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欢喜》九世长安

8、第 8 章

　　研一的生活缓慢而闲散，唐睿除了上课，还接了一份翻译英文电影字幕的兼职。周末，她闲来无事，便去书吧探望张俪，忙的时候她也帮着工作人员将阅读区的书一一归位。
　　“你给我好好坐着，让别人来做，我可不发工资。”张俪招手示意她过去休息区坐。
　　唐睿遂放下了手里的书，走过去说:“我闲着也是无聊。”
　　“最近心情不好？”张俪突然问。
　　唐睿随手拿了跟前的一本书翻开，说:“没有啊，就是太闲了。”
　　“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工作一整天下来，第二天照样生机勃勃，现在反而……这果然，饱暖思□□。”张俪抿着嘴笑。
　　“那时候光忙着赚钱了。”唐睿笑道。
　　“我正想和你说，你周末有意向过来兼职吗？我这里忙，而且支教团那边我没有信得过的人，还是你去我放心。”张俪说。
　　唐睿顿一顿，说:“我可能没法去了，周末会有选修课。”
　　“这个不是问题，有课你就去，下课再过来就是了，不扣工资，还是按以前一样月结，你可以考虑些日子。”张俪对她一笑，又说:“是不是张文曜那小子招惹你了？”
　　“没有，怎么会呢。”唐睿立马摇头，又说:“我会认真考虑。”
　　张俪拿上桌上的香烟盒，说:“出去抽只烟？”
　　“好。”
　　后门外是一条暗红色的木质楼梯，楼梯上有个围栏围成的四角观赏台，以前这里有一套桌椅，但张俪嫌小情侣在这腻歪的太多，后来便让人撤了，以至于现在几乎没什么人再上来了。
　　她们一连抽了几支烟后，唐睿收手了。
　　“俪姐，你有那么多的追求者，就没有一个让你想结婚的吗？”唐睿轻声说。
　　“没有。”那双美丽的大杏眼似乎迷离了几分，转瞬又因垂眸遮挡了去，张俪再次从容地点了一支香烟，烈焰红唇在迷雾里依旧诱人。
　　“为什么？”唐睿又问。
　　张俪半眯着眼眺望远处，说：“和你不交男朋友的原因差不多。”
　　唐睿不知道张俪是否也有一个难以忘怀的人，可她不想问，大抵也是个悲伤的爱情故事。
　　她没待多久便回了实验室下载文献，周教授最近接了个中科院的海洋公益环保项目，研究濒临灭绝的水生生物——鲥鱼的人工基因重组与遗传。
　　“师妹，周老师找你。”赵焕说着从办公室出来，脸色似乎不太好，唐睿猜想他的毕业课题可能不太顺利。
　　唐睿对他笑一笑，说:“没事，师兄，加油。”
　　“谢谢师妹，快去吧。”赵焕笑道。
　　周教授见她进来后带了笑，说:“回去收拾下，今天下午两点我们去武汉，明天有一个项目研讨会。”
　　唐睿回家速度收拾了行李，她带的不多，只一个小背包便装完了。
　　下午四点，他们在武汉的酒店入住，同行的还有赵焕和实验室一个新来的老师佟博。
　　“你们晚上准备下，有什么想法明天大胆地说。”周教授对她和赵焕说。
　　他们纷纷答应下来。
　　待周教授走后，赵焕说:“这种研讨会除了演示代表都只有大佬们说话的时间，别有压力。”
　　他们的代表是佟博，唐睿自是有自知之明的，但为了以防被人看轻，丢了周教授的脸面，唐睿还是将之前的文献好好归纳整理了一番，做了些准备工作。
　　第二日，四方学者来宾齐聚一起，坐满了整个大会堂。唐睿倒是没想到规模竟如此庞大，她多少有些兴奋。
　　“第一次参加这种学术研讨吧。”周教授对她笑道。
　　唐睿点点头，说:“嗯。”
　　“那是中科院分子实验室的苏院士，等结束我带你去认识下。”周教授指着从门口进来的一个中年男人说。
　　“好。”
　　几乎在同时，唐睿看见了吴文俊，他身旁是刘院长，后面跟着张文曜。
　　“刘院长又来抢项目了。”赵焕悄悄对她说。
　　唐睿有些没听懂，看着他不语。
　　“他今年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学术项目，这次看来是不得不来争了。”赵焕说着看一眼周教授，又说:“没事，周老师也不在乎这一个项目。”
　　唐睿云里雾里听了一圈，大概明白了其中关系，左不过是竞争。
　　刘院长明显绕了一圈，刻意坐在他们的前面的位置，却并没有对他们有所表示。
　　“周教授。”吴文俊落坐前微微弯腰打了个招呼。
　　“周教授好。”张文曜紧随其后。
　　唐睿则对他们笑了笑。
　　这时，刘院长回过头来，说:“呦，老周，我就知道你肯定在。”
　　周教授笑一笑，说:“没想到苏院长也对这种项目感兴趣。”
　　“我看这课题有意思着呢。”苏院长说。
　　唐睿见周教授没有想继续交谈的意思，企图把话题转移过来，便毕恭毕敬地说:“苏院长好。”
