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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完结) ...


  •   小景不顾酷烈的骄阳,一路气喘吁吁跑进赵王府,府上的扫洒侍婢见得是小景,忙礼道:“裴姑娘。”

      小景看那侍婢欲走,亦问道:“诶等等!赵姐姐她醒了吗?......”

      “裴姑娘,郡主还在睡着,昨晚她特意交代了,若是裴姑娘和几位公子来了,烦请自便。”

      小景抬头看了眼日上三竿的毒日头,还是老样子,想要见赵简却扑了个空,没得办法,只好守在赵简门前等着她醒来。

      王宽后脚便到,小景遥遥朝他招起手来,“王大哥!”

      “小景,”王宽柔柔一唤,看见小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就知道发生了何事,“还在睡着吗?”

      小景点点头,一声唉叹,这是赵简从西夏归来后的常态,几个月都过去了,七斋见赵简也不过寥寥数面,大多数时候都是赵简在屋里熟睡,众人又不好去打扰,只好作罢。

      “哇,小情侣光天化日就是不一样昂......”衙内左手揽着薛映肩头嘴里叼着苹果而来,王宽送了个白眼给他,问道:“元仲辛呢?”

      “他说要给赵简也不买什么吃的,晚点过来。”

      薛映看见王宽和小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便问道:“斋长还没醒吗?她从来不会贪睡的。”

      王宽一时蹙眉,小景也跟着愁起来,更别提薛映那张万年苦瓜的脸了。衙内咬了口生脆的苹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说道:“哎呀,想知道赵简在干嘛看看不就知道了。”

      衙内扒在赵简闺房的门缝儿朝里看,薛映一时也忍不住也扒在了上头。

      后面一声质问,“干嘛呢你们,谁让你们偷看的?”

      元仲辛带着桂芳斋的糕点而来,衙内和薛映正不知怎么解释,又听元仲辛道:“也不带我一个。”

      王宽看得此景估摸着三个人是皮痒痒了,便把小景拉得远了些,免得一会儿误伤到她。

      小景还是心中不快,便轻声问道:“元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赵姐姐和之前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

      元仲辛本能一愣,转过头笑道:“没有吧,赵简只是太累了,让她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小景还欲再说,忽觉袖口被人扯住,回头看去,正见王宽和她微微摇头。

      小景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下去,不多时,边听见那房门内的木闩轻启,大门从里打开时猝不及防的三个大男人全都倒进了房里,最底下的薛映被门槛隔得险些吐出来。

      赵简灵巧避开了三个大男人,低头问道:“你们干什么?”

      赵简面色不善,元仲辛嬉皮笑脸得拍拍土站了起来,顺带着把那被压扁的糕点放进屋里,“没、没干什么啊……嘿嘿。”

      赵简瞪了一眼此三人,薛映忙道:“斋长你终于醒了,你以前从不曾贪睡,我以为你病了。”

      看得出来众人关心又急切的目光,赵简解释道:“没事,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两天就好了。”

      “你看我就说赵简太累了吧,”元仲辛如负重释得一把握住,赵简下意识地几不可察地缩了缩,却没有躲开,又听元仲辛笑问:“榷场又开了,今日外头热闹得很,去看看?”

      赵简微微垂眸,见得众人的关切神色,也不好再做拒绝,便随即点了点头,“那你们等等我,我换件衣服。”

      “那我帮赵姐姐!”

      小景笑盈盈地留下又关上了房门,找来了干净的衣物替赵简换上,却不想那脱下来的寝衣居然潮湿一片,再仔细看去,这衣服的后背处居然已经湿透了。

      “呀,赵姐姐!你的衣服怎么都湿了?”

      赵简神色微乱,胡乱搪塞道:“没什么,天气太热了。”

      小景歪了歪头,赵王府赵王郡主的千金,所居之处冬暖夏凉,任是外头怎样炎热,进了屋便是凉爽宜人,又岂会炎热?

      ......

      赵简终是换过了衣服随七斋一同而出,此事让赵王爷乐得脸上开了花,赵王府喜事将近,现在街头巷尾人人知晓赵王府里的郡主要嫁予元家二公子,一时传为一段佳话。

      入了夜色,街上的人头攒动,人海如潮。邠州所在虽然地方不大,民风却是淳朴得很。又因着榷场之上的互利互惠,人们的生活过得安定又富足。

      明日赶上宋夏互市,今晚便家家户户皆出门迎这一喜庆之日。街上一时之间灯光点点,热闹非凡。

      赵简被元仲辛牵着走在前头,小景蹦蹦跳跳跟在后面,不多时便挑了个颜色鲜艳的面具送予赵简道:“赵姐姐,这个送给你!”

