死的？”这时毛顺军脸色有些难看地瞥了眼自家大侄子，“这才一晚你看你怎么就给弄死了呢？”
　　“哎哟军叔，不是我弄死的，我哪能弄死那可爱的小家伙？那小家伙是被扔进马桶里淹死的。这事都怨我，唉，我也心疼那猫啊，我对不起你啊军叔。”
　　“得得得！你对不起我什么呀？那猫是小海的，你要说对不起冲他说去。”说完他冲王成明使了个眼色。
　　王成明见占子海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也不说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猫崽子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害死的，可把我气得，这事真对不起啊大兄弟。”
　　占子海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下，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毛顺军给抢了先。“哪个女人这么恶毒？”
　　“一朋友的妹妹，我已经诅咒过她了，军叔您千万别骂她，骂她脏了您的嘴。”王成明说。
　　军叔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自己带回去养吗？还转手送人了？”
　　“我那朋友本来就喜欢这些小动物，哪知刚带回末家一趟就被搞死了，我也很气愤的军叔，你看看我这张苍白无力的脸，都是给那死女人气的，我迟早——”
　　“得！你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事到如今只能怪那畜生命不好。再说你那脸我实在看不出来哪里苍白无力。”军叔白了他一眼。
　　“唉——”王成明长叹一声，“那女人我迟早——”
　　“你刚才说猫被送去末家？”占子海开口打断他。
　　王成明迟疑一下，反应道：“对呀，末家，我朋友姓末，你认识末家人？”
　　毛顺军一脸凝重地看着占子海。
　　“听过，书香门第之家，有个做老师的朋友认识那家人。”占子海说。
　　“你和那家交情很深？”占子海继续问。
　　“那倒没有。”王成明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猫死了就死了，以后有什么东西也不给你这孙子了，赶紧开走你那赔钱货！”毛顺军赶紧插嘴道。
　　“哎哟军叔瞧你这话说的，我心顿时凉了半截，我这不正想着办法为那只猫报仇吗？”王成明嘀咕道。
　　“得得得！小宋！带这王少爷取车去！”毛顺军大声吆喝着，随后进来一个年约二十的小伙子，长得黑黝黝的，蓝色的修理服上沾满了机油。
　　小宋刚从车底下爬出来，笑嘻嘻地说道：“这位爷您请往这边走。”
　　“哎呦得了小宋，你别跟着军叔瞎起哄，什么爷不爷的。”王成明嘀咕着跟着小宋取车去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王成明走远后毛顺军拉下脸来朝小海低声呵斥道。
　　“叔你反应过度了。”
　　“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但你最好给我把你那危险的想法收起来！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
　　“为什么？你现在翅膀长硬了？我的话不中听了？”毛顺军粗声粗气道。
　　“欠别人的东西还回去不是理所当然吗？”
　　“你要谁还给你？啊？你能让谁还给你？”
　　占子海抬眼看着他，眼底是望不尽的阴森。“我自己会处理好，叔你不用操心。”
　　毛顺军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占子海，“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保护自己，我和你花姐都老了，你就不能让我们少操点心吗？”
　　占子海低头不语。
　　“如果他们还在，是不会希望看到现在你这个样子的。”毛顺军心里揪成一团，无奈叹气，“我——”
　　“军叔你不必再说那些劝我的话，我从那天开始就做好这个心里准备了，再说——”
　　“哎哟军叔！你果然宝刀未老呀！那坑完全没影了！”占子海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大步走进屋的王成明打断。
　　“没两把刷子还在这道上混什么混？再说你付钱给我做事我还能糊弄你不成？”毛顺军看着一脸嬉笑的王成明。“车好了开走不就成了，话还那么多！”
　　“哎哟我的军叔，我这不是过来感谢你吗？”
　　“就你几句废话也叫感谢呀？我这一天天的都听腻歪了，得了！你小子赶紧滚吧！”
　　“哎呦军叔，哪有你这样撵人的？你这话是说我这感谢方式不对了？那成，改天给您老带点好的过来！”
　　毛顺军撇着嘴冲他摆摆手，“下次悠着点，别在折腾你那车了。”
　　王成明笑笑，“这得看缘分了。那我走了啊军叔，就不耽误您老做生意了。”说完他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占子海。“大侄子我走了啊，你那猫我实在对不住你，改天请你吃饭赔罪！”
　　占子海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没说别的。
　　王成明知道他的德性，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反应。
　　“得咧！走了啊军叔！”说完摆摆手走了出去。
　　一阵发动机的轰隆声响过后修理厂的办公室里顿时静了下来，毛顺军坐到沙发上，点起一支烟，眉头紧皱。
　　“我回那边铺子了。”占子海起身开了门出了修理厂。
　　毛顺军狠狠地抽了口烟，烟顿时燃了大半截。