　　“你好你好，之前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苏院长打量她。
　　“我是周教授今年带的学生，唐睿。”
　　苏院长顿了顿，又笑着说:“哦，我想起来了，这届的最高分。”
　　“没有没有，我运气好而已。”
　　苏院长转而看着周教授，说:“老周不错的，跟着他有前途。”
　　唐睿点点头，说:“嗯，周教授学术能力强，对学生也特别好，我们都很喜欢他。”
　　“我的学生我肯定尽全力培养，有没有前途不说，都是正直聪明的孩子。”周教授说。
　　“那就好。”苏院长笑着回过头。
　　这场交谈就此结束。
　　“师妹，苏院长脸都绿了，哈哈。”赵焕悄悄说。
　　唐睿不明所以，说:“为什么？”
　　“整个院谁不知道苏院长在学术上有所缺失，一心在项目上，你说周老师学术能力强，他不得被气死。”
　　唐睿暗暗咋舌，说:“我是真不知道。”
　　“没事，周老师护着你呢。”
　　赵焕说完，童博便用眼神警示他们，说:“认真听，回去写份报告给我。”
　　他们便不敢再说话了。
　　唐睿悄悄看身旁的周教授，内心是感动的，她深知自己说错了话，可周教授却替她把话圆了过去，不可谓不谓之为袒护。
　　他们的课题演示在倒数第三个，唐睿细致地记下了前面的演示者的重要观点，轮到童博演示时，她更多的是在观察学者们的表情。演示很顺利，也没有人刻意提出刁钻的问题，唐睿也是松了口气。接下的演示唐睿多少放松了些，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最后一个演示者是吴文俊。
　　“各位教授，学者，老师们早上好，我很荣幸代表东大生科院养殖与生态环境实验室站在这里和大家分享探讨有关保护鲥鱼的公益项目，我的演示题目是:鲥鱼的人工繁殖技术难点攻克与体系构成。”
　　他的台风一向强大，唐睿并不意外他的夸夸其谈，只是她此时无心欣赏，因着他越来越深入的演示，唐睿发现了一个根本性技术难题——养殖。她一直将这个项目的主要难点放在人工控制基因重组从而筛选出易成活易繁殖的子一代，可她似乎忽略了一个重点，那就是前期母本的养殖。且不说鲥鱼对水质、水温以及投喂要求都极高，真正头疼的是，鲥鱼是洄游性鱼类，平时生活在海水中，而繁殖期则要在平缓的淡水区，通过这一溯游行为刺激才能性腺发育，而一切一切的问题在于这并不是他们实验室所专攻的方向，这方面定然无法与刘院长的实验室相提并论。
　　很显然，这个问题主办方不可能不清楚，他们同时邀请东大两大实验室并不是偶然，也不是无意之举。所以，当主办方征求周教授和刘院长是否有意合同这个项目的时候，唐睿也就不意外了。周教授似乎有其他考虑，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而刘院长更不可能率先退出，这令主办方多少有些难办，只说希望他们尽快回复。
　　事实是，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个项目，这也就决定了他们必然合作，只是时间问题。因此，对于拿下这个项目，唐睿心下并无担忧，可她并不希望合作交涉的人是吴文俊。她虽明知大局为重，可还是有着顾虑，他们之间本就流言四起，而他显然在刻意回避，唐睿确实也不想将他拖下水。
　　三天后，主办方红布了双方合作的消息。当天下午，刘院长派人送了份项目人员安排表过来，学生负责人一列吴文俊的名字赫然在列。而当晚的项目动员会议，吴文俊却并未列席。
　　“各位老师同学，我叫张文曜。很抱歉，吴师兄因为毕业课题无暇分身，因此退出了这个项目，现在由我担任本实验室的学生负责人，请多多指教。”张文曜站起来说。
　　唐睿漫不经心地听着张文曜的自我介绍，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或许应该是正合心意，可她又隐隐有些失落。
　　项目前期以养殖繁殖为主，这是张文曜负责的部分，可唐睿同样忙得脚不沾地。她必须赶在繁殖期前将人工基因重组的技术要点掌握透，并且可无限重复，时间紧张，她也因此婉言拒绝了张俪的兼职提议。周教授定的负责人本来是赵焕，可他也是忙于毕业课题，只挂了个名，周教授又只剩下她一个学生，因此真正的负责人非她不可。和张文曜的合作算得上愉快，他每每在传达刘院长的意见时，唐睿明显能感觉出他经过了修饰和美化，这显然令整个团队更有凝聚力，不至于因为不同实验室而难以合作，唐睿担心的此类问题没有出现，当然对张文曜既是感激又是欣赏，因着项目的原由交往也颇为频繁。