      说完,便拉着王宽走远了。

      赵简低头看了看面具,不作声色地便戴在了脸上。

      时不时抬眼将元仲辛一望,见他没有朝自己看来,不知怎的居然有些庆幸。

      还记得就在前段时日,赵简曾和元仲辛单独见过一面,那一面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二人恳切谈了一番。

      赵简想,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告知他的。

      那天她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与他道:“我已非完璧之身,我们还要成亲吗?”

      想象中的样子没有出现,只是看见元仲辛愣了片刻便拥了上来,亦是恳切道:“我又不在意那些。”

      那晚,赵王爷曾执了赵简的手说:“阿简啊,人这一辈子能够遇上一个真心之人何其不易,你可千万要抓住机会啊,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赵简颇为愣神,尚未反应过来,赵王爷的心疾就犯上了。

      赵简发现自己爹爹的心疾总是犯得特别及时,看见赵王爷手捂胸口两腿一蹬双目直翻,给条手帕还能挤出两滴眼泪,便终是点了点头,应下了她与元仲辛的亲事。

      原本就应是这个结局,赵简想,又有什么好思量的呢?

      远处舞龙舞狮的队伍如雷斩浪的锣鼓齐鸣中呼喝而来,笑声欢呼声一时间震耳欲聋,涌来的人潮不禁生生将七斋众人挤散,不知是谁硬是要从赵简身侧走过,只一瞬,便觉牵着的那只手居然松了开来。

      元仲辛被夹在人群中挤又挤不过,走也走不动,便急忙招手道:“赵简!赵简!”

      赵简隔了人群朝他挥了挥手,又往前指了指,告知他往下一个地方再去汇合。

      那锣鼓喧天的声音淹没了天地万物,响彻半边天。

      顺着清风而来的呼唤声从远处而来,“娘子......娘子......”

      猛然间愣在原地的刹那只觉心中猛地一惊,脚下似灌有千斤重地挪不开步子。

      娘子?这是在唤谁。

      那舞龙队伍气势走远,又听那声音急切而来,“娘子......娘子......”

      记忆中适时晃过一个姿态挺拔的男人身影,那时,他曾于西夏拥着她软语轻唤:“娘子。”

      “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面前的男人带着和赵简相同的面具立在她的面前,抓起了她的手,笑唤。

      身上的血液在一瞬间倒流而过,周遭再也听不清别的声音看不见别的景色。

      男子没有见得面前人的回应,不免一时奇怪,忙揭下了赵简脸上的面具,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泪痕,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就这样簌簌落下,颤抖不已。

      “啊?”那男人一时慌了,也摘了脸上的面具连连歉意道:“对不起姑娘对不起,认错人了......这这这……我并非有意唐突你,实在是你今日所穿和我家娘子穿得一样啊......”

      那男人还欲做解释,元仲辛已经冲过来将赵简护住,问道:“怎么了?”

      看见赵简神情呆滞,还有泪光闪在眼里,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何事,“你谁啊你,竟敢当街调戏人家姑娘!”

      看见元仲辛凶神恶煞,男人欲哭无泪,“我没有啊,我真的只是认错人了!我和我娘子走散了,她穿得又和我家娘子一样,我解释过了啊......”

      那男人被元仲辛吼到血气上涌,还想解释,便见一个温婉动人的女子挽住了男人胳膊,问道:“夫君,怎么了?”

      那女子果然同赵简一样穿了身淡绿色装束,那一声“夫君”便将事情真相大白了。

      赵简看见如此知晓自己亦是冲动了,不免拦住元仲辛道:“算了吧,只是认错人了,刚刚沙子吹眼睛里眯住了,和这位公子无关。”

      那男人感激得连连点头,听见赵简这样说,元仲辛也不好再追究,扯了赵简便离了此处。

      交身相错的一刹那耳畔又传来那男人的声音,“娘子,这是我刚刚给你买的翠翘,你看你喜欢吗?”

      “夫君,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娘子呀。”

      ......

      赵简微微垂首不语,元仲辛亦是没有搭话,只是把手牵得更紧了些,仿佛只要松开赵简便会离去一般。

      二人沉默之间听得前头的人疾呼:“抓小偷!抓小偷!”

