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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番外(1)惊梦 ...

  •   礼乐声从城楼处沿街传来,神穆庄严,肃鸣有力,就连赵简已被这庆贺之声吸引过去,来至大门处朝外而看,那几个守门的精兵却惊得变了面色,又顾及到是赵简,故而不敢多言。

      赵简抬眼看了一眼临近之人,便道:“你们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我就站在这儿看一会儿。”

      那精兵长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夫人随意看……”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新皇即位了。”

      赵简心下沉了许久,已经有小半年的时光了,她被困在这座将军府里终日不得外出,米禽牧北也没有再出现过面前,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犹记得就在多月前,那个与米禽牧北对弈的夜晚,在棋盘之上他杀伐果决毫不留情,一如在战场上的他。

      赵简知道自己输了,但也有自己的选择。在他走后的转日,本想就此了断,却不想被人拦了下来。

      后来赵简看见了他,一个灭了整个没藏氏一族的胜利者。他站在她的面前,神情复杂,却不知如何张口。米禽牧北以大宋做威胁,若是赵简再敢有半点轻生的念头,他便即刻屯兵到祁川寨,东南而下,绝不留情。

      那一天赵简真的被他气到红了眼,对着他又捶又打,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米禽牧北就站在那处岿然不动任由赵简宣泄,隔了半晌,赵简哭得满面通红。

      她只是不明白,事情都已经走到了今天,她也有她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还是要强迫至此?

      自那日之后赵简没有再见过米禽牧北,被困于这座将军府中已过小半年的时光。

      不过三日,那羽林军从皇宫中一路而来,走在最前头的,正是一辆织锦缎密绣团龙纹的华贵马车,伞盖仪仗摇摇而行,婢女引金壁香笼拱卫两侧。街道皆用墨蓝水洗布子围住,一路而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样兴师动众,无非是想要昭告天下今日所迎之人的身份是何等受重视,何等贵重。

      两侧婢女将那车帘缓缓而掀,只见俊美的男子的从内而出,身上没有任何象征身份的衣着,反倒是一袭墨绿色的长袍,宛如当初这座府邸的主人重新而归。

      米禽牧北只身往府中而去,今时已不同往日,如今人人要称得一声“陛下”,走过之时自然受侍从婢女跪拜一路。

      他像一个传奇般得只用了半年的时间立在了西夏的巅峰之处,风云骤变、物换星移,不变的却是一个男人的野心。

      只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在推开那道房门之前却忽得紧张起来,想到要即将面对之人,不免沉吸了几口气,才小心翼翼推开了房门。

      如他所想那样,女子沉静得靠在床头,外头的阳光正好,透了格子窗映在赵简的脸上,束束的光缕金色夹杂着细密的飞尘,静默安好。

      米禽牧北缓缓走过,面对着心仪之人他有太多的耐心和法子,终是笑道:“阿简,外头木兰花开了,我知道有一处花开得最盛,你可愿随我去看看?”

      赵简听闻他的话,心知他所说的地方,微微侧过了头,道:“我哪儿也不去,这里挺好的。”

      说来可笑,当日来至西夏她是何其不愿踏入这座将军府,和他逢场作戏、曲意逢迎皆非所愿。可当时过境迁,赵简宁愿日日躲在这座将军府中安稳度日,也不愿迈出这道门槛去接受米禽牧北为自己所铺之路。

      “阿简,我知你思乡情切,所以辟了处地方予你,那里一砖一瓦皆做宋制,你去看看可好?”

      赵简置若罔闻得微侧过了头,或许米禽牧北也早已想到了赵简的反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又悄悄走了出去,脸上的神色让人看着不由生怖。

      原本人人好奇今日年轻的帝王是亲迎怎样貌美的女子,却不想上来就吃了鳖,再加之帝王的面色不善,一时间更是惶恐不安,生怕触了霉头。

      临近傍晚,婢女给赵简送来了茶水儿,米禽牧北随之而入,安静得坐在了一侧。

      赵简抬眼看了一眼他,隐隐有不安之感,却不知不对劲在何处。没有理会他任何,只是在饮下那杯清茶之后才恍惚觉得有昏沉之意,才反应过来这是为何,再看向米禽牧北时见他神情淡然,便知那茶中被他做了手脚。

      “你卑鄙!......”

      猛然间站起身来已是头晕目眩,几乎站也站不稳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步步而来,赵简忽然生出了恐惧之意。

      步步后退又步步紧逼,赵简很快地便被面前之人逼到了角落,再也无法支撑的意识让身子软到下去,在那一刻她能感受到自己被米禽牧北牢牢托住,随即便落入了那个紧实又温暖的怀抱。

      米禽牧北看着怀中的女子,不自觉的,抬手抚过了她面上的碎发,轻轻别至一旁。他想他是卑鄙的,从想要得到她开始就是卑鄙的,以赵王爷做威胁,以七斋做威胁,更甚至以整个大宋做威胁。

      可是他不在乎那些,只要可以得到她,用些手段又有何妨?

