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乘风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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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者轻叹，他与殊音相识西罗国旧址，迄今相识已然百年。那场以赌为牵制的局，是两人初识相逢的调，那日，也是如今日这般雨势淋漓。
他听得她手中长刀发出的声，悲切嘤咽，令人闻之悲切，感同身受。能看出，她所拿的刀并不合适她所用。往后四口兵器互换使用，却无一口兵器能承她之意。
却又同样，悲鸣着相同的声……
再后来，他看到这块石碑，所有的疑问得到解答，独留遗憾。
解不开心上的结，她的刀就无法得到释放。她之一生，将如那不合她用却强行使用的兵器一样，只能无声悲鸣。
剑者阖眼，长叹一声无奈。“今年的东蛰风有所异样，提前了，而且，天象也有异。”
殊音摩擦手上的酒壶，半响接话，承他转移话题之情。
石碑之上镌刻，是她毕生全部，放？要如何放得下？
“……‘天婴’即将现世，神龛封印历时年代久远，本就有所破损，又无法以外力修补封印。加上岛上兴建行宫，进一步破坏了神龛外形，导致封印之力不断流逝，现在还能镇得住尸煞之气不外流已是极限。”
殊音抬头望天，天象异变已是定局。“如今，连天也不站在咱这边，天煞月此等阴邪诡谲的天时也即将来到。……东蛰风起，天煞血月并寒时，将是那异端等候千年才得来的转世之机。如此异端将现，天象自然有异。只怕灾害紧随其后，才是最为棘手的麻烦。”
“你打算怎样做？”
“天时既然已经不允，那便顺时势，尽人事。打蛇顺杆，回天邈城。”
“……嗯，吾信你。”剑者沉吟，他不懂她口中的顺时势是何意，但他信他，所以放不下。“你之内伤沉重，此时回去，无异自进龙潭虎穴。”
“龙潭虎穴不至于，他们、吾还不放在眼内。”
“吾说的，不是三首，而是……”
“嘘——”殊音敛指抵住嘴唇，道，“吾知你之意，但吾留他尚有用。”
“叛骨之徒，留之何用？”
“哈，送你一句话，这句话，也是吾……挚友常挂嘴边的一句。”
“……嗯，何话？”
“一个叛徒，有可能改变战况，一个强者，却能彻底扭转战局。”
“……狂妄。”剑者闻言，半宿才说出两个字。
“这是自然，”殊音起身，走到石碑前，伸手，拂过石碑。“人不轻狂枉少年，人若轻狂邈天高。”
“哈……”
万般言语，尽在不言中，知她既定主意便不会轻易更改。谋略上他不善于，所能做的便是成为一口斩断一切的利刃，为她斩掉一切阻碍。
“那你接下来的打算呢？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是，吾需要你帮吾找寻几样东西，找到与否，决定日后的胜败。”
“是何物？”
“信中皆有交代，都是不好找的东西，你之责任重大啊。”
她确实有别的打算，今日回到这里，不只是为了赴所失之约。纵使心中痛楚未曾有所减少，她也不能一直放纵自己沉溺缅怀过去。
她还活着，就该为活着的人去努力。这不只是为了逝去的人，更为……堵上心上那个越来越大的缺口。
翻手化信，湿透的指尖在干燥的信封外留下数点水渍。剑者默然，接过信收好。见她没下文，他才幽幽开口。
“你该不会这样，就想打发吾吧。”
话虽这样说，但剑者手中绢伞轻移，仍是为她遮住淋漓雨势。
被提醒的人失笑，俯身盈盈一拜，权当服软。
“吾会自己收拾妥善，好友，请放心——”
郑重的回答，不只是回答他，更是回答自己。她答应过，会好好活着，哪怕只剩一人，也会好好的、活着。这不仅是对亡者的承诺，更是对生者的保证。
“哈……”
