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闺》摇摆的枫

24、除夕夜新旧笑欢颜 阖家欢围坐说家常

　　林喜年将话问出口后，不知为何却又有些懊恼的蹙了眉头。
　　崔岭按走近后站定，道：“极为中规中矩，这样穿就很好。我觉得很衬你，很是好看。”
　　自成亲后便从未听过崔岭按如此夸赞人的话，林喜年一时之间羞的满目通红道：“今儿是个大日子，穿的好看不中用，万不能让人挑出错儿来才是正理。”
　　崔岭按欺身上前，拿起妆奁内的绢花，道：“你是我崔家六房的奶奶，是花轿抬进来的正头媳妇，即便穿的光艳些又有何不可？他们说如何便也随他们去。万不能因别人而误了自己。”林喜年听的话好似是意有所指，但却不能肯定，只是疑惑的看着崔岭按。
　　崔岭按也不多做解释，转身往外走去道：“娘在前边等咱们，咱们快些过去吧。”
　　两人来至前院，唐安人与崔世闻见两人进来，互看一眼，笑道：“让你爹跟谨之先去，咱娘俩儿待会再去。”崔岭按给唐安人行礼后，便跟在崔世闻身后一同去了祠堂。
　　唐安人笑道：“你若是饿了，就用些点心垫垫。去年咱们族里成家的子弟不少，但你却是排在前头的，毕竟谨之的辈分、年龄比他们都大些。等你写上族谱，只站在谨之身旁等着其他家的媳妇全都写上族谱后，再一起磕头拜祖，等这流程过后，你呀就跟着我，来尝尝咱们族里人的手艺。”
　　林喜年笑说道：“往年在家时也只是听别人说而已，今年有幸见着，我可得好好尝尝才是。不知今年轮到哪家做饭？何时再轮到咱们呢？”
　　唐安人笑道：“这给这么多人做饭可是个力气活儿。咱们家头几年刚做过，若是再轮的话？”说罢，伸出手指算了算道：“可巧，是今年除夕，到时可要劳累你了。”
　　此时，吴妈妈进来道：“太太，祠堂那边众位爷们都已进去，现已读了祭词，等咱们过去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唐安人并未与林喜年做车过去，在路上唐安人小声嘱咐道：“到时别怕，族老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还有与你一样的年轻媳妇站在那儿呢。”
　　胡氏正领着两个孩子过去，刚出院门就瞧见唐安人与林喜年从那边走来，忙上前去行礼道：“婶娘与嫂子怎么也不坐车，你瞧那边。”指着几人前头的一辆马车道：“一看马车样式就知道是从京城来的。她家男人也不管她，婆家人也不知教训她。整个路上就只有他家有钱做马车。”
　　唐安人皱眉道：“她娘家是官家，婆家是商家，若在这个时候当婆婆的若教训的儿媳妇，在祠堂内闹出来可不好看，到时丢人的可不就只有户家，连咱们崔家也都会成为别人的谈资。还不如现在依着她，等过后再教训也不迟。况且族长见了也不会不管。”
　　在临近祠堂时，胡氏将孩子交给杏红，因是按辈分排序的，虽然林喜年应与胡氏站在一处，但林喜年是新妇，只能明年了。
　　林喜年在新妇里排第二，前头的一位是从未见过的，应该是不住在这边。因是件严肃事儿，几位新妇都没有互相询问见礼认识。林喜年在站定后曾迅速的用余光往后瞧了瞧。
　　比起那位不知是那家的新妇所穿的赤红衣裳来，自己的穿戴还算是中规中矩的，如此一想便放了心。
　　站在门内的崔岭按则一直记挂着林喜年，因不能随意乱动，崔岭按只好借着余光根据日头的变化来预计时辰，想着此时林喜年也应该由自己的母亲领着已到祠堂了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就听从屋内传出崔岭承的声音：“乾坤韶华，媒妁相合…繁衍子嗣，以承祖业…今庚寅年一月二十二日，崔氏有新妇十五人，祖籍为雁北者十人，之外者五人…万邦兴盛，天地合安…以继祖宗基业。”
