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秦》董三生

45、第 45 章

　　最近宫里很宁静，也难得祥和。一是因为入了秋，气温降下来，大家心里都不再那么烦躁。二是最主要的——秦王最近心情很好，李斯参奏时，还见他笑了。
　　李斯资历尚浅，自然受宠若惊，生怕这是秦王暴怒的前奏，下朝后非要拉着蒙恬打探个究竟。
　　蒙恬随秦王一同长大，自是明白其中缘由。他颇不耐烦:“你是女人吗？怎么这样爱瞎想？这是后宫的事，与咱们前朝无关!”说罢，他板着脸走了，嘴里还念念有词:“莫不是那赵国蛮女转性子了？”

　　远远的，一个小姑娘迎面扑来，大喊道:“蒙将军，蒙将军!”
　　可是蒙恬一侧过身，她狠狠摔在地上，差点爬不起来。
　　蒙恬也不去扶她，反倒训斥:“簌公主，你堂堂大秦公主，怎能这般轻浮？”
　　簌簌拍拍身上的尘土，瘪嘴道:“我算不得真正的公主。我姑姑说了，倘若真心喜欢谁，直接将他扑倒便是!”
　　“羞耻!”蒙恬瞪大了双眼，全然不相信这能是出自女子之口。
　　“你再说这些不知羞耻的话，我可要替你父亲好好管教你!你成天跟着司马……夫人，都学了些什么？”
　　也是很久之后簌簌才想起，她幼时见过蒙恬，那时他还是自己生父的师弟。后来父亲母亲双双离世，她被送入了后宫由女官抚养，自此再没见过蒙恬，那年她不过四岁，不记得事。
　　簌簌挨了训，又是不服又是尴尬，只好生硬地问:“我舅舅呢？”
　　蒙恬指了指大殿，然后白了簌簌一眼，气冲冲地离开。

　　秦王见了簌簌，忙问:“是启伽出什么事了？”他脑子里装的只有一个司马启伽，旁人于他而言皆是累赘。
　　“不是，姑姑没事。舅舅，今年秋猎能带上我吗？”
　　“好啊。”秦王答应得爽快，“寡人正有意带你姑姑去，你自然也会一起。”
　　其实去年秋天他就想过，只是那会儿启伽被他禁足，又不肯向他低头。结果那次狩猎秦王全程黑着脸，把随行的大臣吓得不轻。

　　启伽听簌簌说起此事，也很高兴。她在这宫里快要憋坏了，能出去玩自然是很好。
　　“那杜若和我长定姐姐，她们去吗？”
　　簌簌眨巴眨巴眼，问道:“她们会骑马打猎吗？我舅舅出宫最不喜累赘，若她们不会 骑马打猎，肯定是去不了的。”
　　启伽泄了气:“那嬴政身边就我一个妃子，岂不是……我也不去了。”她真怕秦王又没完没了折腾她，而且独自面对他，她还是会紧张害怕。

　　可是马上秦王就来了契守殿，还亲自告诉她，让她同自己一起出城狩猎。
　　启伽对着秦王，总是畏首畏尾。
　　从前她见了秦王总是想尽法子同他吵闹拌嘴，现在根本不敢正眼看他。从他一进门，她就低着头，秦王说什么她也不搭话，非得问到她了，她才吞吞吐吐答一个“嗯”或者“哦”。
　　“启伽。”
　　他握住她的手时，她还哆嗦了一下。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怎么总是这样怕我？”他自己又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可是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以后天天同我一起，总要习惯的。”
　　这回她不哆嗦了，抬起头问:“什么？你以后……天天来这儿吗？”偶尔来后宫，就让她很不自在了。
　　秦王说:“可能前朝特别忙的时候，我没有时间到后宫里来。可是只要我得空，一定尽力抽时间来你这儿。启伽，我真想天天陪着你。”
　　这话一说，她更没心思好好吃饭了。她把碗放下，看着食案上的菜肴发愁。

　　很快，秦王发现了她的小心思，却只笑对她说:“启伽，你这一生都甩不掉我的。”
　　他又给她夹了些菜，以命令的口吻说:“再吃点。”
　　启伽微微嘟起嘴，很不情愿地重新拿起筷子，像是妥协，更像是在赌气。秦王觉得她可爱至极，更想天天与她待在一起。