明知也只能做到这样，纵使不甘，剑者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化出另一把伞，将手中的伞交给她，转身离开。目送对方离开，殊音抬头，视线稍微往上。指尖微微用力，手中绢伞微微打起转，将伞上雨水甩出。
看着飞甩而出的雨滴，殊音指尖收力，握紧打转的绢伞。伸手将伞收好，被伞挡住的雨又重新打在脸上。将收好的伞轻轻靠在石碑边，她长叹一声，都已经湿了，这伞遮与不遮也无差别。心意，收到了就好，好的心意，值得被好好收藏。
将伞放好，再看一眼石碑，耳边闷雷之声隆隆。
殊音转身离开，此处桃源，终究只是桃源。
…………………………
飞行在雷雨之中，一人一鸟吓得一路尖叫，魂欲离体。脸上的水，分不清是被吓出来的泪水，还是雨水？或者都有。只知凭借本能躲避乌云中劈落的雷电，老铁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么疯狂又冒险的事情。要知道，一个不留神没躲过去，那可是要立刻升天的。
“啊哈啊！死-烛-小-九-啊，吾、若是被雷劈死……变成烤鸟，吾做鬼都不放过汝啊！哇——啊哈！”
尖叫到失声走调，在空中360°以各种奇怪的姿势躲过劈来的雷电，还要努力保持向上飞升。老铁心率以破千的高速率不断提高并狂跳着，完全被暴雨浇成落汤鸡。用绳子把自己绑在鸤鸠身上的小九已经被甩得七荤八素，连肚里的隔夜宿都吐了出来。
小九头晕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只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快被甩出来，哪里还听得到老铁在说什么。要说能听到的，也只有不断轰隆作响的雷电，炸的他两耳嗡鸣。以其睁开眼时，不断旋转变化的视线，以其不时炸开的闪电，闪花了眼。
在意识快要被甩出身体的时候，小九听见老铁高声尖利的啼鸣声，在瞬间盖过一切雷霆和狂风暴雨之声。身体好似从半空掉落的状态，到突然跌落绵软的云层中，噗呲一声，把整个人的心和神都归位了。就连身上溅打的雨水和感受到狂风割面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相对温和的强风吹拂，和照拂到蓝月光芒时的温度。
小九皱眉，撑起沉重的眼皮时，听到老铁兴高采烈的声音。
“啊哈，啊哈哈！终于穿过雷雨了，活过来了！哦豁——万岁！”
历经恐怖的万雷环绕之怖，历经险阻终于穿过危险的雷雨层，借雷雨层狂乱的气流达到相对安全的高空。重新见到蓝月时，老铁简直喜极而泣，留下劫后余生的泪水。而在蓝月照拂的高空上，视野一片清晰，一览无遗。
幸运的是，老铁在不远处看到了它的同族，迁徙的鸤鸠群。看来它虽起飞慢了一步，借着暴雨云层狂乱的气流，达到了所谓的日行千里。意识到这点的老铁泪流满面，高声呼唤它的同族，感激涕零的向创造魔世的神邸感谢生还与不杀之恩。
而在暴雨雷电中穿梭，耗尽了心神的小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浓厚杂沓的云层成旋，还在向前不断移动。小九知道，这股东蛰风，将会直行到达魔世的另一处边界，死海幽刑林。而鸤鸠群，将会借助这股东蛰风，将以往飞行也要一个月的行程，压缩到短短七天。
七天后，他将到达幽刑林。
只要先想办法到幽刑林，才有机会救父亲，哪怕机会渺茫。被老铁说是不可能之事，他也必须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他是这样告知自己，并且在心中立下誓约。
疲累晕眩的视线中，遥望身后那漆黑可怖的云旋一眼。小九沉沉吐息，在混乱疲惫中睡去。接下来的数日内，除了鸤鸠群夜间必须停下休息整顿外，其他时间，小九都没有从老铁背上下来过。为了赶上这回的气流，整个鸤鸠群就连休息和觅食，都是分开进行的。