　　林喜年站在门外对于里面所念的话是听不清楚的，不知站了多长时间，林喜年的脚都站的有些发麻，但她却不敢随意的乱动，毕竟祠堂除却出自她内心的恭敬之外，还有深深的惧怕。
　　又不知过了多久，林喜年正因嘴内发干而抿嘴时，就见程嬷嬷从门内走至距离林喜年不远的地方，声音严正的道：“请诸位崔氏内眷随我入祠堂。”
　　“程嬷嬷乃是周老恭人身边的人，难道今儿周老恭人也来了？” 因曾妈妈对她说过的话，她一直就很想见见这位周老恭人。
　　随着程嬷嬷进入内门，林喜年便一眼就看到了崔岭按。今儿崔岭按穿着黛蓝色的罩衣，内穿同色绣万福图案的直缀，整个人显得很是沉稳。可巧的是，林喜年站定位置的平行左侧站着的就是崔岭按。
　　当前面的人被喊至堂屋内的时候，程嬷嬷走近她道：“别担心，待会儿我跟你进去。”
　　林喜年被程嬷嬷突如其来的亲近弄的十分惶恐，忙小声道：“多谢程嬷嬷。”站在一旁的崔岭按见程嬷嬷的举动，先是不解然后才舒展了眉头。而其余的崔氏子弟则表情各不相同。
　　因林喜年是崔岭按续娶的内眷，故而，在还未写入族谱之前除却祭拜祖先牌位还要祭拜崔岭按先头故去的两位内眷。因站立的时间的过长，在祭拜张氏时起身的时候，差一点儿又摔回去，幸好旁边的程嬷嬷眼快的扶住了她。
　　林喜年小幅度的对程嬷嬷感激的笑了笑后，再稳定心神将剩下的事情顺利做完。随着笔墨的划动，林喜年在这一刻对崔家这个家族终于了归属感。
　　当崔家新妇全部写上族谱后，崔世德又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将崔世鹏、崔杨氏、崔沈氏的名字在族谱上划去；站在崔岭按身后的崔岭山在知道沈氏的名字被划去时，心下却感到一阵的轻松与对未来的期盼。
　　繁琐的礼节，庄重的肃穆是对祖先的尊重。再次跪拜祖先牌位后，众人便有序的退出祠堂。但祠堂的大门却未关闭，因为在祠堂的前面有一块极大的空场地；今天晚上，众位崔氏族人将在这里，感受祖先的遗留与馈赠。
　　林喜年看着周围人都在忙碌着般桌椅板凳，自己却跟这唐安人坐在这里听人说话聊天，便有些坐不住小声的对唐安人道：“娘，若不然我过去帮忙吧。”
　　坐在唐安人对面的崔家十五房的妇人道：“听这话便知你家媳妇是个勤快人，不过，这次你作为新妇只享受你嫂子、婶娘们的伺候罢，等到今年除夕可就有你忙的了。”
　　唐安人给林喜年介绍道：“这是十五房的张太太，你该叫她婶娘。她儿子是个出息的，如今在京念着学，想来过不了多久咱们族里就该多一位进士老爷了。”
　　林喜年忙站起来行礼道：“给婶娘见礼了。”因不知出了几服，故而虽是见礼，但张太太去不用给礼。
　　张太太拉着林喜年的手坐下笑道：“哪里比的过你家谨之。”又见林喜年的模样不输头里的两个，又摸着她的手也不像是经常做农活的样子，又见唐安人对林喜年的看重，便从怀里拿出一枚缠丝金镯来，笑道：“合该这镯子也该找到主人了。”说着话便拿着桌子放在林喜年的腕子上比划道：“瞧！这多合适。”执起林喜年的手就要给她戴上，林喜年去看唐安人。
　　唐安人点头笑道：“既然是你婶娘给的，说明你合她的眼缘心意，如此就收下罢。”林喜年再次行礼道谢。
　　张太太问道：“不知哪位媒人给谨之做的好媒。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也到年纪了，可我头一回经这事儿，便有些抓不着绳线头，嫂子好歹给我指条路。”
　　唐安人笑道：“是官媒婆甄大娘给做的媒。可若你想找个跟喜年一样的媳妇可是万不能了。”
　　张太太心中纳闷加之也有些不乐，但还是笑问道：“嫂子为何这样说？难道是有内情么？”
