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日》绮白

8、第 8 章

　　范：
　　我笑自己，嫉妒十三年前的自己。十三年前心爱的女子，十三年后依然心爱。只是她的眼中，不复有我。妒忌无用，只有尽量成全。
　　子归就是我，我就是子归。成全了他，即是成全自己。十三年以前，我也曾被中年的自己关进地窖，我看了自己留给自己的那封信，也眼见着中年的自己消失于火海之中。我本不该如此，改名换姓，在此造园居住，都是让自己沿着自己所见的未来轨迹走向我的结局，可若不如此，难见她一面。又一直对那一场火耿耿于怀，以为若小心防范，灾即可免。
　　十三年前，我只有躲在地窖之中猜测着地面的动静，今天终于看清了它的本来面目。一时间，园中无处不着，十三年前我所以为的火因，根本就不是一火一烛倾覆之祸。只道它是天灾难测，战战兢兢防备了十三年，却原来是人祸同样不可避。
　　那是一伙来无影去无踪的太湖水寇，潜入宅中，后明火执仗，杀人掠财。他们腰中的匣子枪未响一发，家人仆役凡捉到者，皆用绳索捆缚投入火中，活活烧死。确实造出天灾之假象。等到救火会的水龙赶来，他们早将园中珍奇钱物一并卷去，神不知鬼不觉地于水路潜走。
　　于烈焰火舌中，我听见，琴室里琴音悲戚，那是曾经自己为自己所奏之挽歌。四月春风，人面桃花。身穿藕荷色旗衫的女子，打着一把纸伞，袅袅婷婷。白色长衫的青年，意气飞扬，玉树临风。不知是记忆在跳跃还是我跌入了时间的无底深洞。琴弦一根一根被一只无情手挑断，每断一弦，心灰一寸。只有人面桃花还依旧，笑春风。袅袅婷婷，一把纸伞，藕荷色旗衫的女子。
　　子归子归，子兮归来。只可惜我再无机会将真相诉诸子归，否则，天理将不会如此循环。
　　知天命而泄天机者，天必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