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问道》于朝

23、蛊神遗秘

　　南疆的雨带着血色。
　　楚湘站在飞舟甲板上，望着下方绵延无尽的十万大山。雨帘中，那些起伏的山脊像极了沉睡巨兽的背脊，偶尔闪过的磷火则如同窥视的眼睛。距离离开剑阁已过去七日，柳心婵仍昏迷不醒，只是心口的莲花疤痕日渐清晰，与楚湘胸前的形成微妙对称。
　　"往生瞳看到三条时间线在此交汇。"莫离撑着青玉伞走近，银黑双瞳倒映出山间隐藏的古老石道，"最清晰的那条通往蛊神殿，但路上有血祭痕迹。"
　　楚玥从舱内跑出，赤脚踩在积水的甲板上。小姑娘怀中抱着东海带回的龙角，此刻那截幽蓝晶体表面爬满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地图。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额间——金莲印记旁多了枚银色鳞状纹，随着呼吸明灭不定。
　　"云姨说前面有东西在等我们。"她拽了拽楚湘的衣袖，"像大蜘蛛，又像人..."
　　飞舟突然剧烈倾斜！一根足有桅杆粗的白色丝线从云层垂下，黏住船尾。丝线上沾满黏液，所触之处金属腐蚀冒烟。楚湘剑印瞬发，天诛剑斩向丝线，却听"铮"的一声被弹开——那根本不是丝，而是某种生物的脊椎骨节！
　　"蛊神丝！"莫离甩出三根银针，针尾系着的红绳在空中结成降魔印，"南疆巫祭的守山禁制！"
　　更多的骨节丝从云中射来。楚湘抱起楚玥跃至船首，七弦金丹全力运转。紫渊、斩魄、天音三剑灵与天诛剑首次协同出击，四色剑光交织成网。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骨节被斩断后竟在空中重组，眨眼间结成一张覆盖半里方天的巨网！
　　"爹爹看下面！"楚玥突然指向山谷。
　　雨幕暂歇的刹那，众人看清了骇人景象——数以千计的南疆百姓跪伏在石道上，每人后颈都连着根细丝，汇聚到中央高台上的庞然大物身上。那生物有着女人的上半身，下半身却是蜘蛛形态，八条骨肢深深插入山体。最诡异的是她腹部：透明甲壳下可见无数胚胎状物体，每个都隐约呈现人脸轮廓。
　　"蛊母..."云清瑶的诛魔剑体自动激活，"她吞了至少三百修士！"
　　蜘蛛女突然抬头。她面颊两侧各有三只复眼，中央却是张绝美的人脸。当目光与楚湘相接时，那张脸竟露出与柳心婵一模一样的表情！
　　"钥匙来了。"蛊母的声音如同百人合唱，"恭迎第九容器——"
　　沧溟在噩梦中挣扎。
　　梦中他站在尸山之巅，脚下是无数龙族与修士的残骸。右臂龙纹灼痛难忍，血液逆流汇聚到掌心，凝成一柄幽蓝长剑。最恐怖的是对面那个黑袍人——明明长着楚湘的脸，双眼却是一片虚无，手中天诛剑漆黑如永夜。
　　"哥哥..."