　　唐安人笑道：“我这媳妇乃自小便是甄媒婆看着长大的，我那亲家跟甄家关系极好，如今的宋大奶奶也就是甄媒婆的女儿也是极为要好的。你说是不是可就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张太太这才轻松笑道：“原来如此，是找不到了。所以说，这才是你的福气。”被两位太太注视着，林喜年有些害羞的不自在。
　　“都说些什么呢，这么热闹！”盛昌布庄崔世铁的内眷崔何氏带着一位新妇走过来，众人便想：这就是崔岭贤在京娶的媳妇。
　　张太太笑道：“在说这些新媳妇们呢。”这句话让同为新妇的林喜年与崔岭贤的媳妇田氏羞红了脸。
　　崔何氏将田氏露与人前笑着介绍道：“这是贤哥儿在京娶的媳妇，娘家姓田，你们叫她芝兰也就罢了。”又看着林喜年说道：“这是你按大哥的媳妇，你叫她按大嫂子罢。”林喜年与田氏互相见礼，两人也同样从对方的婆婆的身上得到了见面礼。
　　唐安人听田氏的口音，问道：“听芝兰的口音，好像是咱们雁北的罢？”
　　田氏笑道：“伯娘听出来了，我祖籍是雁北田家村的，我是十岁上随父亲进京的。”
　　林喜年说道：“田家村距离我娘家的溪河村极近，当初田家村有位举人老爷，后来举家进京了，难道就是你家？”
　　田氏笑道：“真让嫂子说对了，就是我家。如今我爹在京做了一个七品小官儿，虽品阶底可每日要办的事儿却是极多的。当听到咱雁北崔家人来提亲时，我爹连话都没说几句就定下了。如今虽然离了爹娘，但在熟悉的地方，我也心安了不少。”
　　唐安人见崔何氏不让田氏碰热茶，便笑问道：“可是有喜了？”
　　田氏听罢羞红着脸低下头道：“嗯，已有两个月了，是在回来的路上诊出来的。”又说道：“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本不该坐车，但我家二爷非得让我坐，还为这事儿专门去了族长家。”
　　崔何氏接口道：“等我跟他爹知道后，立即就将他骂了一顿，这下好了，人人都知道我家儿媳是个娇气的，其实都是老二的错儿。”
　　唐安人看着眼前的婆媳二人，笑道：“做夫君的疼媳妇，你们也别骂他了，权只当疼孙子罢了。”
　　崔何氏高兴的眯缝着眼道：“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几位太太说着家常，虽然不是刚成亲但都还算是新妇的林喜年与田氏二人只含笑着坐在各自的婆母身边或点头或为几位长辈斟茶倒水。
　　日头渐渐落下，田氏因怀着身子腹中渐渐感觉到饿了，便小心的扯了扯崔何氏的衣襟贴耳问道：“娘，这年夜饭怎还不来？我都饿了。”
　　崔何氏笑着小声道：“瞧天色也快了，你再吃些点心忍忍。”田氏无法，只得挑着能吃的点心垫垫肚子。
　　因林喜年坐在席面的外头，转头时忽看到有几个平日里还算熟悉的女人正两人合力的将一只冒着热气的大桶抬过来，因不知是什么，便对唐安人道：“娘，你瞧那边？”
　　唐安人顺着林喜年所指的方向看去，笑道：“年夜饭来了！”
　　田氏听的这话，忙伸头瞧去，见年夜饭真的来了，便松了口气，不用饿肚子了。
　　因田氏怀了身子，当摆放碗筷的时候，林喜年说什么也不让田氏动手。崔何氏与田氏有些过意不去，唐安人笑道：“怀孕的女人最是娇贵，且又不是什么大活儿，让喜年做也是应当的。”毕竟在座的除了田氏怀了身孕之外，其余的都算是她的长辈。
　　红色的灯笼一一挂起。当两个女人将盛着饺子的木桶抬到席面旁边的空地时，就听有个大嗓门的女人道：“今儿的饺子都是肉馅儿的，但这肉馅儿里也有不同。今年咱们崔家有了十几位新媳妇，这来年咱们崔家子嗣不知又会增添多少！故而，我们几个在这饺子馅儿里增添喜庆的添头，若哪位吃到了，就站起来让大家看看是哪位有福气的人来年定能抱个大孙子。男女都有啊！”话音落，那些去年刚成亲的人就成了别人打趣的对象。
　　男人席面上的崔岭杉则碰了碰崔岭按的肩膀笑道：“吃的时候可要仔细些，若你没吃到，我的也给你，保你来年抱个大儿子。”
