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说百物语》和衍

2、烽火又起

　　“能跟上小衍速度的只有三人，若是救火便够了。”男子自言自语道。这时，在座人们才反应过来，便忙做一团。匆忙之间甚至撞翻挡道的案台，很显然府内一向太平得很，谁都没有经历过这等突发事件。混乱间白翎轩玄素色的身影显得尤为突兀，便那样坐着，只是在面对翻倒一地的杂物才露出个颇为无奈的笑容。
　　“先生，为何不避了这风头？”兀的传来一声清亮的男声，与白翎轩听之忘俗的音色比来自然稍逊风头，不过那极具感染力的声音倒也难忘。
　　“大抵与你的相同。” 白翎轩微微俯身算是打招呼。
　　男子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间只得挠挠头。无论这个理由是什么，它都是作为这个陌生男子自己认同的理由。即使只是无聊的客套这回答也可称得上滴水不漏。“哦，那先生可知道……呃……如厕的地方。”
　　白翎轩微微一怔，答：“抱歉，我看不见。”
　　“那我自己去找好了，打扰。”男子抱拳，便退开了。
　　“哎呀！被将了一军啊！”白翎轩轻声叹道，但口气中又无懊悔之迹可寻。但凡入道，即学辟谷，自然不用理会那些凡尘俗物。可是那个男子即使刻意掩盖也有强大的气场，分明是懂法术之人。况且问一个目盲之人这样的问题本身就欠考虑，其中奥妙自然不言而喻。
　　宋府 西厢房
　　“我要回去废了那些人！”说这话时女孩泪汪汪地看着男子，一幅受气小媳妇样，“哇……阿白和他们联合起来欺负人啦！我的绿豆糕，冰糖葫芦还有苦丁茶，阿白你要给我沏，不行，糕点也要你喂。”接着又抱又摇，把脸向男子整洁的衣服蹭了又蹭。
　　“干净了。阿白啊！那些人一点常识也没有，一会风咒，一会水咒，一两个那种级别的术师还好，怎么会乌七八糟地来一片，哗啦啦地就搞得灰头土脸。”女孩将眼镜眯成一条线，倒带似地将脑袋来回晃动。“那个孩子的怪疾本来就是惊悸为因，这次本以为被火吓到就可以跟珏夫人玩去了，也省得我们麻烦，谁知表现却极为普通，想想明天我们还要跟那些固执的老头子争执就提不起劲。肯定又要磨蹭一炷香，谁知道得到定论后那个孩子还有没有气了。”女孩依旧懒散地抱怨着，不急不慢，仿佛摆在面前的并不是一条稚嫩的生命而是石头般的死物。
　　“小衍在这么小的时候也得过病吗？”男子从女孩的话中窥探出一丝苍凉，便出言调剂。
　　“怎么可能，我可是雪童哦！”女孩轻快地回答。
　　“不见得，还是因为照顾得好。”男子递过沏好的苦丁茶不温不火地添上这一句。关于雪女的传说有很多，当人在冰天雪地的恶劣环境中迷路,就会遇到吸食人气维生的雪女,而且善恶莫测的妖怪雪女,会故意玩弄男人善变不忠贞的劣根性,故意留下一位饱受惊吓的男子并威胁他,要想活命必须信守“承诺”：不得告诉其它人有关她的存在与其和她相遇的这件事，否则被背叛的雪女必定会前去索夺男子的性命，以告诫妖怪法则。想活命的男子自然会惊慌失措地求取雪女的信任并承诺回去之后必定信守承诺，不告诉其它人有关雪女的种种行径。可是喜欢考验男子定性的恶女雪女，接下来会伪装成平凡贤淑的人类女子，故意找上这位与她定下承诺的男子，博得男子的好感并进一步与他结为连理，与她生下孩子一辈子跟随在身旁，监视着男子是否能信守承诺，而那个孩子就被称为雪童。若可以和她平安无事相守一辈子到老便也罢了，可是那一段难以忘怀的惊险遭遇总是时时缠绕着男子，惶惶不可终日，最终将与雪女相遇的真相告诉他身边最信任的妻子，希望她能分忧他的恶梦，可是男子万万没想到枕边人却是他午夜梦回中最害怕的梦餍 。原来他长久日子以来是与妖共枕，破坏了“承诺”的男子只得被雪女杀死，而雪童也会随母亲重回冰天雪地之中。但介于妖与人间的雪童却无法适应野外恶劣的环境，多是要受诸多磨难才能在妖界有立足点。这话说来轻松，其中的苦痛却不为外人所知，要做到和衍这般更是经过重重磨难，方可成就淡然。
