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秦》董三生

48、第 48 章

　　秦王看向殿中站得笔直的启伽，抿唇轻笑。
　　“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嗯。”她跑到秦王跟前，“姣姣她想见左芦，我也想左芦了!”
　　秦王顺起手中的书简轻轻敲一下她的头，愤然道:“你还敢想别的男人？”
　　“我已经快两年没见到他了！”启伽顺势要走，“你准不准？不准我走了!”
　　如果秦王不答应，她也不会让他再到契守殿去。
　　秦王板着脸:“可以。我陪你去。”

　　这段时日他太忙，可他真的陪启伽去了。
　　“不许你见别的男人，除非我陪着。”

　　两个人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肩并肩走在街市中，姣姣和簌簌倒显得多余了些。

　　此次出宫，簌簌可比启伽和姣姣欢喜多了——她知道左芦在蒙恬的军队里。一路上她不停问姣姣:“你看我今天美不美？”
　　姣姣性子比启伽还直，她取笑簌簌:“你尚未及笄，头上顶着两个小丸子能有多美？”随后两个人一路扭打。
　　秦王回过头看看她们，问启伽:“她们平日在宫里也是这样吗？”
　　“不可以吗？”
　　“我最不喜欢不懂规矩的人!”他紧紧牵着启伽的手，笑了。“可是你撒泼胡闹，我却很喜爱。”
　　启伽很为难，低下头去:“不过你生气的时候，我是真的很讨厌你。”
　　秦王：“……”

　　军中纪律严明，秩序井然，谁想要出军营，都得一步步往上报，最终经得蒙恬同意才可出来。
　　好在今日秦王跟着来了，他说要见左芦就能立刻见到，不用等上那么许久。
　　左芦似是近乡情怯，见了启伽和姣姣，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两人一起扑向他，然启伽半道给秦王一爪逮回来，现在左芦身上挂着的只有姣姣。
　　“当真好好的，还结实了许多!刚得知你与姑娘同来了秦国，可吓得我几日没合眼，我还以为你被阉了!”
　　左芦说:“我好得很，军营里不缺吃喝。去年伐燕我还立了军功，现在有了一小块自己的土地，一定不会饿着你和姑娘……”他看向启伽，此刻她正被秦王牢牢拴在怀中。
　　姣姣从左芦身上跳下来。他们走到启伽身旁，碍于秦王在此，也不能好好叙旧。
　　左芦本想说自己有了盘缠，要问启伽何时瞄准时机同他逃回赵国去。现下也不消问了，从见到他们开始，秦王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启伽，启伽偶尔也会拿目光回应秦王。 此刻除了姣姣和簌簌，左芦也是多余的了。

　　他们只能在营外短暂相聚，一时话多了些。
　　秦王见识过启伽和左芦的本事，主仆二人难得通信，尚且废话连篇，何况是见了面！姣姣废话也多，三人聚在一起聒得秦王耳疼。
　　启伽说:“你要是嫌烦，先去找蒙恬吧！等会儿我来找你。”
　　秦王说:“不去，我还能忍。”

　　可是簌簌早已不见了。她从来未见过这样的蒙恬，他在操练场上指挥着秦国的千军万马，人群中就数他最高大，也就他最英俊。
　　簌簌不识军中规矩，忍不住冲进军队里大喊“蒙将军”。
　　蒙恬气极，拎小鸡一般将她提走。
　　“谁让你来的？这里不是你们女流之辈能来的地方!”
　　簌簌说:“蒙将军，我想你，就来看你了！”
　　蒙恬惊得气血淤滞，直说:“你这小丫头怎么越发不害臊了？这样的话，岂是你一个女儿家能说的!”
　　“那你就当我是个男人吧！蒙将军，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你快滚!不然我军法处置!”
　　簌簌对蒙恬，是初生牛犊不畏虎。蒙恬厌烦她，她不放在心上；蒙恬要挟她，她反而说:“我偏要缠着你，你死了我也缠着你，反正你年纪大，一定死在我前面!要是我不幸死在你前面，我也要你一辈子不能摆脱我!”
　　后来蒙恬不顾将士相劝，命人将簌簌拖进营帐中杖责十五，以示惩戒。

　　秦王被蒙恬请来接她的时候，也不偏帮:“也好，现在你得回去好生安养几天，寡人与你姑姑在一起时可算能清净些。”
　　不过后来秦王觉得不该如此幸灾乐祸——他硬跟着启伽出宫，又没带上侍卫和随从，与左芦分别后他是唯一的男子。
　　启伽想去的地方很多，姣姣没来过秦国，也稀奇得紧。
　　秦王一路背着簌簌，只能一边随她们走，一边听簌簌在自己耳边聒噪诉苦。此前不知蒙恬为何总是讨厌女人，此时此刻他明白了许多。