　　崔岭按也不理会崔岭杉的打趣，直接拱手道：“那就全依仗我儿他族叔了。”崔岭按面色如常，但崔岭杉则惊的睁大了眼睛。
　　林喜年先盛了一碗放置在唐安人的面前，然后再给自己盛了一碗，刚要用时，就听张太太道：“多盛几个，好歹吃到的机会也大些。”
　　田氏也忙说道：“是啊嫂子，毕竟我已经有了，即便吃不到也没关系。你就不一样了，还是多盛一些的好，就像伯娘说的机会大些，也能添个好彩头。”
　　虽是实情，但这话听在唐安人与林喜年的耳里是那么的不中听，但唐安人是田氏的长辈，人家正经婆母还坐在旁边呢，她的手跟心思也没那么长。
　　但林喜年却笑道：“多谢弟妹的好意，这孩子什么时候来得讲究缘法，弟妹这是缘法到了，孩子自然就有了。但好事成双，你也多盛些，也别让我一个人吃，若弟妹吃到了岂不是好上加好！”
　　崔何氏笑呵呵的说道：“这饺子都快凉了，我们上了年岁的人好些，你们这些年轻的可吃不得凉的。”
　　唐安人也笑说道：“是啊！今儿的饺子味道可是好吃的很，都该好好尝尝。”又道：“你们说奇怪不奇怪。这饺子馅儿咱在家时想吃那便随时就能吃到，可一样的馅儿到了这儿，味道怎比在家吃的还好些，真真怪哉！”在座的人都点头表示赞同，但却说不出来为何怪异。
　　一段插曲过后，虽然都在用饭，但男人那边却是杯盏推换你谦我让的，敞亮的嗓门都能越过一座座崔氏家族族人们居住的院落，再通过街巷传到红灯彩照，鞭炮声响的街市上去。
　　而这边的女人们都想吃个好彩头，除了孩子们的嬉闹声之外，女人们几乎都是小声的吃着说着。
　　肉馅儿是美味的，就连平日里不爱吃饭的小孩儿们都多吃了一两个。林喜年心中也想添个好彩头，每一口都吃的极为小心，因为毕竟没说添的彩头到底是什么？那边的田氏也是，谁不想要好事成双。
　　同一桌席面上的两位年轻媳妇因各自的相同的心思而慢慢吃着，唐安人也想有个好彩头来年抱个大孙子；崔何氏更想要好事成双；如此，两位婆婆也都小心翼翼的吃着，唯恐吃快了将彩头还未尝出是什么就成了饱腹的食粮。
　　崔岭杉大口吃着饺子，看着旁边当真是慢嚼细咽的崔岭按，想要再打趣两句，但却有些心酸的打趣不出来，同时也慢慢的降低了吃饭的速度。
　　软烂硬物出现在唇齿之间，林喜年将东西用舌头顺出来，放在手上，拿给唐安人看:“娘，你看。”
　　唐安人一瞧是花生，忙笑着让林喜年站起来，又大声喊道：“我家喜年吃到彩头了。”话音落，就见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冲向林喜年，随后都又大声问道：“还有谁吃到了？”
　　“按大哥吃到了红枣！”崔岭杉的话让众人都静了眨眼功夫，随后又都高兴的恭喜唐安人与崔世闻道：“恭喜恭喜！早生贵子，来年定能抱个大孙子。”
　　这边唐安人与崔世闻喜得那是合不拢嘴，而那边陈氏的心情就不好了，只因她家老二夫妻谁都没吃到，那酸味可比崔何氏与田氏强多了。
　　就在众人的打趣与贺喜中，一道充满笑意但却洪亮的声音从别处响起道：“在屋子里就能听到你们这边的热闹，我也来跟你们一处热闹热闹！”
　　众人闻声看去，只一眼便都站起来行礼。林喜年在还未行礼时就看来人有些有些面善，在行礼的过程中，猛然想了起来，道：“原来是她。”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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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来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