　　这晚，唐睿和张文曜在张俪的书吧闲聊到很晚，回去的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在往步行街的方向走，唐睿觉得这个时间外出有些反常，便听有人埋怨:“最近教学楼怎么总是停电，我实验做一半……”
　　唐睿眨眨眼睛，立马掉头往学校跑。
　　当她气喘吁吁赶到地下养殖室时，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一盏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这样的环境，她多少有些害怕，可增压泵停了，他们养了许久的母本绝对活不过今晚，她不得已壮着胆子往里走。
　　她轻手轻脚，在即将走到亮光处时，开关合闸的声音突兀传来，唐睿一时吓得忘了呼吸，紧紧抓着挎包。
　　室内顿时明亮了。
　　唐睿看见地上蹲着一个许久未见的背影，旁边是一台发电机，他拍了拍手上的污垢回头看。恐惧的小火苗似乎在见到他的瞬间熄灭了，唐睿却在对上他的目光时，一时语塞了。
　　“来得正好，换水就交给你了。”他说着站起来，打开角落里的水阀洗手。
　　“好。”唐睿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胆子不小。”他突然抬头看她，站在原地笑。
　　“什么？”唐睿皱皱眉头。
　　他提上脚边的工具箱，路过她时，说:“下次不要一个人过来。”
　　鱼缸里的增压泵在冒着泡，咕噜咕噜作响，混合着发电机运作的声音，有些嘈杂。唐睿用了几秒钟听清他的话后，他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大门。
　　唐睿将鱼缸的水放了三分之一，打开水阀放入新水，她盯着缸里游动的鱼群，思绪飘散。
　　吴文俊从来没有来过他们的养殖室，水阀的位置又设计得稍为隐蔽，可看他方才熟练的动作，唐睿断定他来过，还不止一次。项目进行将近一个月，他们从未碰上过，除了今晚。
　　他在回避她，而今晚是个意外。
　　唐睿来不及去想合适与否，双脚已经往外跑了。大门外几步，吴文俊正在往这里走，手上已经没了工具箱。唐睿停住脚步，站在门内，而他在门外停顿一下，走了进来。
　　“换完了？”他问。
　　唐睿摇摇头，方才的一腔孤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来换，在这等。”他说着往鱼缸走去。
　　唐睿下意识地摇摇头，想起他没看见，又说:“不用，我来就好，你去忙你的。”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似乎思量了一番她的话语后才说:“老式发电机的电压不稳，今晚我走不了。”
　　唐睿看着他再自然不过地调整着增压泵头的位置，一时难以名状，她甚至没有说一声便自顾走了。走在路上，唐睿有些心不在焉，又有些说不清的气闷，她走去路边的凉亭坐下，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月色朦胧，黑云密布。
　　唐睿抬起头看夜空，再略一回头便见吴文俊站在路边的树下，手上同样亮着红色的烟火。他也看见了她，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后，走过来几步，站在凉亭外，说:“走吧，送你回去。”
　　唐睿的烟已经燃到了指尖，有些微热，吴文俊探手过来夺去后扔进了垃圾桶。
　　“不用，我找得到。”唐睿暗暗摩挲着被烫到的手指，开始觉得有些疼。
　　他一直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看透才罢休，最后却一言不发将她的右手抓了去，在口袋里摸出一张创可贴。
　　唐睿试图往回抽，他握紧了她的手腕，沉声说:“别动。”
　　唐睿自是不知他为何发怒，可她同样有着没来由的怨气，她一边看他撕开创可贴，一边克制着自己，在想为什么。
　　“你在气什么？”他低头在她的手指贴上创口贴，姿态再随意不过。
　　唐睿却突然心口一紧，不自觉握紧了手，她左思右想得不到答案，便说:“你为什么在这？”
　　“路过。”他松开了她的手。
　　唐睿皱眉看着他，这既不是通往宿舍也不是实验室的必经之路。
　　“很晚了。”他垂眸看着路边。
　　“真的不用送，被人看见又该误会了。”唐睿说着走下凉亭。
　　“走大路。”他说。
　　唐睿点点头，走了。