      迎面跑来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手里还抱着刚刚偷来的赃物。

      元仲辛一把把那少年抓住,没废半点力气,可见还是个新手。

      那被偷的摊贩老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他......他偷我东西!走!跟我去见官!”

      那少年一哼,“你们宋人没一个是好人!”

      摊贩老板一听就上了火气,“我呸!我还说你们西夏人没一个好东西呢!”

      赵简闻言而问:“你是夏人?”

      那少年一愣,看向赵简,“是又如何?”

      “我管你夏人辽人,今日你偷了我的东西,跟我去见官!”

      “等等——”赵简出声阻拦,看那少年衣衫破旧,柴瘦不堪,便从身上掏了银子递予那老板道:“这样,看在还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份上,您就原谅他这一回吧。这些银两您拿去就当是替他赔个不是。”

      “这......”

      赵简见那老板犹豫,忙对那少年道:“如果你能把你偷来的东西物归原主,并且和人诚心道歉,我就带你去吃东西,保准比你偷来的要强。”

      那少年许是饿坏了,略一思索,便亲手把偷来之物奉上,又与那摊贩老板道了歉。

      七斋将那少年带到酒楼要了满桌吃食,六个人围着一个小少年,见他吃得香,赵简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茶香鸡,“慢些吃,这些都是你的。”

      “我、我收回刚才说的话!宋人还是有好人的!姐姐就是好人!”

      元仲辛跟上翻了个白眼,“嘁,马屁精!”

      小景托着脸一时感叹,“你吃得可真香啊......不过,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去偷东西啊?”

      那少年把嘴里的鸡肉咽下,不免道:“要不是我们西夏易了新主,时局动荡,谁想去偷东西啊?”

      七斋一时沉默,谁也不再说话。

      忽然间又听那少年说道:“我跟你们说,西夏那边出了事,先帝驾崩后居然让一个一岁的孩子当了皇帝,你们说奇不奇怪,要不是为了活命,谁乐意背井离乡?”

      元仲辛敏感至此,只觉得这话说下去早晚要出事,忙转了话题道:“那你也应该找些正经活计干啊!”

      “我怎么没找正经活计干?你知道我以前是干嘛的吗?”

      元仲辛歪头,“干嘛的?”

      “说书的。”

      “说书?”

      那少年提起自己曾经的行当,一脸骄傲神色,但是元仲辛反应过来想拦已是拦不住。

      “我跟你们说,但凡西夏那片土地上发生过的奇闻异事就没我不知道的。你们知道我们西夏先帝驾崩后谁差点成事吗?”

      那少年在兴头上全然不见七斋脸色突变,“米禽牧北!你们知道米禽牧北是谁吗?”

      七斋一时间除了赵简人人低头,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又听那少年道:“不对啊,米禽将军曾经率军攻打大宋,无一败仗,被我们西夏称为战神,你们不可能不知道啊?”

      “不过米禽牧北这个人最传奇的不是他在战场上那些事,是他曾经的一段风流艳史。有人说他曾经娶了个大宋的姑娘,米禽将军这个人也实诚,对待自家娘子那是百般讨好,娇宠无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米禽牧北他兵变失败,据说是他的娘子卖了他,不仅如此,还亲手杀了他。”

      少年频频啧声,“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呢?这西夏要是改姓米禽了,这大宋姑娘不就妥妥的西夏皇后了吗?怎么就养出来这么个白眼狼呢?你们宋人有句话叫做最毒妇人心,果然不错,蛇蝎女子说的就是这样吧。”

      元仲辛抬眼偷摸摸看向了赵简,见得她神色如常,只是呆滞了些,便知坏事,拍桌子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吃完了没!吃完了赶紧滚蛋!”

      那少年站起身来,贫者不受嗟来之食,他也是有骨气的,看见元仲辛态度不好狠瞪他道:“走就走!”

      “等等。”赵简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予那少年道,“这些钱你拿去吧。”

      少年一时感动,看那荷包中皆是个顶个的金锭子,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姐姐......”

      “我也想向你打听个人。”

      那少年连连点头,“姐姐请问,我要是知道肯定全都告诉你!”

      “先夏太子宁令哥的太子妃没移氏现下何处?”

