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秦》董三生

44、第 44 章

　　这段日子，秦王常到契守殿来，可都没有见到启伽。她总是早早熄了灯，再从里面死锁上门。
　　秦王还去过一次云华台，说是想看看扶苏，却杜若问起了启伽。
　　杜若笑问:“大王需要我做些什么？”
　　秦王很为难，欲言又止。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终也会在旁人面前有如此忸怩不安的时刻。
　　杜若说:“妾明白大王的意思，妾一定好好劝她。”
　　秦王会心一笑:“如此自然是最好。”
　　他心情大好，抱起扶苏，父子俩一同去后花园看鱼。

　　虽习惯了主子娘娘不争不抢，乔韵还是忍不住抱怨:“良人，您不争宠便也罢了!何故总是替她人做嫁衣裳？”
　　杜若说:“这秦宫也好，曾经的楚国也好，整个天底下皆是如此，要找一个真心在乎我的人太难。启伽待我好，我自然愿意待她好。我知道一个男人心不在我这里，争夺而来的不过一朝一夕的荣光。况且……”
　　她眼里失了光彩，“况且”后面的话，她始终没有对乔韵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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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定病了，病得很重。
　　她不让栗衫告诉旁人，栗衫也就不敢同外人说。还是那天元益宫的人给她抓药回去被启伽撞见，好一通逼问他们才说了实话。
　　秦宫本就简朴，长定宫里更是毫无生机，连鲜活的花朵和树木也少得可怜。启伽想到契契守殿一年四季娇艳的花朵，心里莫名不安。
　　长定在弹瑟，招呼启伽随意坐。
　　她除了脸色枯黄，没有太多身体上的变化。只有栗衫知道，她患的是严重的心病。

　　启伽很害怕长定会有个三长两短，她焦急地问:“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上次见你还好好的。”
　　长定看见启伽脖子上那些淡了很多的吻痕和淤青，心里更觉难受——她正是得知了秦王与启伽那晚的事，才得了心病。
　　启伽被长定盯得不自在，才下意识拿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她支支吾吾道:“姐姐，你快些好起来，我找到办法能逃出去。你好起来……我带你回家!”

　　这段时间她想了太多，她害怕见到秦王，可这秦宫里的一切都是秦王的，她不管躲到任何地方，都不能摆脱他。
　　唯有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她还想带长定一起走，她知道长定在这里过得不开心。

　　长定只说:“启伽，我不走。你也走不了。”
　　“为何？我知道怎样出去，我认得哪些是严哥哥的人……还有太后，太后可以帮我们!”
　　长定说:“启伽，你自嫁给赵嘉至今已有三年，入这秦宫也一年多了，怎么还这样任性？若婚姻大事有你想的那样简单，一开始师父就不会忍痛将你嫁给公子嘉做姬妾。公子嘉只是失势的废太子，尚且有诸多牵扯顾忌，更何况这里是秦宫，你我现在的夫君，是秦王!”
　　好好的，又平白听人提起了嬴政，启伽心里很不舒服。
　　长定知道她的心思，言语之间仍没有丝毫宽纵。
　　“你自来了秦国，惹出不少祸事，皆是可大可小。我知晓你的脾气，你一定想着左不过就是个死。可你仔细想想，你若真惹怒了大王，岂是你一条性命就能作数的？整个赵国都会受你牵连，只不过大王不与你计较罢了!现在他对你又刚好在劲头上……你若是现在走，你想想，赵国还能幸免吗？师父和父亲一把年纪，哪还经得起秦军这虎狼之师？”
　　启伽委实不愿再见到秦王，却明白长定说的道理。她咬紧下唇，直到下唇发白，才张口，委屈地问:“姐姐，那我该怎样做？”
　　长定深吸一口气，她的心比启伽更疼:“你是赵国的贵女，更是大王的妃子，自然是好好服侍大王，最好……最好能与大王有个子嗣，如此他日秦赵交战，大王也会顾及更多。”

　　世人皆说李长定知书达礼，识大体，这所有的赞誉将她严严实实的笼罩在阴霾之中。
　　就因为要顾大局识大体，她在秦宫默默承受所有的苦楚；就因为要护母国和父兄周全，她眼睁睁见秦王与启伽重修旧好，唯一能做的仅是劝启伽讨好秦王，并与秦王绵延子嗣。

　　出了元益宫，启伽竟不知该去何处。
　　她现在是女人了，以前不明白的道理，现在都能懂得。她何尝不知秦王一怒的后果，但她想起自己被秦王欺骗背叛，总不愿面对。
　　许要入秋了吧？启伽抱紧自己，自言自语:“姐姐说得对，比起国破家亡，男女之情根本不值一提。”

　　契守殿很静，并不是因为宫人们睡得早。
　　簌簌戳了戳启伽:“舅舅来了，吓得大家大气都不敢出。我也不敢出大气，现在我是憋着气在同你讲话！”
　　启伽往后退了半步，却知道这是难逃的。她到了自己寝殿外，不敢进。
　　秦王瞧见了她，起身慌乱解释:“我见你没有回来，就坐着里等你。你，去哪里了？”
　　她不敢抬眼皮正眼瞧他:“长定姐姐病了，我去看她。”却还是没有抬头。
　　秦王走到她面前，将她拉进寝殿，她被他牵着走，又羞又怕。

　　启伽坐在梳妆台前，笨手苯脚地卸下发饰。
　　秦王在她身后默默看着，终忍不住上前抱住她。
　　门外的小太监识趣，立马替他们关上了门。门“哐当”一声，启伽心里也“咯噔”一下。

　　秦王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我有件事要同你讲。”他替启伽拔下头上最后一根发簪，她的发髻瞬间松散下来，拂过他的脸庞，掠过一缕清香。
　　“当年，我原是想用那十五座城池和十万金聘娶你的，却被赵太后做了手脚……启伽，委屈你了。”说罢，他轻轻吻了一下启伽的耳朵，蜻蜓点水一样，亲得她好痒。
　　启伽轻轻偏了下头，躲开了秦王温柔的吻。
　　她神色漠然:“这样大的事，整整三年，偏就你秦王政这样说。蒙恬未曾说过，你们秦宫里所有人都未曾说过，就连我的亲父兄也不曾向我提起，难道他们也会帮赵王瞒着我吗？”
　　她早已不信，在她看来，秦王现在每一句都是假话，他分明重礼聘娶了长定姐姐，却连承认都勇气都没有。
　　秦王失落难堪:“启伽，你要怎样才肯信我？”
　　“你是大王，我信不信你又如何？”
　　她又想起刚才长定劝告她的话，终究软下了语气，“不过我既然做了你的妃子，信不信你，都是要跟你过一生的。”
　　这不是秦王想要的答案，但她能这样说已实属难得，他再三确定:“你当真要同我过一生？”
　　启伽答:“是。过一生。”
　　秦王激动得紧紧抱住了她，感受到她在自己怀里有些颤抖，秦王将她抱得更紧。 他低下头温柔无比的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就像做梦一样，他说:“启伽，我不会放过你的。”于是便吻下去。

　　启伽害怕的事情还是再次发生了，她开始挣扎，可是她那点力气根本没用。
　　不知他折腾了多久，总算是结束了，他吻干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别怕。”
　　启伽哭起来都是娇嗔的声音:“我要回……”
　　他不让她说完，立马又欺身压上去:“你要是再乱说话，今晚就不让你睡了。”
　　后来启伽妥协，乖乖在他怀里睡了，梦中还不忘抽泣。他轻轻吻她的额头，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普天之下，唯有司马启伽能让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