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一口果

25、第二幕（开端）

　　“这种可能必然会被调查，但无人会宣之于口。”法尼尔说道，“最近风波动荡……”

　　“我会避开的。”雷尼尔秒懂。紧接着他就挑了个最符合他风格也最能避开一切纷争的活动——他跑去蓓吉雅舞团继续排演去了。

　　舞团里的气氛不算好，准确地说，整个圣城内的气氛都因为斯拜因·辛锐被刺杀的案子紧张了起来，城内已经戒严，人人都要接受神术检定以排查是否有其他弃民。

　　但雷尼尔的到来还是让知晓他身份的莫娜夫人松了口气，既然这位能轻轻松松地出来玩，想必问题也不会太严重。而在莫娜夫人放松下来后，舞团里的其他人也放松了下来，但这并不包括萨曼莎。

　　在她们的租房里，阿丽缇正在处理失效的符文牌。她挑出其中镶嵌着的金丝，又从一个雕刻着复杂符文的秘银瓶中取出新的金丝，瓶子里装着闪烁着银光的半透明灰液，它们像水晶珠似的从熔金般的金丝上滚落回瓶子里，半点也没有沾染在丝线上。

　　阿丽缇小心地将新的金丝嵌入符文牌，等最后一点也处理好后，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阿丽缇在放下工具后立刻按住了右腹，蜷缩着伏在桌面上无声地咬着牙。

　　萨曼莎刚推开门就看见这一幕，她飞快地关好门，从里屋的小匣子里取出一支药剂，往阿丽缇的口中滴了三滴。片刻后，阿丽缇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的伤更严重了。”萨曼莎忧虑道。

　　缓过神来的阿丽缇却不接话，反而说道：“菲茨被抓住了，我们不该在这里停留太久，离开吧。”她声线低沉微哑，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配合上那半遮眼瞳的神情，要让人连半点拒绝都说不出口。

　　但萨曼莎只是以清透的眼睛注视着她，仿佛能够一直看到阿丽缇心底：“与菲茨无关，是你从来就没打算在这里多待，从来就没把我的计划当真过。”

　　阿丽缇高高地挑起眉毛，露出她受伤前惯有的傲慢与似笑非笑的神情来：“没错，你的计划幼稚又疯狂。我之所以同意跟你一起来，只不过是想在这里过平静日子罢了。”

　　“但你很快就要死去。”萨曼莎静静地看着她，伤势的复发让她显露出些许真实年龄的模样来，她美丽的眼尾已经展开细纹，皮肤也不复少女那样的光泽，“你口中的平静日子不是给自己的，是给我的。”

　　“我从小被你养大，阿丽缇，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样。我不会走，但你可以选择离开，看我的结果，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帮我。”萨曼莎转身回到房间。

　　阿丽缇看着萨曼莎的背影慢慢收敛了神情，她轻叹了一口气。

　　……

　　内城教廷，教宗伦赛尔冕下的书房中。

　　在结束今日的课程后，伦赛尔却并未让塔尔离去。他对塔尔说道：“最近诸事烦扰，你也不必太过理会，去正常处理你的工作吧。”

　　塔尔瞬间便明白了伦赛尔的言下之意。

　　刺杀斯拜因·辛锐的杀手虽然被抓住了，但他却并未交代出多少有用的信息。经过这么长时间后，无论是审判所还是辛锐脉，都更倾向于认为杀手自己也知道得不多。

　　但这可是一个力量之枷开到第五枷的人，什么样的组织才会连这样的人都当做弃子？不过以他的性命来换取斯拜因·辛锐的性命也绝对不亏就是了。

　　由于从杀手这里没能获得多少进展，其他方向的调查自然就更为严苛了，审判所与安全厅的人简直恨不得自己就身在现场，或是能够以圣喻术给所有人都做个审问检测。

　　随辛锐车队同行的护卫们几乎都快要住在审判所里了，不停地有人询问他们这一路上的见闻或拿着杀手的口供向他们确认。在刺杀现场的塔尔和埃涅斯少不得也被反复打扰，导致教廷也在这里面掺和得深了些。

　　但这件事本是属于国议会的案子，纳斯特·辛锐不能服众，导致辛锐脉内部快要打成一团，偏偏他们还攀扯着诺盾脉和查瓦拉脉。伦赛尔冕下没有沾手这麻烦事的意思，现在他显然也是被弄烦了，所以才暗示塔尔可以去处理妖魔渗出的案子来避开纷争。

　　塔尔自然是从善如流，之前在黑发舞女桑妮身上感受到的些许妖魔气息还没有结果，这并不完全是坏事，至少说明了这妖魔还虚弱着，不敢以人为血食。

　　但现在安全厅被斯拜因的案子牵扯了几乎全部的注意力，指望他们注意最近是否有失踪案是不现实的。

　　不过既然塔尔要出去查案，埃涅斯自然也需要跟随他。在塔尔来往于各个教堂之间，乘坐教廷的马车时，只需要霍克的跟随就足以，但在处理妖魔渗出相关的事件时，按惯例是需要埃涅斯的跟随的。