　　“阿白，若只是单纯的惊悸根本不会这么兴师动众，那些庸医再不学无术也不会对这样的小毛病束手无策。”女孩轻嘬了一口茶，心想明知我讨厌牵扯到自己的话题，心中不免挫败迭起，又被吃定了，我这劳累的命啊。
　　“抱歉，我无法控制‘预见’。”男子微微摇头，困难地将抢救来的糕点按原先花式排列。
　　“那么从现在情况可以归纳出蹊跷的有三点：宋家共有大小夫人八位，但仅得一子，若是朝颜夫人没有红杏出墙的话便是宋家本身有隐因，这是疑点一；既然是独子自然是多加看护首先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突然着火，再者若是其他夫人协同外人作案却并无鬼祟之人在周围，排除，这是疑点二；我赶到时朝颜夫人已在场，但并无担心焦虑之情反而满面惊恐，本来害怕孩子受伤是可以理解，但她嘴里却叨念着‘夕颜’。这是疑点三。”女孩一边用极快地向嘴里塞糕点一边用好像考验听力的速度无感情地念出来。
　　“朝颜夫人应不会行此苟且之事，首先朝颜夫人出生绣纺名家，妇道之德自然比旁人更熟记于心，其次宋府的家规极严，五年前我路径此地曾听说宋府四夫人因与人私通被家规严惩，没多久便去世了，连丧事都秘而不宣，尸首至今不知何处。前车之鉴如此，想必不会冒这般风险。”
　　“秘而不宣啊！何时阿白有兴趣看人的私事了。”女孩抽空插了一句。
　　舒兰榭“她……”
　　还未等男子说完，女孩便如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纯青琉璃色的眸子盯着男子的黑巾，露出一个复杂且苦涩的笑容道：“原来是能把另一个你逼到那种程度的高人，舒兰榭，真是赐予我们命运相遇的恩人啊！” 便不再言语。翎轩听后心下诧异，和衍虽然对事一向冷淡但却着实鲜少用这般讽刺语调。
　　饶是淡然如白翎轩也无法再保持那样的微笑，“舒兰榭定有她的苦衷，当时那种情况，这样做总是对的……”
　　“白翎轩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那里是‘极渊’，真正的虚空之所。你会死，而且是灰飞烟灭！世上所有的一切存在痕迹都会被抹杀，什么都会消失！”女孩说出这句话后随即露出了无比懊丧的表情，“抱歉，我失言了。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我不在那，你会……”说完将头默默地埋在男子消瘦的颈项间，嗅着男子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抚慰自己常常没有感情波动的情绪。
　　“抱歉，那时的我吓到小衍了吗？”男子的拥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淡淡的心却意外的静下来。
　　“我还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每年的百鬼夜行我都参加过，我可比阿白活得长久。”女孩作了个鬼脸，“放心吧！小孩子的优点就是好哄，什么云沉雨散睡一觉就好。所以我去睡觉了，什么事明天再说。”说着便窜到床上。
　　小衍在很多方面都放得开，但是在某些时候脸皮薄的很，白翎轩摸索着出门，却顿住，“又见面了，想来今晚的月色当是不错的紧。”心里倒不担心方才的谈话被听了去，能不破坏小衍结界而入的人至今还未出现。
　　“白先生这是要去哪？”男子看看无月星稀的天空苦笑地快步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