　　天色沉下来。
　　秦王说他很累，宫人们便忙着伺候他和启伽沐浴更衣。待忙完天已经全黑了。
　　他看着穿一袭睡袍的启伽扭扭捏捏站在寝殿的中间，忍俊不禁。
　　他坐在床榻上，轻唤一声:“过来。”
　　她步子迈得很小，巴不得一步迈作两步，好容易到了他跟前，也是脸红心跳，傻傻站在床边。
　　秦王只一伸手，她被死死拽进他怀里。 也许是真的累极了，他只是从背后抱着她，两个人躺在大床上，莫名的温馨。

　　他声音低沉，饱含睡意:“这是月初了，你肚子疼不疼？”
　　他还记得那次也是月初，雨姜无意中提及启伽月事到了肚子疼得厉害，那时他得与雨姜演出恩爱好戏，没有过问太多，可是他心里燃烧着一团乱麻，扯得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女人的心思就这么大点儿吧!
　　启伽有些动容，也惊异于秦王还记得这些琐事。虽还是害羞，她亦选择缓缓转过身去，面对着秦王。
　　她小声说:“我肚子不疼，我头疼。你……压到我头发了。”然后继续避开秦王的目光。
　　他立马就调整了姿势，确保身下再没有一根发丝，他紧抱住她:“睡吧。”

　　月光一如既往地皎洁无暇，透过窗户，照在秦王的脸上。他太疲累，已然睡着。启伽得了机会，能稍稍挣开他些，可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也立刻将她重新抱紧。

　　启伽看着他的脸，只觉无比熟悉，却又很陌生。回想起许多幼时的事，她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可现在，她的确成了秦王政怀中的女人。
　　那一刻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甚至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她拿手肘撑着床，抬起头轻轻吻在秦王的面颊上。
　　她动作很轻，很轻。可是当她直视秦王的脸，发现他已睁大了眼，眼里是震惊和幸福的光芒。
　　启伽整张脸唰地红透，倒下后便将整个头埋进秦王的胸膛，她似乎察觉自己的脸放错了地方，正想要转过身去，他却锢住她。
　　“启伽，我也爱你。更爱你。”
　　月色也眷顾启伽，分了一半流光给她。 她与秦王在月光下相拥入眠，仿佛是天地间彼此唯一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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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秋猎，是簌簌和启伽第一次出了咸阳城外。秦王特地命人给她们做了几身骑装，启伽的均是白色和玄色，簌簌的则刚好相反，除了这两个颜色没有，其他花花绿绿的，加起来有五六件。
　　簌簌乐的合不拢嘴，活像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的老嬷嬷。
　　“真好，我能日日穿着不同的去找蒙将军。”
　　启伽都不忍同她说，今早出发前，她见过蒙恬。当时她就站在秦王身边，秦王还摸了她的手，看她冷不冷。
　　蒙恬就是那时来的，他看一眼启伽，再看一眼秦王，眼里尽是匪夷所思，自然还有些不敢轻易显露的鄙夷。
　　问过秦王一些此次出猎的事宜，蒙恬特地嘱咐启伽:“司马夫人，看好你的小丫头，她若敢聒噪我，我一定重重罚她!”
　　说完还顾得上行了个周全的退礼。
　　秦王安慰启伽:“你别放在心上，他自小就是这个性子。若不是我赐婚，此时他恐怕连夫人都讨不到！”
　　秦王是说笑，启伽却很当真。这蒙恬着实讨人嫌，尤其是女人，除了簌簌，全天下没有女人会喜欢他这样的！
　　他跟了秦王十几年，旁的没学会，心高气傲直言直语倒是青出于蓝。且，他还比秦王更厌烦女人。
　　秦王还戏说要蒙恬收簌簌做干女儿，正好管教她。
　　蒙恬说:“大王，前年你硬塞个女人给我做夫人，我已是头大如斗，现在你又要塞个小丫头给我，你也不想我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吧？”
　　此事只好作罢。

　　“姑姑，你见过蒙将军的夫人吗？”
　　启伽说:“没有。早上听嬴政说，是他撮合的。想来应该不错。”
　　簌簌却是见过的。蒙恬的妻子算不得国色天香，却出落得大气得体，丝毫不逊于后宫中各国远嫁过来的公主。秦王器重蒙恬，亲自挑选了很久，自然是极好的。
　　启伽摸摸她的头:“那自然还是我们簌簌最好看。姑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都忍不住多看了好一阵子。”
　　如此，簌簌忘了烦忧，又开始精心挑选铺在床上的骑装。每一件她都拿到自己身上比划，样样都想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