      “你说那个大美人儿?先前被没藏国相抓了,据说被侮辱了好些时日就被国相赠予辽主了。估计已经死了吧......谁知道呢?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赵简微有垂眸,只苦苦摇了摇头,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又递予道,“这只簪子你也拿着,往后若真的有困难可以来赵王府找我,但是不准再偷别人东西了。”

      那少年感动得泪流满面,就差跪地磕头,“姐姐你放心!我答应你,绝不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否则天打雷劈!”

      那少年带着钱远去,赵简也站起身来说道:“走吧。”

      薛映见苗头实在不对,忍不住问道:“斋长,你没事吧?”

      赵简转身而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提了。”

      赵简与七斋一行找了个山顶处坐下,曾经也有这样的时候,少年意气风发,满腔热忱,沸腾着身上的每一寸血液。

      此时的七斋头顶千顷星河,脚踏万家灯火,赵简呆愣愣看着眼前景色,也只有看到这些景色她才能稍作安稳地喝下一口烈酒。

      苦酒入喉的瞬间刺激得嗓子如撕裂般疼痛,右处的小景依偎在王宽身上令人羡艳,衙内也如这般黏在薛映身上,气得薛映想拿刀砍了他。

      赵简缓缓转过了头,元仲辛眼中明亮,见赵简看来,那光亮便如星子般闪动起来,朝向赵简傻咧咧一笑:“嘿嘿。”

      赵简愣了好一会儿子,终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歪倒在了小景肩头。

      “唔,赵姐姐......”

      元仲辛抬眼看了看满天星光,也喝下了一口烈酒,竟比黄连还要苦。

      ......

      当晚赵简归于赵王府,见得前厅满桌菜式皆是自己素日喜欢的。

      “阿简啊,你回来了?快快快,坐下吃饭,爹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

      赵简福了福身子,笑道:“不用了爹,我在外面吃过了,您自己用吧,我先回去睡了。”

      “啊?这么早就睡啊?阿简!......阿简?......”

      赵简终于拖着那万般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闺房,这间闺房她住的实在是久,久到不知道西夏的那间成了什么样子,久到每每看到书架上的书籍都想挪一挪看看后头是不是有人费尽心思挖了密道,久到每日醒来分不清自己身在大宋还是身处西夏......

      床头的蜡烛灯火如豆,摇摇欲坠,仿佛一瞬间便会被扑灭。赵简歪靠在床头,夜里的风是这样的冷入骨髓,仿佛每一个张开的毛孔都在肆意忍受着难耐的湿冷。

      如此枯坐了大半夜,直到蜡泪肆流,猩红刺目,赵简才不知不觉沉睡而去。

      恍然间入了梦境,还是那天黄沙弥漫的天气,她纵马而来,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成为了别人的手下败将。

      “阿简,万般谎言,唯有那晚所说......是真的......”

      有声音直直将赵简从梦中唤醒,猛然惊醒的瞬间只见屋内烛火尽灭,霎时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赵简坐起身子才觉冷意从背后渗出,大片大片汗水浸透了衣衫,也打湿了软枕,抬头看去,月色皎白如洗,窗外竹影摇曳而动,凄然一片。

      赵简在当夜没有再睡着,不过对于她来说也应已经习惯,从西夏回来后的每一晚都几乎如此,闭上双眼便是曾经的阴谋算计、白骨鲜血,除此之外的,便是男人一句句一声声的话语。

      是真是假,那话皆变成了诅咒,把赵简牢牢困住,如同是暗夜中的藤蔓一寸寸往上攀延,噬骨难耐,滋生在赵简的每一寸骨血中,再不能寐。

      披了件外衣往祠堂走去,这是赵简每夜睡不着时都必来之处。

      大宋的列祖列宗皆供在此处,正当头的,是数月前官家曾亲笔御赐的匾额,上头的“忠烈”二字尤为醒目。

      赵简是被七斋救回的,当时没藏讹庞本想过河拆桥要了赵简的性命,却不知为何七斋适时赶到,一番周旋之后,带回了本属于大宋的郡主。

      后来问起原因七斋也说不清楚,只知收到了一封密信,那信上说要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营救赵简。

      那信落到了赵简手上,她却连看也没看,就着火盆里的炭火一同化为了灰烬。

      大宋见得如此不仅释放了赵王爷,还亲笔御赐了匾额。只是,赵王爷在邠州的商会会长的职位被免职了,由新官上任接手,不再给予任何职务。

      上头的意思是要赵王爷颐养天年好生歇息,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王爷乐得自在,只和赵简道:“阿简啊,你看这多好啊,荣华富贵全都有了,还不用爹再操心别的,爹就想要这样的生活!”