　　回宫后天色已晚，秦王给簌簌扔回她自己的寝室，瘫在启伽床上如一滩烂泥。
　　“启伽，等忙完这阵子，我还带你出去玩吧？就我和你。”
　　他累得快失了知觉，很快入睡，梦也不曾做一个。
　　启伽看着他沉睡的脸庞，只觉万分恶心，晚上吃得也多，她忍不住去门外吐了一地。
　　……

　　南宫里两年前才彻彻底底重修过一番，虽陈设俱新，却太过冷清。
　　太后见启伽来了，还摆出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招待她。
　　“秋猎回宫后，政儿就不再幽禁我，只是外头也没意思，我不愿出去。”
　　赵姬即使不外出见人，也日日穿得体面，妆容也精致，她头发梳得尤其整洁，连一根耷下的发丝都没有。
　　启伽说:“外面确实没有什么稀奇事。嬴……大王常常很忙，后宫也乐得清闲。公子扶苏会说不少话了，前日我还听他喊了声‘父王’!”
　　“政儿一定高兴坏了吧？”

　　太后的糕点味道极好，启伽话没多说，尽顾着吃。她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就像那晚看到秦王一样难受。她奔到小院子里吐了个干净，老嬷嬷在一旁递给她水和生绢。
　　待舒服些了，太后问她:“你这样多久了？”
　　“就前两天开始的。我贪食，吃坏肚子了。您不用担心我，我晚上少吃点就好。”
　　太后却还是迟疑片刻，又问:“你这月，月事至了吗？”
　　虽不知月事与肠胃不适有何关系，启伽还是认真算着日子回答:“本该是月初，这都快月底了……是不是我生了怪病？”
　　老嬷嬷喜乐，告诉启伽，她是怀孕了。
　　自是不敢轻信，她又看一眼太后，太后也微笑点头。启伽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平平整整，哪里像有个孩子？

　　太后说:“现在应该月份尚小，再过几个月，就会慢慢大起来。”
　　但启伽听不进别的，满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她和秦王政，有孩子了？
　　原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的得过且过，甚至没有好好重新定义过自己对秦王的感情，就如此，有了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血？
　　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可是她就要做母亲了。

　　一连几日，启伽愁眉不展，去年给扶苏做的那件新衣还压在她枕头下，姣姣给翻出来，笑得不行:“你这针线活怎么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簌簌做得都比你强!待你以后有了孩子，怎么给他做衣裳呢？”
　　启伽瞪圆眼睛:“孩子的衣裳必须让让母亲做吗？”
　　“那是自然。母亲做的最舒服了，主要是贴心，小孩子也是能感受到的。”
　　“哦。”她托起下巴，“那做母亲真是辛苦。”
　　姣姣说:“做几身衣裳算什么？怀孕可辛苦了！我见过少夫人怀念儿时的样子，整个人肿得跟野猪一样。偏生产时还难产，差点命都没有保住!孩子出生之后，还得照顾她，担心她，时时牵挂她，事事为她打算。你没听思婆婆说起过么？女人生了孩子，这辈子就毁了！”

　　姣姣的话在启伽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回荡，她无所适从，紧张害怕之余还有些兴奋。可女人生了孩子，这辈子就毁了。她自己尚且没玩够，现在会多个小孩，想想也挺生气。
　　所以晚上秦王过来看她，直接被拒之门外。他杵在原地，一头雾水。
　　“赵高，寡人又……做错什么了？”
　　赵高细想了许久，几天前大王与司马夫人一同游玩回宫后尚且安好，这几日没见过面，也没犯错的机会。
　　赵高说:“大王莫急，奴才请簌公主出来问一问便知。”

　　簌簌刚能下地，走路还有些吃力。她还是坚持着一瘸一拐走到宫门前，对秦王说:“我也不知道，姑姑这几日心情很不好，连枫团都被她责罚一顿，你还是别招惹她了！不过现在这样儿也挺好的，我就乐意看你这副可怜样儿!哈哈，我挨罚的时候，谁叫你幸灾乐祸的!”
　　秦王沉下脸。
　　“赵高，明早给公主送一张秦国的版图，公主说要照着绣一幅送给寡人做生辰礼物。”
　　“我，我没说过!”
　　簌簌急得大叫。
　　赵高会意，向簌簌行了个礼:“诺，公主真是孝感动天。臣马上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