　　稚嫩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沧溟睁开眼，看见楚玥趴在自己床边，小手正按在他右臂龙纹上。舱外电闪雷鸣，飞舟在暴风雨中剧烈摇摆。
　　"做噩梦了？"莫离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她正在擦拭新得的青玉杖——杖头镶嵌着东海龙角碎片，散发出淡淡幽光，"蛊母的摄魂丝会影响神识。"
　　沧溟这才发现舱内多了个人。柳心婵不知何时醒了，正静静站在舷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映得她面容模糊不清。最诡异的是她的影子——不是人形，而是某种多足生物！
　　"柳...柳前辈？"少年声音发颤。
　　女子转身，心口莲花疤痕金光流转："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柳心婵。"她指尖轻触窗户，在雾气上画出星图，"我是她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残响。"
　　莫离的双瞳骤然收缩。在她视野里，柳心婵体内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某种银色能量，与楚玥在东海觉醒的龙纹同源！
　　"时空置换的副作用。"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黑衣老者不知何时上了飞舟，枯瘦手中提着盏青铜灯——与楚湘那盏形制相同，只是灯焰呈诡异的绿色，"魂魄穿越平行世界时，会像鱼钩般带出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听潮剑君！"沧溟惊呼，"您怎么——"
　　老者灰白的双眼"望"向柳心婵："来送钥匙。巫王等了整整三百年。"
　　窗外突然亮如白昼。一道闪电劈在山巅，照亮了那座半嵌在山体中的古老神殿——整体呈蜘蛛抱卵形态，八根石柱如长腿般伸向八方，柱身刻满与楚玥龙纹相似的符号。
　　蛊神殿到了。
　　飞舟降落在血祭台上。
　　楚湘的天诛剑抵着蛊母咽喉，剑锋却被层层骨丝缠绕。这个距离能清晰看见她腹中胚胎——每个都是缩小版的柳心婵，只是有的生着龙角，有的背后有剑，最骇人的一个竟长着三只金眼！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楚湘厉声问道。
　　蛊母的复眼同时眨动："我是失败品。"她腹部突然透明化，露出深处一具水晶棺，"和她一样。"
　　棺中躺着个与蛊母容貌相同的女子，只是下半身是正常人类。更惊人的是她双手交叠处放着盏青铜灯——与听潮剑君带来的正好是一对！
　　"三百年前那场实验..."蛊母的声音突然变得忧伤，"巫王想复活的从来不是蛊神，而是..."
　　"时空旅者。"云清瑶突然出现，诛魔剑架在蛊母另一侧脖颈，"你们盗用了天音谷的往生术。"
　　暴雨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十二名戴着青铜面具的巫祭抬着轿辇走来，辇上坐着个侏儒老者——身高不足四尺，头顶却生着对晶莹龙角！他手中捧着第三盏青铜灯，灯焰竟是纯粹的金色。
　　"巫王陛下。"听潮剑君躬身行礼，将绿焰灯举起，"往生盏已齐。"
　　楚湘的剑印突然剧痛。七弦金丹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与三盏灯形成共鸣。更诡异的是楚玥的反应——小姑娘眉心金莲自动离体，悬浮在三盏灯中央，竟开始吸收它们的火焰！
　　"终于等到这一天。"巫王的声音像孩童般清脆，说出的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三个时空的柳心婵，三盏往生灯，再加上钥匙持有者..."
　　他突然撕开自己的衣襟。那具侏儒身躯上布满缝合痕迹，心口处嵌着块蓝色晶体——与楚湘在东海见过的"混沌之种"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蛊神殿。"巫王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鲨鱼般的利齿，"这里是所有轮回的起点，也是终点。"
　　蛊神殿内部比想象中更为宏伟。
　　穿过蜘蛛口部形状的殿门后，众人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四壁刻满星图，地面则是微缩的四大洲地貌，所有河流都由水银灌注。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悬空的平台——八根锁链将其固定，台上放着口水晶棺，棺中赫然是另一个柳心婵！
　　"这是..."莫离的往生瞳流下血泪，"时空锚点！"
　　巫王蹦跳着来到平台边缘，龙角发出幽幽蓝光："三千年前，天外天修士降临此界，留下七处秘境。蛊神殿是最特殊的一个——它能锁定平行时空的坐标。"
　　听潮剑君将三盏灯放在平台三个凹槽里。绿焰、金焰与普通银焰交织成网，照亮了穹顶上的壁画——那上面详细记载着令人震惊的真相：
　　上古时期，有七位大能试图突破世界壁垒。他们炼制了"轮回之种"，实则是时空信标。其中一人背叛，将另外六人封印在七海秘境。而蛊神殿记录的，正是当年实验的全过程！
　　"柳心婵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巫王轻抚水晶棺，"她在不同时空有不同身份——天音谷主、剑阁长老、甚至..."他看向楚玥，"龙皇之女。"
　　楚湘的剑印灼痛到极点。壁画上的某些细节突然活了过来——那个背叛者的背影，分明与七绝宫中见到的天诛剑主洛无尘一模一样！
　　"你要做什么？"他按住天诛剑柄。
　　巫王露出天真的笑容："完成当年未竟之事啊。"他指向昏迷的柳心婵，"她是唯一成功穿越时空的案例，体内留着坐标印记。只要用三个平行世界的她做祭品，再加上钥匙持有者的血..."