      赵简笑着点头,也如赵王爷一般高兴。

      祠堂中百盏长明灯夜夜不灭,照得里头恍如白昼,更映得女子侧颜姣美,英飒芳姿。

      赵简以手抚心,抬眼痴看那“忠烈”二字,曾经她多次骂那人头脑不清醒,如今轮到了自己,只得一夜夜的不眠,一夜夜的孤守灵堂,一夜夜将那“忠烈”二字在心头刻上千百遍才得以清醒。

      黑夜过于冷长,仿佛看不到尽头那样。

      这样如泥塑木雕般地枯守一夜,直到天色既白,赵简才萌生了困意跨出了门槛。

      年迈的父亲早已在院中等候,他想告诉他的女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别忘了用早膳,身子最重要。

      “爹……”赵简声音嘶哑地唤了一声,再坚强的她也在看见爹爹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伪装皆做分崩离析。

      “爹,我做错了吗?……”

      赵王爷抬手搂着自己那个身形日渐消瘦的女儿,心中淌血般地疼痛,“没有。阿简,你没有做错,你做得很好。”

      如此熟悉的话语,昨晚上好似还在梦中有人说过,“这句话,他也经常和我说……我不后悔我曾经做的每一个决定、走的每一步路。可是爹,我这几日却总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去牢城营走那一遭,是不是我就不会遇到这一切?”

      赵王爷难以抚平在怀中啜泣的女儿,这样的场景他自她母亲离世后就发誓这辈子绝不让他的女儿再经历一次。

      可是世事无常,赵简哭得好像又让赵王爷想起了王妃去世的那个雨夜,也是这般,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他,却不知如何安慰。

      “阿简,你只是太累了。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日为细作,终身为细作。

      这个对赵王爷来说的最大担忧,还是发生了。

      ……

      赵简醒来之时自然已是日上三竿,穿好了衣服往前厅走去便听见了元仲辛的声音,“赵王爷,对不起,我不能娶赵简。”

      赵王爷心中一沉,“什么?你这臭小子又有什么苦衷!我不管,不论发生什么,你必须娶阿简!”

      元仲辛一声苦笑,“赵王爷,勉强而来的,是不会幸福的。更何况这次有苦衷的不是我,是赵简。”

      那日,赵简刻意避开了元仲辛,没有再与之见面。

      又过不久,赵王府赵王爷千金被元家退婚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左邻右舍皆是连连咋舌,先前被王家退婚不算,如今又被元家退婚,定是个没福气的丧门星。

      旁人的话赵简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看见街上有摔倒的女娃娃依然会伸手去扶,那女娃娘亲急忙跑过,没有任何谢意地便将孩子带走,道:“囡囡啊,你可离这个丧门星远些,小心你以后也没人要你......”

      赵简苦笑一声,便回到了家中,小厮急急忙忙跑来回禀,急切道:“郡主!不好了!王爷的心疾又犯了!”

      赵简心下一沉,“怎么一回事?”

      “好像有位公子求见了王爷,王爷看见他心口就疼了。”

      赵简一个歪头,“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他只说了他叫丁二。”

      前厅之内男子的脊背挺直,看上去却比数月前消瘦了许多。

      冷剑再次架在脖颈上的时候一如既往地毫不留情,女子声音凄苦阴冷,质问道:“你诈我?”

      赵简笑自己太过愚蠢,“是我想错了,你这种人,怎么可能甘心赴死?”

      那男人缓缓转过来身来,是梦中的模样,扬唇笑道:“如果那天你没来,这辈子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可是那天你来了……”

      既然赵简来了,那就说明他赌赢了。他赌她的纯良、心软和对他一丝一毫的情意,只要她那日赶来,无论千山万水亦或是刀山火海,他都要再来寻她。

      “说到底,我还是被你算计了。”

      看见赵简渐生恼意,男人有些慌神,急唤道:“阿简!......”

      “站住,别过来!”

      米禽牧北驻足在原地,几近哀声,“阿简,米禽牧北已经死了。”

      是了,米禽牧北已经死了,如今站在赵简面前的是一个宋人,名唤丁二,牢城营里服役期满被放出来想要求得赵简郡主真心的一个普通人罢了。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还有一篇万字番外……如果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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