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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秋猎结束后,又开始百无聊赖的生活。
      朝中事忙,秦王很少到后宫,但只要一入了后宫,必是去找启伽。偶尔他也着人接启伽去正宫里,她嫌太远,说:“我不去。”
      当差的宫人提着脑袋去向秦王回话,秦王只一笑:“就知道她懒!”
      宫人们浑似白捡条命,暗自在心底叩谢了八方神明。再遇到去契守殿请司马夫人的差事,大家都不愿去,相互推脱不说,还险些大打出手。

      事情传到了栗衫耳朵里,她向长定抱怨:“真是好大的架子!太不把大王放在眼里了吧!”
      长定病已大好,眼里还是饱含苍凉。 她对着镜子看了自己好久,转身对栗衫说:“启伽性子野,也是从小被师父和哥哥宠溺惯了的;到了这地方,她还是丝毫没有变过,因为大王也宠着她。栗衫,你还记得上次大王来我们这里是何时吗?”
      栗衫记得,因为秦王只来过一次。

      在出征赵国前夜,秦王来过。
      他不愿意正眼看长定:“寡人只是来通知你,明日秦师就要出征攻打赵国了。”
      他哂笑似的看过长定那一头华丽的珠钗:“很快,寡人要你和你们赵国,把欠启伽的全都还给她。”

      泪水泛过她明媚的眼眸。
      看着铜镜中扭曲的人影,她问栗衫:“我到底哪里不够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栗衫抱住长定,似是安慰,又似相互取暖。

      启伽不识得长定的苦楚,即使秦王忙得与后宫绝缘,她依旧能安然入睡。
      这段日子以来,她愈发感到心安。躺在秦王怀里她很心安,秦王不在时,亦能和在他怀里一般心安。
      簌簌出嫁后回想起当年启伽的没心没肺,莞尔一笑:“大概只有被深深宠爱着的人,才能那般心安理得吧?”

      午夜梦回,启伽伸手摸了摸自己身边的空位,才想起秦王已很久没来过。也不知嬴政在干嘛?也许早睡了吧!
      只是一瞬间的事,她想去正宫,想去见秦王。

      正宫里寝殿的门虚掩着,还有微弱的光芒。透过门缝依稀可见,秦王在灯下批阅议简。她只觉得他好可怜,只庆幸自己不是国主,也不是什么重臣。
      秦王乏累,左手扶上了自己的额头。
      启伽徘徊几圈,不知该不该进去,来了不进去,似乎说不过去;进去又怕扰了他,白白挨一顿骂。

      门“嘎吱”一声打开,秦王面带笑意,对随启伽同来的两个小太监说:“你们回去吧!夫人今晚不与你们一起回去了!”
      他拉着启伽的手走到案几边上坐下:“手有点冷,怎么不早点进来?”
      方才他走会儿神,正想着启伽此刻在做些什么梦,便觉察有人在门口鬼鬼祟祟。待他最近些,既惊喜又欣慰,她到底是来看他了。
      “我路过,顺便瞅瞅你。”
      秦王说:“你那儿这么远,路过一趟挺不容易吧?”
      “还好,”启伽低下头,“就是路上露水重。”她裙边都湿了。
      秦王同她抱怨:“我命人去请了你好几次,你都不愿来见我,你怎么这么狠心呐?若不是你今晚自己来了,明晚我也必须去找你。太久没收拾你,你该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秦王最喜爱的事,是早上醒来时发现启伽躺在自己怀里。
      今日她也起得早,上朝前他赶得及同她说:“不用等我下朝,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你好生在自己宫里待着,不许乱跑,晚些我去找你。”

      出来正宫,启伽不由抬头看看秦宫上方的蓝天。这就秋天了,她也快十八岁。悉数这三年来的林林总总,宛若梦境。
      她方才送走的男子,曾给予过她无限绝望和伤痛,背叛、冷漠、争锋相对……然她还能替他整理好朝服,她还是期盼他在朝堂上一切顺利。
      司马启伽,到底还是重新爱上了嬴政。

      来此近两年光景,这是启伽第一次仔细观赏秦王赐给她的宫殿。枫叶往下落,银杏叶子也跟着风欢喜狂舞。菊花成簇绽开,她只在桂花树下站过片刻,熏得一身衣香。
      簌簌说:“姑姑才发现契守殿的好,我却洋洋得意好久了。你这里一年四季都有花,我天天都能采了送给蒙将军!”
      启伽说:“蒙恬不会喜欢花。”

      没有人知道蒙恬喜欢什么,或许女人喜欢的东西,他都不屑一顾。

      启伽看簌簌,就好像看少时的自己。那时嬴政已经离开赵国很多年,可她见了自以为稀罕的东西,总想着留给他。
      “姑姑,我想快些长大,那样蒙将军就 不会老说我是不懂规矩的小丫头了!”
      “簌簌,蒙恬有什么好?他都那么老了!”
      “蒙将军什么都好!”簌簌撅起嘴,“我喜欢他,他便样样都好!”
      “可是蒙恬已经娶亲。”
      “我知道啊。蒙将军的夫人也很好,她那么温柔大方,蒙将军跟她在一起一定很高兴。蒙将军高兴,我就欢喜!”
      反正簌簌也从来没奢求过她会与心上人白头偕老,她最后的归宿,只能是秦王说了算。

      太阳升得老高,启伽与簌簌追逐在枫树下。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姣姣,想起那个自小陪她嬉戏打闹的姑娘。她在赵国,不知过得如何?