　　那一晚，唐睿一直到深夜依旧未眠，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一面躲着她，一面又关心她。
　　所幸，她很少能见到他，日子一长，她又忘了。

　　那日下午，唐睿在实验室忙得蒙头转向，实验桌上的手机已经振动了许久。
　　唐睿趁着空隙时间走去查看，竟是梁晓琪的未接来电，这是毕业后的第一通。
　　唐睿回拨过去，就在即将挂断之时，梁晓琪接了起来。
　　“唐唐，你猜我现在和谁在一起……”梁晓琪语气很兴奋。
　　“又在勾搭哪个帅哥？”唐睿说。
　　那边传来一阵笑声，明显是女声。
　　“她说你是帅哥。”梁晓琪在那边说。
　　唐睿在电话这头等对面两人交谈，便听到了刘明玉的声音，她说:“告诉她，我现在算得上半个。”
　　“你们怎么……”
　　“出来啊，我们在你学校。”梁晓琪打断她的疑问。
　　实验进行到一半，倘若此刻中止，又得重新开始，今天便白忙活了，唐睿不得已，只能让她们先去校门口的火锅店等她。
　　待她赶到火锅店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梁晓琪和刘明玉点了一桌的菜，还在等她。梁晓琪还是及腰的波浪圈，倒是刘明宇，剪去了标志性的黑长直，一头短碎发清爽而干练。
　　“不是让你们先吃嘛？”唐睿走去梁晓琪边上坐下。
　　“我们是真不饿，这还没到晚饭点。”梁晓琪说。
　　“要不要喝梅子酒？”唐睿问。
　　“我正想这口呢。”刘明玉笑道。
　　三人叫服务员倒上酒后，一同举杯。
　　“上次喝还是毕业的时候。”梁晓琪说。
　　“还差一个月才半年，被你说得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刘明玉说。
　　唐睿点点头，说:“我也觉得过了很久似的。”
　　“你是忙得忘了我们才对。”梁晓琪怒目圆睁。
　　唐睿将酒喝了，说:“先干为敬。”
　　她们便笑了，一道喝了几轮。
　　“诶，唐唐，你说巧不巧，我今天第一天过来报道就碰到明玉了。”梁晓琪说得眉飞色舞。
　　“报道？”唐睿重复一遍。
　　“这不是重点。”梁晓琪说。
　　唐睿和刘明玉一同开口:“这是。”
　　梁晓琪一边低头在杯里添了酒，一边说:“嗯，在职的。”
　　唐睿瞅着她那模样，心下已经猜了七八成，便说:“真好，又可以一起玩啦。”
　　“我们宿舍全是高学历人才，我这说出去都长面。”刘明玉说完又问:“跨专业考研很难吧？”
　　唐睿看一眼梁晓琪，提高音量，说:“我快饿死了，我们下菜吧。”
　　“应该吧。”梁晓琪说完抬头笑了笑，又说:“是他拖的关系。”
　　刘明玉顿一顿，没说话。
　　唐睿叹息一声，转而笑道:“吃啊。”
　　一顿饭吃得很快，整整比她预留的时间早了一个多小时。
　　校门口。
　　“我住在学校后门的嘉禾小区里，有空来我家玩，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得很。”梁晓琪说。
　　唐睿笑道:“好。”
　　梁晓琪便走了。
　　“要不要在学校逛逛？”唐睿看着刘明玉。
　　“好。”刘明玉说。
　　唐睿一边走一边介绍，两人皆有些心不在焉的。
　　“你说，晓琪怎么能继续和……她都忘了那个男的怎么对她的的了吗？而且她现在算被……”刘明玉开始说得很急，最后又说不下去，戛然而止。
　　唐睿知道刘明玉在想什么，可她并不想插手，只说:“感情的事说不清的，随她吧。”
　　“我就是看不下去。”
　　唐睿噗嗤笑了，用胳膊肘撞一下她，说:“你以前可没这么有正义感。”
　　刘明玉笑了会，抬头看着前方，颇有些凛然道:“职业病。”
　　唐睿记得，刘明玉曾在宿舍群里说过她在电视台当记者，当时，她们其余三人一片哗然，又不无敬佩。
　　“真羡慕你，说转行就转行。”唐睿由衷道。
　　“我还羡慕你呢，起码大学没白读，我现在一切都要重头学。”刘明玉虽是说着此类颓然的话，可唐睿分明只听出了斗志昂扬。
　　“你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像我，我是真羡慕你。”唐睿说。
　　“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吗？”刘明玉问。
　　唐睿摇摇头，说:“那倒也不是，就是感觉在压抑着什么，又找不到突破口。”
　　“你就是凡事想太多了。”
　　唐睿自是同意的。
　　“对了，还没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唐睿说。