为的就是不错过它，更为节省和保留整个族群的力量。哪怕原本干旱炙热的天气因东蛰风突然变得寒冷，夜里甚至降霜。那个倔强的孩子也没说过一声苦，而是默默咬牙坚持。他的隐忍克制，就连鸤鸠群的族长也不由为之侧目称赞。
没有因为他不是同族，或是被老铁半路带进队而不喜，反而因为他的韧性进而对他多加关照。就连在食物的找寻上，也很是关照他。
今夜的休息，夜空绛起了霜，夜间的荒野气温低得可怕。孩童裹着身上仅有的一件厚衣御寒，在疲惫和寒冷中缩成一团。看上去像只没有母兽保护的幼兽，弱小又可怜。这让鸤鸠群中的一部分鸤鸠聚集起来，挡住了夜里寒冷的夜风。
老铁更破例，将那倔强死不吱声的死孩子给揽到翅膀下。翅膀下干燥又温暖，这让睡梦中感到寒冷的孩子轻呓出声。细弱的一声爹亲，让准备睡着的老铁掀了掀眼皮，把翅膀收紧了些。让那死小孩睡得更暖和点，省的他翻身的时候掉下树。
……………………
她才刚刚踏出紫藤月封印处，暗藏的影便出声。
“主上，巫行云转来消息，一切，如你预料。他们、开始行动了。”
稚嫩又尖利的声音，让人一时间分不清男女，只能从气息分辨来者修为。出来的人还是一身湿哒哒，她伸出的手撩开挡在眼前的头发，慢条斯理的问。
“比吾预期的慢了，看来，他们仍有顾虑。”
“顾虑什么的，对你来说，重要吗？”
“不重要，他们若真能翻出浪来，才算意外。”
“呵……”暗处的影子冷笑一声，声音渐带杀意。“那吾何时可以动手？”
“等得不耐烦了吗？”
“哼，”暗处的影子不耐的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开口，“因你之故，吾隐忍如此之久，放那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蹦跶到现在，也是时候了。”
“不够，还不够，”殊音冷然开口，“比起他所做，你现在所忍受的还不够。想让他付出比你惨痛的代价，你就必须学会更加忍耐。”
“那吾还要等到何时！？”暗处的声音蓦然拔尖，声音刺耳非常。
“呵，”殊音冷笑，安抚心智不成熟的小鬼，依旧烦人。“你会败，只因你没他的耐性。当初，你若有对方一般耐性，何以……”
“——输成今日这般模样？”
“舒铭音——你！”被戳中痛楚，暗中的声音勃然一怒。
“不过一句话，就让你如此动怒。吾敢说，就算给你十次的机会杀他，也是会败。结果，还不是要吾收尾。”全然没理会对方积蓄的怒意，殊音直接离开，丢下一句话。
“学不会教训的莽辈，吾不需要。想清楚了，就忍着，不能忍也给吾吞忍下去。除非，你嫌自己丢人现眼的失败还不够多。”
随着殊音离开，又恢复诡静的暗林爆发一声怒喝。
“……可恶！”
“半-面-书-生——风流子！”
以及一声兵器出鞘尖锐的呛响，紫藤月不远处，有数棵林木遭到迁怒，被刀风斩断。骤来之怒，扰得林中一片仓皇，听得见身后动静的殊音未作反应，只身离开。只剩身后宣泄过后的静寂和郁卒，暗中的身影终也只能收拾心情跟上。
至于刚才那一通宣泄，只是无能的狂怒，还是得等到最后，才能真正清算一切。忍着余怒收起刀，暗中的影子一声不吭的跟上殊音，前往天邈城。
……………………
天邈城，天邈城，屹立在悬崖孤壁上的荆棘堡垒，沿山而建巍峨宫殿恢弘壮阔。今日，沿山而建的夹道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无一不在顺着山道张望。三首更是立在通往夹道的关口等候，等那执掌天邈城生杀大权的王承令拥有者现身。
而早在日前，王承令拥有者蚀月阴雷·舒铭音即将回归宝座的消息不胫而走，加上‘天婴’现世在即，明令定下的‘武战’擂台也随之而来。
‘武战’由来，想求取‘天婴’者可向现今天邈城城主发出挑战，且现任城主不能推诿。胜者一方不但能得到‘天婴’，更能成为新的天邈城城主。