　　但现在斯拜因刚刚离世，他的女儿还在卧病，辛锐脉乱成一团，虽然埃涅斯已经放弃姓氏加入教廷，但要他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未免太过强人所难。更何况，辛锐脉是四圣脉之一，他们同样维系着国议会的运转与大陆的安定，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应当任由他们这么乱下去。

　　“老师，埃涅斯阁下是否需要留下？”塔尔问道。

　　伦赛尔沉吟了片刻，答道：“这次就让霍克跟你去吧。”

　　虽然塔尔身份贵重，但以他的实力，也用不着太过担心，至于埃涅斯，还是让他去辛锐脉看一看为好。

　　蓓吉雅舞团，塔尔来得不巧，他在到达舞团时，桑妮刚刚离开不久。但既然已经到了舞团，索性就在这里再换个方向查一遍，上次是什么触动了他的庇护神术还不不知道呢。

　　舞团内，他们正在排演第二幕的开端。雷尼尔脸上的妆容画得更浓了，他的鼻翼被描绘出法令纹，眼睛下缘与颧骨下方也被打上了阴影，服饰比起上一幕也少了几分装饰，多了几分落拓。

　　凡·万派尔已不再是第一幕时的少年，多年的游历让他变成一个气质沉稳青年，他的面容仍然英俊，但已染上了风霜。

　　而他眼下所在的位置正是曾经攻打过他家乡的敌国。凡·万派尔仍在寻找蓓吉雅，可这位梦中的少女一直没有出现。在结束一天疲惫的旅程后，凡·万派尔却在前往酒馆的途中被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当成外地来的肥羊盯上了。

　　三个扮成混混的角色贼眉鼠眼一人一句地唱起节奏欢快的肥羊歌：“瞧他的靴子，瞧他的斗篷，别忘了还有帽子。”

　　“他打扮得落魄，可骗不了我们，好靴子暴露一切！”

　　“那斗篷灰突突，可质地是小羊皮。”

　　“他露出剑柄吓人，可我们才是主人！”

　　“好一头小肥羊，怎么能放过！”

　　“欺骗他！吓唬他！扒光他！”

　　“不交出一半的金币，就别想轻松离去。”

　　但凡·万派尔机智的看穿了骗局，又破解了陷阱，不耐烦的三个混混耍起了无赖开始明抢，这下凡·万派尔只好拿起武器保护自己了。

　　在争执的过程中，凡·万派尔不小心伤了人，于是被混混们一路拉拉扯扯地来到了当地的领主面前。

　　正当双方各执一词时，领主却一直盯着凡·万派尔。

　　混混们唱着颠倒黑白的“他粗鲁又无礼，打伤了我们，还想抢劫我们。”唱着最后一句的混混同时掏出兜想展示自己英勇保护的财富，却只露出一个空空如也还露着窟窿的布袋，于是又慌忙塞了回去。

　　但领主却并未注意这一切，他一直盯着凡·万派尔：“我觉得你很熟悉——”

　　凡·万派尔有条有理地一条条反驳混混们的指控，但领主却仍未理会：“我们一定曾经见过——”

　　混混们混乱的指控与凡·万派尔的自辩渐渐合唱到一起，领主则仍在苦思冥想他究竟是谁。

　　当凡·万派尔最后以精彩的逻辑将混混们逼得哑口无言时，在寂静之中，领主突然高唱出一句：

　　“我认得你！”

　　“你！就是那个击败了我们军队的凡·万派尔！”

　　“把他抓起来！”

　　……

　　塔尔并未打扰演员们的排演，他确信这里有一种力量触动了他设在桑妮身上的神术。但既然在上次的检查中没有发现问题，那么就一定是有某些地方被他忽视了。

　　如果那力量只是触动了他的神术，却没有达到将它触发的地步，那么除了因为这妖魔的力量太弱的缘故外，还有没有第二种可能，比如，这力量本身并不蕴含敌意呢？

　　在塔尔以新思路检查的过程中，一位黑发黑眸的女演员表现出欲言又止的犹疑神色。塔尔记得她，她是与桑妮接触最多的一位姑娘，名叫萨曼莎。

　　“你想起什么特别的地方了吗？”塔尔温和地问道。

　　萨曼莎迟疑着说道：“桑妮……她这几天交给我一个包裹，让我帮忙保存。”

　　“里面是什么？”

　　“我没有打开过。”萨曼莎摇头道。

　　“它现在在哪？”

　　“就在我的租房里，”萨曼莎停顿了一下后说道，“您需要它吗？我可以带过来。”

　　“不必了，我随你走一趟吧。”塔尔说道。万一那个包裹有问题，他走一趟，就有可能避免一场惨剧。

　　那是一个用细麻布包起来的小匣子，上面确实沾染有些许桑妮的气息，但在塔尔的探查神术落进匣子里面时，只觉得里面的事物气息勃发欲爆，塔尔面色微变，一道神术屏障施在匣子周围，下一秒，这匣子便炸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