　　“你知道最近你们研究生支教团弄的那个山区纪录片吧？火了，编辑让我去山区做个采访。”
　　“你联系到人了吗？”唐睿问。
　　“没呢，听说现在采访的人多，很难联系到。”
　　唐睿停在路边，说:“我认识他们的负责人。”
　　“真的？”刘明玉大声说。
　　“今天是周五，这个时间他一般都在活动室里，我带你去。”唐睿说。
　　刘明玉抱着她的手臂，喜悦显露无疑。
　　她们乘坐校车去往活动室，十分钟便到达目的地。走进大楼，在走廊便可见活动室里灯火通明。
　　门口，唐睿在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时顿了顿脚步，接着才走进去。
　　“吴……他也在这？”刘明玉悄悄和她说。
　　“我不知道他在。”唐睿压低声音。
　　“睿姐，你来啦。”李娜一蹦一跳地走过来。
　　其余人便齐齐看过来，唐睿笑一笑，说:“你们继续，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周凌云一见她，也笑着迎上来，说:“你来得正好，明天一起去吗？”
　　唐睿摆摆手，说:“我最近真没空，待会还得回实验室，这不想麻烦你帮个忙。”
　　“你再这么客气我真要生气了。”周凌云说。
　　唐睿对他一笑后，挽着刘明玉走近一步，说:“给你介绍个朋友，这是我大学舍友刘明玉，当地电视台的记者，想去山区做个采访，你看方便带上她不？”
　　“好说。”周凌云说着打量刘明玉。
　　“你好。”刘明玉大方地微笑。
　　“你好，我叫周凌云，唐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别太拘束。”周凌云笑道。
　　“不会，不会……”刘明玉笑道。
　　“你是记者，肯定会拍照吧？”
　　“会。”
　　“那真是太好了，唐睿不去，我就差人拍照呢。”
　　唐睿见他们相谈甚欢，应该也用不到她，便笑着道了别，留下刘明玉与其他人一同讨论明天的行程安排。
　　唐睿并非刻意去听身后的碎语，可一字一句却又清晰入耳。
　　“学长，没想到在这碰到你。”刘明玉说。
　　“我更没想到的是你当了记者。”吴文俊说。
　　二人的笑声融入了讨论的嘈杂声里。
　　“我忘了，你和唐睿是舍友，也是文俊的校友，真是太好了，明天就靠你们倆了……”周凌云说。
　　“学长，明天你也一起去吗？”
　　“嗯。”
　　“你放心，你教的拍照技术我是一点没忘……”
　　“你现在才是专业的……”
　　大门外几步，唐睿停住脚步回头看，好一派其乐融融的画面，他依旧笑得如沐春风，唐睿似乎忘了，他只是不对她笑而已。
　　为什么？
　　就因为贴吧的流言蜚语？
　　不对，她又忘了，他从一开始就不大待见她。
　　大二那年，唐国强的工厂出了问题，几乎耗光了所有的家产，沈秀告诉她，他们有可能供不起她上大学，唐睿自那后便不得不自力更生。
　　她找了许多工作，甚至是酒吧的推销员，可她又放不下身段。
　　在天台上，她本来想正式告知他放弃留在学生会，他却没有给她机会开口。
　　“唐睿，承认你需要帮助并不丢人，你迟早要低头，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别人，你只会更好受。你也知道，我帮你不是无偿的。”
　　当然，唐睿接受了他的帮助。
　　他给她介绍过许多高薪资的工作，包括酒会的迎宾。那时她心高气傲，只觉有辱斯文，背地里拿着报酬抹眼泪，他却是毫不留情给了一顿嘲讽。唐睿因此与他有过为数不多的争执，甚至在看到他和别人谈笑风生时，一度觉得他虚伪至极，分明是那样冷漠无情的一个人，偏生挂着皮囊骗了一众人。
　　她难以掩饰对他的成见，甚至说出想要请辞的话，唐睿记得，他当时一字一句，毫无波澜地说了一段话。
　　“我选的人，从不反悔，这种话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听到。另外，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你对我有所不满，我不在意，更不会因此迁怒于你。”
　　也是那时候，唐睿知道，她的愤怒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是不足挂齿的。
　　他们之间一向如此，大多数时候，她唯唯诺诺，心有不甘，偶尔也会剑拔弩张，而她的剑刃往往砸在了棉花上，甚至没有碰撞的火花与回音。
　　这次也是，他的回避，她虽疑惑，同样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