两百年前，舒铭音就是以战成名，一路百战百胜。更在最终十面埋杀之局反杀，败杀炜王·无塵烽取得王承令，登上天邈城城主之位。如今‘天婴’即将现世，天邈城也到了新的一轮权利动荡之刻。
现场来者，无一不是为了见证‘武战’盛况，更多者，是为见证那沙场不败的传说。有心者不为‘天婴’而来，只为天邈城权利交替之刻所能得到的利益，来者，皆非善类。在现场众多的人数中，修为高深者不计其数，各怀目的。
不乏来自天邈城各部的精英高手，也同样又外来势力掺杂的耳目。
就在众望所归的目光尽处，一阵烈风扬起，天相刹时变化。狂风卷，聚雷云，黑电生，雷霆降。更有轻灵身影自黑雷之中飘然现身，缠绕身侧的黑色雷电闪烁，呲呲乱流响起刹那。更有傲然诗号，回荡九霄尘寰，更显不可一世。
“刀光影，血光寒，纵横引狂澜。天地渺，恩仇多，但逢敌手难。”
傲然一句恩仇多，但逢敌手难，天邈城不败传说，蚀月阴雷·舒铭音毅然再现。落地一瞬，雷火交并，逼退在场所有探查的术法。雷火炽盛之中，来者身形挺拔，细韧如傲寒孤竹。自有清孤傲气，一身黑羽夜魂衣加身，冷然独立。
封住半面的奇特银质咒封面具，挡了外界一探阴雷拥有着的真面目的意图。只余苍白如雪的秀丽下颚，和淡如绯樱的一双朱唇，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鬓边细长的银色珠链静静坠下，和鸦羽般漆黑顺直的发相得益彰。红色的发带轻扬，缓和了一身冷傲的寒气。
就在舒铭音现身顷刻，常随身侧的白鬼，重瞳子亦化光现身，随立身后。温想协同巫行云，护立在则。
舒铭音独立夹道入口，纵为女子之身，一身气势尤是沉雄，震慑一干各怀异心者。以三首为代表的天邈城一众，向来者屈膝跪下，集声高呼。
“天邈居高，中庸无用，恭迎尊主！”
“恭迎尊主！”
一连叠声高呼，来者环视一轮后，抬手示意停下。高呼的声浪一瞬同时静下，便闻来者之声，侬丽沉脆，悦耳缠绵。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吾本当一进地主之谊，好生招待诸位。然——”婉转侬丽的声音一停，顿起铿锵之意。“吾明白诸位来意……”
“既是都为‘天婴’而来，‘武战’尤是，吾便不浪费诸位时间。”
舒铭音黑羽长袖一翻，掌劲劈地，拔地而起一块数米高的石碑。同时低喝一声，掌劲收纳之间，雪白的指尖黑雷闪烁，雷光一瞬。面前数米高的石碑轰然一震，留下一道深余三寸的掌印。掌劲凶沉，击得石碑裂开无数裂痕，却是崩而不碎。
随即，翻手一震，石碑悬起定在半空。舒铭音收势纳真元，用内力传音，传遍整个天邈城。
“石碑留掌为准，崩而不碎者，吾——舒铭音，绝峰之巅、”
“恭候，赐教！”
一语必，舒铭音不在逗留，身形一闪，化光离开现场。独留三首面面相窥，猜度舒铭音此举目的。借‘天婴’与‘武战’逼她现身，目的就是为了借‘武战’的挑战者测她之内伤。却反倒被她现场反手一将，先下战函，这到不好判断她是否伤得沉重了。
石碑留掌，说得轻易，实行却难。光是这一关，就能刷下一半以上的战力。想要借这群虾兵杂鱼消耗她之体力的盘算，也算落空了。这一刷选下来，就只剩真正的高手。可这样一来，又要如何保证高手中，有自己的人？
三首之一的华颜·梦娇奴顿时为难起来，看向一旁的鬼主，眼神救助。鬼主赏了颜君一眼，意思很明显：你慢慢琢磨。
随即，鬼主协同叩阍子一同接见来客，谁让舒铭音走得潇洒。来的客人一个也没打招呼，直接放大招就走人。尊主有排面不管客人，你三首再不管客人，说出去像什么。是以，鬼主面上和客人们笑嘻嘻，心里问候对方祖宗的心都有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 乘风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