　　“这是照片。事情办完之后你拍照为证，之后到我这边拿钱。”王成明把照片递给坐在后排的人。
　　“先付一半定金。”后面的人斩钉截铁道。
　　“不行！”
　　“那没得商量！”
　　“你是成哥介绍的人，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但你说事情还没落成我就给你付钱，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王成明冷冷道，“事情办好我多给你一倍，做不做你自己看着办。”
　　只听后面的人不爽地啧了一声，“说好的多给一倍，事成之后你他妈最好一个子都不能给我少！”
　　“废话少说，事情办完再联系我。”
　　话音刚落就听见后车门被狠狠地关上。
　　王成明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下起的小雨，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

　　墙上的时针指向十一点。
　　夜开始越来越深。
　　末芊芊站在窗前看着宫晨风走远后拨通南辰电话，告知对方今天就办理出院手续，这成天装病躺在床上的日子她实在是厌倦了，住院不过是为了招那三个人的注意。
　　她站在窗前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招呼自己的看护蒋护士进来收拾行李，办出院手续。
　　办理手续需要一些时间，她只得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等。
　　由于长期早晚班作息，蒋护士已经疲倦不堪。办完出院手续后她拿着一堆底单小票去了末芊芊的病房，进来时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哎李护士，有没有看见末小姐呢？”蒋护士问。
　　李护士正在整理床铺，“怎么了？我进来时房间里就已经没有人了。”
　　蒋护士皱着眉头，“可能是上卫生间去了。”
　　她看见末芊芊的行李还好好的放在床头柜上。“李护士，那床头上的东西你别碰，这大小姐难伺候得很，是不让咱们碰她东西的。”
　　李护士瞥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行李，应了声好后不再多说什么。
　　“真是的，这是跑哪里去了？”蒋护士嘀咕着走出了病房。不料走到消防通道口时听到门后有动静，一时觉得奇怪，推门一看，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末芊芊蜷缩在垃圾桶旁，额头有两处撞伤口，鼻孔流着血，嘴唇红肿并少量淤血，像是被咬破的。脖子上有多处勒痕，手臂和大腿上有多处掐伤，上衣被褪到胸部下面，裙子被从左角开叉处撕破直至大腿根部，白色底裤一览无遗。
　　蒋护士一脸惊恐。
　　“末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说完赶紧上前想要扶住她。
　　“别碰我！”末芊芊双眼空洞，浑身颤抖不停。
　　蒋护士吓得连忙把手缩回去。
　　“你没事吧末小姐？”蒋护士看她额头还在流血， “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许去！”
　　末芊芊扶着墙，“谁也不许说！你要是敢说出去我撕烂你的嘴！”
　　看见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末芊芊，蒋护士站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
　　“去把我包拿出来！”命令式的语气。
　　蒋护士先是一愣，后又连忙点头答应。
　　拿完包回来后发现末芊芊已经用袖子把脸上的血迹擦了一些。
　　“末小姐，你真的不需要包扎一下吗？”
　　蒋护士放心不下。要是末芊芊出了事，那就是医院责任，医院要是追究起来，那肯定是追究到她们这些负责看护病人的护士身上。
　　她心里很害怕。
　　末芊芊从她手里夺过自己的手提包，“过来扶着我。”
　　蒋护士先是不解，后又应声扶住末芊芊。
　　“车库在几楼？”末芊芊问。
　　“负二楼。”
　　她们现在所在的是高级病房二十三楼。
　　“有货梯吗？”末芊芊问。
　　“二十三楼没有，只有十九楼有。”蒋护士一脸狐疑，“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坐电梯？”
　　“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我这幅模样吗？”
　　蒋护士会意，小心地扶着末芊芊从消防楼道处往下走。