      枫团是撒欢儿似的扑到启伽脚下的。还有姣姣,还有阿思。她日夜牵挂的人,全都站在她的面前。她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姣姣抱着她哭了,她才发现,梦也是有温度的。
      “姑娘,你在秦国好不好?我好担心你,左芦呢?他还好么?”
      启伽惊呼:“姣姣,真的是你!”
      两个姑娘抱在一起哭,看得簌簌也很难过。阿思说:“今日难得重聚,是天大的好事,怎么就哭了?”
      姣姣擦干泪:“姑娘,你快好生同我们说说你在秦国的事。为何秦王要大费周章让人来赵国接我们与你团聚?”
      姣姣对秦王所有的印象,止于长定出嫁那日,她一直瞧不上秦王的虚情假意。
      启伽万万没有想过此生还能与她们重逢,更多的,则是对秦王的感激。

      那天下午,启伽将自己来秦宫过后的所见所闻悉数告诉姣姣。姣姣也告诉了启伽一些赵国的事。
      “你走后,公子嘉转了性子似的,待我们很好。你还记得云姬么?公子嘉从战场上回来之后立马将她遣走,之后太后赐了颜大人的女儿给他做正妻,他却公然违抗太后的旨意。太后暴怒,又知晓些他与秦王政的渊源,才派他使秦,就是想借秦王政之手除去他,谁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
      “将军和少将军一切都好。将军身体不如从前,我来之前见过他,他憔悴了许多,只让我替他带句话给你,说是自己对不住你。”
      启伽听得司马尚,心中难受,也不知当时为何如此任性,连回门都不肯。

      “李公子随李将军驻守匈奴,尚未娶妻。”
      姣姣说这话的时候,特地留意了启伽的神色,那是一种愧疚和失落。唯有李严,她是真心期望他夫妻恩爱,一生喜乐。
      可是李严执念太深,注定孤苦。

      枫团到了新地方,稀奇得紧,四处乱窜,撞坏了不少秦王赏赐的摆设物件。宫婢和阿思手忙脚乱,一边急着捉它,一边还得赶紧收捡殿中珍贵的物品。
      启伽大笑:“随它吧!那些东西不值什么钱!”
      后来姣姣打听到,契守殿里每一样东西都是赵高从国库中精挑细选的,是天底下最上乘的。姣姣都替启伽心疼,差点没把枫团打死。
      身外华物于启伽看来,不及一个枫团有意思。
      ……

      今夜秦王来的晚,定是忙坏了。
      姣姣一直对秦王有成见,守在寝殿不肯离去。秦王说:“早知如此,寡人就不该接你来。”
      簌簌偏帮秦王,生拉硬拽将姣姣带出了寝殿。现在寝殿中终于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秦王说:“我记得今日是你生辰,去年此时你跟我置气,没能给你过生辰,今年给你补上了。生辰礼物还喜欢吗?”
      他所说的礼物,自然是指姣姣和阿思她们。
      启伽不乐意,道:“去年可不是我跟你置气,是你跟我置气!去年我天天被你禁足在宫里,哪里还能记得自己生辰是哪天?”
      秦王说:“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夫人,现已深秋,正月里就是我的生辰了,你打算送我什么?”
      他并不爱过生辰这种东西,只是有了启伽,他想启伽记得关于他的所有。
      “我送你件衣裳吧?我自己做。”
      秦王忙说:“别。新年时你信誓旦旦说了要给扶苏做新衣,我现在还没见到那新衣的模样。你再换点旁的。”
      启伽想了很久,实在不知送些什么好。她能给的东西,都是秦王的。
      他说:“秦王政后宫美人无数。可是嬴政尚未娶妻。”
      再多看启伽一眼,他又说:“司马启伽,你做我的妻子。做寡人的王后。”
      他说话向来如此,一旦决定,不会给人商量的余地。
      启伽却问:“王后头上要戴的钗钿,是不是比夫人的更多?”
      秦王点头,道:“会稍稍重一点。不过不会压折你的脑袋。”
      她以前想做政哥哥的妻子,却忘记了他的妻子当是大秦王后。启伽自己也知道她不知规矩,上不得大台面。一国之母,岂是那样好做的!

      秦王志在必得,只差一道旨意。
      她只好敷衍:“明年吧!春暖花开了,事事都更顺心些。”
      “好。”
      秦王怀抱着她,她怀抱明月和星云。二人同坐在窗台上,是稀世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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