　　"就能打开天外天的大门。"云清瑶突然道破玄机，"你们想引来域外修士？"
　　蛊母此时已被巫祭们架到平台上。她腹中的柳心婵胚胎被逐个取出，排列在水晶棺周围。听潮剑君默默取出根龙角形状的匕首，朝沧溟走来——
　　"不！"楚玥突然尖叫。金莲光芒大盛，竟将三盏灯的火焰全部吸收！
　　整个神殿剧烈震动。穹顶壁画开始剥落，露出后面更古老的图案——一条巨龙缠绕着地球状的球体，周围悬浮着七艘星舰。最骇人的是巨龙额间那只竖瞳，与玄冥教主、海底苏醒的存在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莫离喃喃道，"所谓天外天，其实是..."
　　巫王狂笑着跳上水晶棺。他的侏儒身躯开始膨胀，皮肤下凸起无数蠕动物体："终于明白了？我们才是入侵者！这个世界本就是龙族的试验场！"
　　柳心婵突然睁开眼。三个不同时空的她同时开口，声音叠成恢宏共鸣："楚湘，斩锁链！"
　　天诛剑出鞘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
　　楚湘看见七弦金丹离体而出，在空中分化成七根琴弦。紫渊、斩魄、天音三剑自动归位，而天诛剑则化作第七弦的基座。剩余三根虚弦疯狂震颤，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东海龙角、楚玥的金莲、柳心婵心口的疤痕同时亮起！
　　"七弦天音剑的终极形态..."云清瑶的诛魔剑体绽放银光，"时空之刃！"
　　楚湘跃起斩向八根锁链。剑锋所过之处，锁链并未断裂，而是浮现出无数平行世界的剪影——每个世界都有个楚湘在做相同的动作！当所有可能性叠加到一点时，水晶棺轰然炸裂！
　　冲击波掀翻了巫王。他臃肿的身躯撞在壁画上，蓝色晶体从胸口脱落。听潮剑君突然暴起，龙角匕首直刺巫王咽喉："为了龙皇！"
　　"叛徒！"巫王尖叫着拍碎老者天灵盖，自己也被匕首刺穿心脏。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伤口中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种银色金属液体！
　　沧溟右臂的龙纹突然活了过来。幽蓝光芒顺着血管逆流而上，在眉心凝成第三只眼的虚影。少年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一把抓住坠落的蓝色晶体，按在自己心口！
　　"沧溟！"楚玥想冲过去，却被柳心婵拦住。
　　三个时空的柳心婵此刻融合为一，素白长裙无风自动："没用的，他已经成为容器。"她看向楚湘，眼中流转着星河，"就像你一样。"
　　神殿开始崩塌。众人向出口狂奔时，楚湘回头看了眼沧溟——少年的身体正在金属化，蓝色晶体在胸口形成逆时针旋转的漩涡。最诡异的是他的表情，竟带着解脱般的微笑。
　　"去找...听潮师父的..."沧溟的声音已经带着机械回响，"他在西域...留了..."
　　一块青铜罗盘从少年怀中滑出。楚玥捡起的瞬间，穹顶彻底坍塌！
　　飞舟冲出蛊神殿时，整座山脉正在下沉。
　　楚湘抱着昏迷的楚玥，身后是背着柳心婵的云清瑶。莫离断后，青玉杖不断释放音波击落坠石。当他们降落在安全地带时，身后的山谷已变成巨大天坑，蒸腾的雾气中隐约可见蓝色光斑。
　　"那不是普通坍塌。"莫离检查着青铜罗盘，"是时空坍缩。"
　　柳心婵虚弱地睁开眼："沧溟成了新的锚点。"她指向西方，"大雷音寺的往生钟能稳定他的意识...暂时。"
　　楚玥突然抽搐起来。她心口的龙纹与眉心金莲同时发光，在空中投射出立体星图——四大洲之外，七个光点已亮其四，剩下三个中最亮的那个正在西域位置闪烁。
　　"玄冥教的目标也是天外天。"云清瑶擦拭着诛魔剑，"但他们不知道真相..."
　　楚湘看向手中天诛剑。剑身上的银纹不知何时组成了龙形图案，与楚玥身上的纹路遥相呼应。最奇怪的是剑柄处新出现的凹槽——正好能嵌入那块蓝色晶体。
　　"西域大雷音寺。"他收起长剑，"该会会那些和尚了。"
　　飞舟升起时，谁也没注意到天坑底部探出的金属触须。那东西在虚空中划了几下，留下与楚玥龙纹完全一致的痕迹，又悄悄缩回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