      米禽牧北打横将已经不省人事的赵简抱起,于是就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府门,又把人抱上了马车,一路而去。

      再次醒转已是另一个天地。

      入眼是金璧辉灿的雕金凤凰口衔南洋明珠栖息藻井熠熠生光,彩画浮雕,檀木撑梁,月白色鲛纱帘帐于床榻处四下合围,月光浣了柔色映入帐内凭添几分多情,攒金枝的抱香软枕搭着冰蚕丝锦罗衾,只是躺在此处便已觉身形下陷,柔如云端。

      不过只是这一小块的地方便已奢华至极,侧头朝外看去,见那朦胧的纱帐之外两侧数名宫婢垂首不语,正当中守在外间的正是一个男子的身形。

      随手抄起一个白釉双耳花瓶朝外砸去,被米禽牧北灵巧躲过之后,只听那瓷片破碎的声音划破了夜色,两侧所站的八名宫婢皆跪地而伏,此时已吓得瑟瑟而抖。

      “我不会嫁给你的。”

      应是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惹恼了他,米禽牧北没有掀帐子走进,只是隔了这数步之遥在外站道:“前几日大宋送来了消息,求亲的文书送至了鸿胪寺,大宋皇帝极为重视,特赐了你定安公主的封号,如今圣旨已在路上,想来不日就会入夏了。”

      米禽牧北不顾帐内女子的愤怒,依然道:“婚期已经定下来了,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阿简,我等你。”

      米禽牧北转身而去,赵简冷眼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一砖一瓦皆为宋制,穷奢极丽,此时外间巨大的鎏金兽口熏笼缓缓吐着沉水香,凝神静气,徐徐直上,微风一来,便也散了。

      大宋的圣旨进入西夏果然是不日便到,米禽牧北同元昊一样,对大宋俯首称臣,但在西夏境内可以称帝。

      那日米禽牧北给足了大宋的颜面,亲迎旨意,百官相护,湛蓝如洗的碧空下礼乐阵阵。

      而与那旨意一路来的除了那道明黄丝绸,还有赵王爷。

      赵简原以为和自己的爹爹此生已不复相见,那日送七斋归去,赵简就已动了自我了断的念头,如果不是被米禽牧北拦下,如今她想她应站在奈何桥头等着七斋了。

      重新再见到赵王爷,赵简自然泣不成声,双眼通红得唤出那声“爹”,声音哑然撕裂,惊得赵王爷将笑容凝在了脸上,问道:“阿简,你的声音怎么成这样了?”

      赵简沉默不语,赵王爷回头看向米禽牧北,又见他颇为尴尬道:“阿简不愿意理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张口说话了。”

      赵王爷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时也红了眼,气道:“阿简,你糊涂啊你!”

      “官家亲下的旨意,把你从枢密院里除了名,认你做嫡亲的公主,又封了‘定安’的称号,希望你能定内攘外。爹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也不能平白钻牛角尖,好端端的和自己过不去。”

      “阿简啊,爹老了,没几天日子了,爹不求别的,就求你能嫁得好人家,一辈子平安顺遂也就够了。”

      赵简听得这话,几近急道:“您说什么呢!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赵王爷连连点头,“是、是……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

      应是有赵王爷在的缘故,赵简没闹过再别扭过,也开口说了话,一切如常。

      夜里头米禽牧北如时赴了约,来至那蓬莱阁中,恭谨唤道:“赵王爷。”

      赵王爷皱了两下眉头,“你该唤我一声‘岳父’了。”

      米禽牧北在一侧坐了下来,坦然道:“我知道您觉得我卑鄙无耻,逼迫阿简,这声‘岳父’还是待大婚之后再唤吧。”

      “手段是低劣了点,......”赵王爷抬头狠剜了一眼,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我不求旁的,只求阿简这辈子能够安安稳稳的,你能真心待她,我也就认了。”

      话音刚落,从内室便有侍婢端着药碗走出,柔柔道:“王爷,您该进药了。”

      赵王爷招呼那侍婢进前来,与米禽牧北说道:“这是朝云,小的时候被人牙子倒卖数次,生了一身的疥疮,阿简看她可怜就把她带了回来,没想到这孩子福大命大竟然活了下来。我本想把这丫头指给阿简做贴身婢女,可是阿简最烦有人跟进跟出,也就没要,不过整座王府也就她还和阿简亲近些。”

      “我想阿简往后一个人只身在西夏,身边总要有个人,要不然我也不放心,所以我想把她留下,往后照顾阿简的日常起居。”

      米禽牧北在那女子身上一个逡巡,只见她身形纤瘦高挑,圆脸杏眼,倒是伶俐的模样,遂点头应下道:“好。”

      赵王爷摆了摆手,命那朝云退下,又仰头将那浓苦的汤药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咳......”

      赵王爷掩口而咳,但见黑浓的血块从嘴里吐出,若无其事得把那帕子收了起来。米禽牧北一惊,慌问:“赵王爷,您这是!?......”

      “这是我用来吊命的药,大夫说我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我强撑着这口气千里而来,就为了还能在活着的时候亲眼看到阿简出嫁,这样到了地下还好去见她的娘亲。”

      “......本想再多等一等,等到阿简有了孕,没准还能生下一个胖娃娃唤我‘外公’,可惜啊,我等不到了......”

      “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阿简,看阿简今天的态度定是不能接受的,她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还要闹成什么样子。”

      米禽牧北呆愣痴坐,张了张口,却无从多言。

      “我备下了多封家书予你,有的是一个月一封,有的是两个月一封,你看好日子,把它转交给阿简。待阿简的关系与你稍稍缓和了,再把真相告诉她……”

      “官家答应我在我死后秘不发丧,死讯定然不会传到西夏,你一定要尽快让阿简接受这个事实啊......”

      米禽牧北站起身来,不顾君臣礼法,反倒在赵王爷面前站定,随即撩袍而拜,“岳父大人请您放心,您的嘱托我都已记下,若今生有负阿简,定遭雷劈之苦,万劫不复。”

      赵王爷强压下心头剧痛,茫然得点了点头。

      天祐礼法光启元年四月初八,宋授皇室宗女赵氏结姻于夏修好百年,布告内外咸闻使之,赐号“定安”,入主栖梧宫。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会虐的很惨,大概三四章结束,尽快更完更《鹣双》啦,《鹣双》在老。福、特发表,欢迎去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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