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什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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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空冥望着那具浑身是血的躯体，那胸口开了个大洞的躯体，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他直了眼。明亮的火光闪烁着渐渐把那躯体吞没，却不会使其完全化为灰烬。
意料之中的，没有痛呼，没有嘶喊。
哦，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发出声音了。这个躯体已死了，不是么？
早就死了......不是么？
旁观者皆一片缄默。唯有缥缈的火焰鬼魅般舞动的魔音和躯体慢慢焦黑的声音。
白空冥张了张嘴，撕裂的喉咙痛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看见火刑后的那具躯体，或许已称不上是“躯体”了。
昔日俊朗清逸的面容模糊得五官也分辨不出，焦烂而恶臭的死肉有断有连，坑坑洼洼。血液也烧干了，只留了一碰似就会散架的脆骨和这些死肉，一块完好的皮肤也不剩。
换做平常人胃部应该会极其不适吧。运送尸体的神使都蹙起了眉。
白空冥只痴傻地望着，眼也不眨。眼睛很痛，再流不出一滴泪，肿得视物都被干扰。
但最痛苦的还是那人的魂魄吧。
明明心脏被挖去已经死透了，神界竟还不肯放过他，要对他的魂和身施以火刑。神界的刑罚乃六界之极，大部分都是冲魂去的。
神管和一众神在旁居高临下观望着，因此白空冥没敢伸手。
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的弱，什么是懦夫。
但这个关头去反抗，不仅会立刻被镇压，那人的尸身也不知还是否留得住。
或许相遇本身就是个错误。或许那日他就不该到什么竹林去瞎晃悠。
......“无镜”二字，根本不是刺进他双耳的，而是直接生生扎在了他心上。
那是他此生第一次向神管下跪。
眼角余光见悯世身形一动，大抵是想来扶他，却被神管制止。
“......让他跪。”
......
无正。池恒非坐于他对面，严肃地凝视着他。从那眸中，他头一次看见了那人死后真真切切的、自己的脸。
那是什么东西的脸？是魔鬼么，怎么完全没有神的感觉？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那人比他更像一个神。不管是那种气质，还是那种言行举止，令周围的人包括他都不由自主地去景仰。
“老八......”池恒非这时开口，看他的眼神带了怜惜，但绝不是同情。
“你觉得那个人类，到底是你的什么？”
你们之间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关系去接近？
什么关系？白空冥张了张嘴想回答，却什么也没能答出来。
他方才发现，从始至终，他都从未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只因和那些人类一样追光般的景仰，接近似就变得理所当然。只当是那人是信仰那般的遥不可及的存在，所以从未敢触碰。在旁观望着，就觉得岁月静好。但这到底是什么？他说不清。
他能给那人的有什么地位？从那人那方来说，这又显得过于冷酷残忍。
从一开始，白空冥就没想过长久。
人类短短的一百年寿命，在神漫长的千年的生命长河中，是如此微不足道。
但白空冥就自私地想要那人活。也许是习惯了他活着吧，若他要永远地闭上那双眸子，白空冥一定会很不习惯。
来世相见什么的他根本不信，甚至觉得这只是自欺罢了。
所以即使知道不可能，白空冥还是想要那人活。
是不是因为他才那人导致了这样的下场？罪魁祸首到底是神界还是他自己，已经理不清楚了。
见他眼神涣散不答话，池恒非正想唤回他思绪，殿外忽地传来悯世声音。
“空冥！......空冥！”悯世唤。
“......嗯？”白空冥终闻见，应着起身，向殿外走去。
悯世却先一步急冲冲推开殿门快步走进来，眉皱成一团，指着自己身上乱糟糟的战甲。
“空冥你帮我看看这个战甲怎么总穿不好？我等会儿马上就要去东域平乱了，这个我怎么都弄不好......”
白空冥无奈叹气，动手帮他整理。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啊，傻子哥哥？我都教你这么多遍了，你这绝世武神脑子真蠢到这地步？”老妈子一样念叨着。
悯世只傻笑。
“你又不是痴儿。”白空冥看着他，却怎么也生不起气。这傻子脑子里到底都是什么？
看着看着，悯世的脸突然蓦地扭曲了，随即一切都模糊起来。
有什么在拽着白空冥脱离这回忆，大抵是谁在试图唤醒他。
不知是否是因为受到影响，眼前画面中悯世的脸霎时变得多了起来，混乱的不断切换，最终定格在悯世与那人尸首额抵额的那一幕。
全然不顾尸首的焦黑糜烂腐臭，悯世只勾起嘴角，瞳中似是溺死人的深情。
“......你就是我弟弟喜欢的人吗？”
只是可惜的是......
什么？白空冥蹙眉，尽力睁大了双眼。这是谁的心中所想？不是在他的回忆中么，怎会出现了与他的记忆相悖的片段？
拽他脱离这回忆的力量倏地更强，他竭尽全力，才勉强看完了此心理活动的下半句话。
......只是可惜的是，你输了。
输了？输了什么？输给了谁？
“空冥......你醒了。”
再回过神来，不知何时已不自觉张开了双眼，脑中却还停滞着。
“空冥？”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心烦意乱。于是白空冥把那只手打开，抱着脑袋拼命地想把刚才那句话留在脑海。
然而那只晃来晃去的手也确实该死地把他的心绪晃乱了。
只是可惜的是......什么？是什么？可惜的是你最终落到这地步，可惜的是你死了？
白空冥把当时在场者都仔细推了一遍，发现这句话无论放在谁身上，似乎都有一定的道理。
但这绝不会是他白空冥心中所想。见悯世与尸首额抵额，当时他想的就只有“这傻子是不是傻疯了？再傻会傻到这地步么？”
所以究竟会是谁？
“......是不是之前《赎罪》强行被破导致脑子出问题了？”池恒非转头问一旁刚推开门进屋的人。
青年疑惑地摇摇头，耿直答：“......我不知道。”
是谁？莫名有些熟悉的嗓音。白空冥猛抬头，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条隐约有斑驳粗糙皮肤的手臂。
“......你好？”感觉到白空冥明显呆愣的视线，青年绽开微笑，向他挥挥手，桃色长发滑落肩头。
“你是......你是......”白空冥努力了一会儿，并未能叫出他名，但看到他胸前衣襟上属于玄师的记号后，语气变得激动起来，“玄师，你终于......”
青年笑意更甚：“玄界，本是不接纳树族人的。”
池恒非放下手中打来的井水，静静地看向他。
树族？
白空冥道：“但赤咒大玄师大人还是收留了你啊。名为赤咒，实则内心是个温柔的人吧。”
青年仍笑着，但眼中却没了笑意。“你说师父吗？确实是的。”
他很温柔。他就是太过温柔了。
“那个......少玄师大人，能否打听些事情，最近你们玄界是否有奇怪的人或其他界的生灵出入？”池恒非把水塞给白空冥，站起身打断了他们的叙旧。
听此，青年严肃起来，答：“是，我最近正在彻查此事。”
“前些日子有个抱着烂枕头的女神跑到玄界来闹，疯疯癫癫，蓬头垢面，应该是毁了容所以认不出身份，我正向神界申诉此事，希望神界能给个说法。”
是那个在轮回池见到的疯子。池恒非和白空冥对视一眼，瞬时明白对方是一样想法。
申诉？那为何身在神界的武神池恒非并没有受到任何有关消息？
恐怕有鬼。
而且疯子为什么闹到玄界来？她枕头中缝着的那具尸骸，又是谁的？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什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