　　晚班时间医院人员会比白天少将近二分之一，更何况这个点大部分都在值班室打盹。
　　消防楼道里回响着沉重的脚步声。
　　到了十九楼后，蒋护士朝货梯处看了看，“末小姐，没有人，货梯可以直接去地下车库。”
　　因为失血和虚弱，末芊芊面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
　　电梯里她只顾双手抱住胸前，到负二楼时额头上已经开始不再流血，想必伤口并不是很深。
　　蒋护士时不时抬眼偷觑她，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如此冷静，换做是自己可能早就被吓死了。
　　原本打算把末芊芊送到负二楼后自己就回去，不料被末芊芊叫住。
　　“你先别走！到这边来。”末芊芊没有直接往停车处走，反倒是拐进电梯旁边的一个半封闭通道里。
　　蒋护士一脸狐疑，但还是跟了上来。她抬眼瞄了末芊亲一眼，不料眼神正好与对方撞上。
　　“把你的裤子脱下来给我。”
　　“啊？”
　　“啊什么啊？我让你把裤子脱下来给我！”末芊芊缕了缕凌乱不堪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上衣。
　　“那我穿着什么？”蒋护士害怕地小声道。
　　末芊芊从包里拿出一沓现金递到护士面前，“裤子脱下来，回去之后你只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知道吗？”
　　蒋护士吓得往角落里缩了缩，低着头不敢接那笔钱。
　　“赶紧脱！现在医院里没有几个人。”说完末芊芊把自己那条被撕破的裙子脱了下来，扔到对方手中。
　　蒋护士迟疑半天，接过钱，抬头看了一眼末芊芊，哆嗦着把钱塞进了上衣里。慢吞吞地脱下自己的裙子。
　　“没你的事了，你走吧！”之后她又重复刚才的话，“今天看到的事谁也不许说，否则我要你的命！”
　　护士点了点头，看着末芊芊走远。
　　低头看着自己身下这条又破又脏的裙子，心里顿时委屈万分，眼眶立马泛了红。心想自己穿成这幅模样，要是被同事病人撞见，又得被人在后面议论笑话了。
　　她叹口气回过神来，转头看见一男人站在阴暗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吓得她大气也不敢出。
　　蒋护士憋着气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此时此刻她可以肯定这个男的一定和刚才发生在末芊芊身上的事有关系，她绷紧神经，全身开始冒着冷汗。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那是从未有过的惊恐才会带来的急速跳动。
　　那男人看了她一会儿后就转身走了，似乎并没有想要靠近她的意思。待对方走远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立即瘫坐在地上。

　　出货梯出来后，蒋护士依然觉得害怕，她害怕那个男人跟着她过来，虽然她不知道他有什么可以跟上来的理由。黑暗中那双直勾勾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她不知不觉地加快脚步往上爬，在快到二十楼的楼梯拐角处，迎面撞上一个魁梧的身体。
　　“走路看着点！”粗犷的男性嗓音，她吓得尖叫一声抱头躲进角落里。对方穿了一身黑色，头戴一顶鸭舌帽，满脸胡茬，左眼眼角处一道深深的疤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戾气重了几分。
　　“闭嘴！”男人斜着眼打量了一下她，目光停留在末芊芊留给她那条裙子上后又迅速移了开，迈着大步朝地下车场走去。

　　再次回到病房时正巧碰到刚收拾完床铺的李护士。
　　李护士手里抱着一束向日葵。
　　“小蒋你跑哪里去了？刚才那富家小姐的家属过来了。”
　　“我……我衣服被病人吐脏了，去值班室换了衣服。”蒋护士结结巴巴。
　　“哎是吗？那人刚走，说是末小姐的家属，过来接她来着。”她指了指手里的花，“瞧，这花就是那位先生送过来的。”
　　蒋护士一个激灵，想起方才在楼梯里遇到的那个满脸戾气的男人。“是不是穿着一身黑衣裳？头上戴个黑帽子？”
　　李护士想了想，“嗯……是穿了身黑衣裳，不过没带帽子。你还别说，这末小姐一家，还真是个个生得好模样，刚才那男的不知道是她哥还是她的什么亲戚，长得可俊俏了。”
　　“你和末小姐的家属联系过没？”难道不是刚才自己在楼道里碰到的那位？不管李护士审美再怎么差，那人也和俊俏这说法搭边。蒋护士满脸惊恐。
　　“末小姐不是由你看护吗？要联系也得你联系吧！”李护士见对方脸色苍白又一脸严肃，生怕出了什么事连累到自己，连忙撇清关系。“我就今天过来收拾了一下床铺，其他什么也不知道的！我说小蒋你最近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她把身子往蒋护士身边靠了靠，两只眼睛骨碌碌转着，压低声音悄悄问道：“是不是什么岔子了？刚才你不是还在找那末小姐吗？没找着？”
　　蒋护士心里变得很不安和害怕。
　　李护士见她不理睬自己，再问又怕讨了个没趣，抱着那束金灿灿的向日葵自顾自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