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锢》鹿场宵行

2、疯

　　温泠回到房间，开灯才发现温扬坐在他的床上，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墙。
　　灯光突然亮起，温扬眼皮微微下垂，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黝黑的瞳仁晦暗不明。只有他自己知道，光亮起的一瞬间他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可是恐慌还是挥之不去
　　“怎么在这？”温泠一边说一边把门关上，
　　“哥哥” 温扬突然出声，
　　“嗯？”温泠有些疑惑的的看着今天格外安静的弟弟。

　　“徐家那位”温阳的声音沾上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冷意 ，他现在只想知道哥哥是怎么想的，是妥协还是拒绝？
　　如果是妥协，温扬低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翻涌。

　　“你知道了？”温泠有些惊异地挑了挑眉
　　“哥哥难道想瞒着我吗？”温扬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温泠看见弟弟眼睛里的受伤，心里有些歉意。
　　“没有，我也是上个星期才知道的。”温泠的眼睛有些躲闪
　　“上个星期？”温扬突然站了起来，看着温泠，心里的痛苦一点一点扩大，为什么，为什么从头到尾痛苦的都只是他一个人

　　那个尖讽的笑声适时的在温扬耳畔响起
　　看吧，你永远都是他选择放弃遗忘的那个

　　“嗯”温泠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自从得知那个消息后，温泠一个从没有对温扬过秘密的人，就像一个蚌壳含了一颗石子那样，粗粝的石子不管不顾地磨着柔软的蚌肉，尽管痛苦但蚌壳始终没将石子吐出。
　　“那哥哥觉得她怎么样？”温扬一步一步向温泠走近，高大的身形裹挟着不容拒绝向他逼近，温泠一步步被他逼到墙角，薄唇微微抿起，手指也不自觉地蜷起来。

　　“我觉得还不错，这几天也试着接触过，她脾气很好，很安静，你不用担心未来的嫂子不好相处”说完，温泠像是想到什么还微微笑了一下。
　　“再说了，这是家里定下的总归是没错的”
　　温扬只觉得痛苦越来越重，他已经快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的痛苦他的悲哀。而他自己永远都是在黑暗里抬头仰望着。什么时候才能将他也扯入这深渊，让他也看看那里的风景呢

　　够了，停下来！

　　“嘿，哥，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这样我就可以第一个恭喜你了”这样的话卡在温扬的喉咙处，大脑冷静地指挥生成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贯穿了他的声带，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说啊，温扬，告诉他，你有多么为他高兴，说话啊！
　　温扬嘴唇痛苦地颤抖了几下，全身都有些颤抖了但仍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温泠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温扬将自己逼到角落，背在身后的手有些无措的收紧，温扬的目光实在掺杂了太多他读不明白的情绪，温泠不自在的侧开头让自己尽量不去看温扬。
　　温扬目光滑落到温泠白皙的脖颈，青色的血管在那隐隐浮现。温扬喉结微动，舌头在口腔里划过一圈，最后停在一颗最尖利的牙上，然后死死地顶住

　　疼痛使他的大脑短暂地清醒了，拿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温扬拉远自己与温泠的距离，睫毛轻颤
　　“我知道哥哥嫌我多管闲事了”

　　“反正从来都是这样，有了新的伙伴哥哥就把我扔在一边”
　　“不是的，阿扬”
　　“真的吗”
　　“当然，阿扬才是最重要的”
　　温扬看着目光灼灼的温泠按捺住心中异动，堪堪扯出一个笑容便有些狼狈的离开

　　“哗啦”
　　盥洗池上的瓶瓶罐罐被拂落一地
　　温扬打开水龙头接满了一池的冷水，不管不顾的低头浸入其中，直到肺里最后一丝氧气逸出，身体的求生欲让他直起身子脱离
　　双手撑在盥洗池边
　　大口大口的喘气时，温扬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看着看着他开始笑起来，笑到整个身体开始颤抖，头渐渐低了下去，身体也不再颤抖
　　下一秒镜子就被温扬一拳打碎
　　手背上淋漓的鲜血没让他低头看上一眼，眼睛只是冷漠的看着已经呈现蛛网裂纹的镜子中的自己，每一块小的碎片都照着他冷漠的眼神

　　“阿扬，你在里面吗”
　　温泠的声音在浴室外响起

　　“哥，你怎么来了”
　　就在温泠想要叫人破门进去的时候，温扬终于出声
　　浴袍松松垮垮的挂着，温扬一手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在温泠试图看向浴室里的时候温扬关上了门

　　“你不是要那个茶吗，我给你泡了一杯”温泠担心温扬还在为不久前的事情生气
　　“谢谢哥”温扬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那你还生气吗”
　　“我怎么可能生哥的气”说着还伸手搓了搓温泠的头发
　　“没大没小，行了，那我回去了，睡觉前半小时还得吃药呢”温泠笑着打下温扬的手
　　“吃什么药啊，之前那个不是已经停了吗”温扬皱住了眉
　　“我不是又开始头疼了嘛，前两天父亲带来了一位宋医生，新开的药”温泠一提到吃药都没忍住涵养翻了个白眼
　　“不想吃就不吃，你今天不是和我说已经好多了嘛”温扬看着温泠难得孩子气的样子差点想伸手捏一捏他的脸
　　“别担心，等爸问起来我帮你作弊”
　　两人默契的露出来狡黠的笑

　　温扬跟着温泠回到房间
　　“你跟着我干嘛”
　　“我看一眼那个药，好给你作弊啊”温扬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喏”温泠从抽屉里拿出白色药瓶扔给温扬
　　“行了，我替你保管了，是药三分毒”温扬从善如流的把药瓶揣进口袋
　　“臭小子你又想把我的药偷偷泡水啊”
　　“瞎说，上次是意外，这次我肯定给你好好保管”说这话温扬就滑溜得像泥鳅从温泠房间退出
　　留温泠一人在原地气笑得摇头

　　回到房间，温扬把杯子里的茶水倒进瓶子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舅舅”

　　这边温泠陷入了一场噩梦里
　　“哥...我没事，你要好好活下去”现在每说一个字对于此时的温扬都异常艰难，唇边的鲜血伴随着吐字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温泠看见自己紧紧抱着已是浑身鲜血的温扬，自己已经哭到说不出话
　　“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弟弟”温扬费力的扯出一个笑，笨拙的安慰着自己那悲伤过度的哥哥

　　“不...不....”温泠猛地从床上坐起，在剧烈的喘息下温泠抱住了自己的头，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心脏空洞的恐惧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样的噩梦已经断断续续的出现好几天了
　　但今天的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得那粘稠的血仿佛还在黏在他的手上，他甚至能感受到血从温热变得冰冷的过程
　　温泠平静下来后拿起手机发现才凌晨两点
　　噩梦难熬，他好像在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不知何时才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