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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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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说,我妈当年怀我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话梅和无花果,人家都说估计这胎是个儿子,酸儿辣女嘛,名字他们都想好了,男孩叫于果。正好还和大作家雨果撞名多威风,听名就知道将来是个能成事的。结果抱出我来一瞧,规规矩矩的皱巴小妮儿,护士喊了一句“是个姑娘。”没等来那句“是个大胖小子。”爷爷立刻就甩了袖子回家听戏去了。
我的名字也从于果草率地降格到了于萝,小名甜甜,这个小名的大众程度足够媲美一只叫二蛋或者大黑的狗又或是一只叫喵喵或者咪咪的猫。
于家这一窝小子到了我这算是出岔子了。甭管爷爷多不喜欢女孩,可终归我是最小的又是老于家唯一的女孩,一家人都把我宠到天上去,当然这一家人里不包括我的那些个堂哥。
爷爷是个很抠门的小老头,这点我是听堂哥们说的,说实在的,我打小就是个没主心骨的墙头草,人云亦云这词就是为我而生的,他们说爷爷抠门我也就跟着说。跟风的结果就是敲竹杠这事永远落在我头上,堂哥们说爷爷偏心眼喜欢女孩,也就只有我能从他手里扣个一块半毛的。这我就不同意了,爷爷有时候挺公平的,比如过年发红包,连写的祝福语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爷爷其实很疼他们,堂哥们比我大个一两岁,虽说挨骂比我多了不少,可是爷爷经常给他们打电话叫他们来家里吃饭,也愿意多跟他们说些话,比如我听过爷爷和他们聊刘备诸葛亮,还讲什么白起的长平之战,我在一边看着电视竖着耳朵偷听,爷爷可能觉得女孩子家家不知道这些,他不知道我也看过《三国演义》也看过《资治通鉴》,我知道的未必比哥哥们少,可他很少和我讲话,更别说和我聊聊他喜欢的历史。其实小孩子也是知道的,打骂不代表不喜欢,或许那才是关注和疼爱的表现。
但不管我心里怎么想,堂哥们推我去找爷爷要钱的时候,我还是不能反抗。
有一年过年,爷爷家东边的长市街来了伙杂耍的,卖小玩意的,堂哥们轰轰隆隆一票人带我去凑热闹。新奇玩意实在是太多,我们什么都玩玩,爷爷给的钱就只剩下几个钢镚。堂哥说自己的压岁钱早就上交了,非要我拿出来牺牲一下,还好我妈从没让我上交过,我倒是带出来了点,可他们一群人饿虎扑食似的巴巴地等我从小皮夹子里掏出那张粉色的毛爷爷,我忽然萌生了点反抗的想法,想着冲堂哥撒撒娇把这事躲过去,可是这一票人里还有堂哥的朋友,这让我有些抹不开面子,我磨磨唧唧地不想拿出我的小皮夹子。
“胡逸!你也来啦!”堂哥忽然喊了一嗓子,我抬头去看。
还真是他,我刚想和他打个招呼,堂哥说:“甜甜,叫哥哥。”
我一头雾水地看看他又看看堂哥,他们怎么认识的?原来胡逸的爷爷也住在这片,和爷爷是老邻居,他们经常一起下棋,因此表哥和胡逸也一起玩过,我不经常来爷爷家,即便是过年来了也待不过两天,也就不知道胡逸和堂哥他们认识。
“叫啊,看我干嘛。”堂哥拍我头,我哼哼着不肯张嘴,让我叫他哥还不如让我掏钱。
胡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我瞪他一眼,他也不生气。
“哥。”我蚊子哼哼地嘟囔出个字。尊严诚可贵,金钱价更高,我没有骨气地向金钱低头了,默默期望堂哥们把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他身上。
胡逸心满意足地听到了我尊严破碎的声音,然后慢悠悠地开口:“我和她认识。”
我牛眼圆睁,恨不得瞪死他,你刚刚怎么不说我们认识,这是故意的吧。
“认识啊,你来得正好,甜甜刚说要请客。”堂哥笑得像朵菊花。
这真是我亲哥吗?为什么和一个外人联手坑自己的妹妹?我还只是一个手里有点压岁钱的小学生,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为什么!越想越委屈,一向泪腺发达的我此刻很适宜的眼泛泪花了,感受到眼部的湿润,我立即抬头望向我亲爱的堂哥,眨巴眼睛,泫然欲泣。
“我请吧。”是哪个天使在说话,我惊喜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是胡逸。他还挺大方,我觉得刚刚那声哥真是太值了。
“你妈没收你的?”堂哥问。
“没收。”
“真爽。”堂哥满脸的羡慕,我在心里偷乐,面上还是一派淡然,生怕表哥再把我这个得志的小人揪出来。“哎 ,甜甜你先回去吧,给爷爷说我们饭点回去。”
敢情我就是个掏钱要钱的,被请客的好事为什么轮不到我头上?“我......”想了想,我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我要感谢胡逸把我解救出来就别再要求那么多了。“那我回去了。”我看看胡逸,他这个人就没什么表情,是不是出厂设置在他这少了点什么。不管他领不领情,我还是冲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感激地笑了笑,或许是错觉,那双深邃的眼睛好像有了点笑意,浅浅的。转头的功夫就会让我疑惑是否那笑意真的出现过?
晚上堂哥们回来,他们冲大伯母嚷嚷,非要把压岁钱要回来,大伯母的说辞很简短很有力“小孩管不住钱。”
然后堂哥们就不服气了“人家胡逸他妈都不收,他不也是小孩吗!”
“人家胡逸那孩子一看就和你们这群咋咋呼呼小子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大伯母不肯给我们说出个所以然,只是她转头就和老妈说:“胡逸那孩子是真聪明啊,他和皓皓上的那个奥数班......”
“那凭什么于甜甜就能自己拿着,她比我们小呢!”
嘿,我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扯到我头上了,我停下吃橘子,摸了摸我的小皮夹子,还在还在,安心了不少。
然后我就听到了让我心碎的声音,我妈笑眯眯地发话了:“你们不说我都忘了,我这就把甜甜的也收上来。”
最后,我的小皮夹子没逃过变薄的命运。堂哥们安慰我说:“这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妈早晚会收你的,想开点。”
唉,我恨恨地吃着小橘子生平第一次开始琢磨胡逸这个人。他究竟哪里和我们老于家的孩子不一样呢,怎么命运的差距如此之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