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佳人》云间粉黛

16、惊变

　　卫烨把兔子分好，拿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没一会儿，兔子表面焦黄，滋滋冒油，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谢岚泱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手中的兔子。见状，卫烨悄悄扬起一抹笑容，他早就发现了，这个表面清冷的少女其实是个吃货。
　　卫烨轻轻晃了晃头，束起的马尾在身后划了一个小小的圈。
　　在把每一个瓶子里面的东西都倒上一遍后，卫烨把手中的肉串递给了谢岚泱。
　　谢岚泱小心地拿过，放在嘴边轻轻一咬后，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外焦里嫩，表皮酥脆可口，里面的肉鲜嫩多汁，再配上项料，堪称人间美味。
　　怪不得卫烨非要“委屈”地跑到深山里来做野人。
　　卫烨也把手中的肉递到嘴边一咬，“咯嘣”一声，香气弥漫在嘴中。看着少女小口小口地吃着兔子肉，卫烨只觉得眼前女子娇憨可爱，与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模样有所不同。
　　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小姑娘啊。虽然，她还比他大上两岁。
　　***
　　吃完后，谢岚泱添了添火堆，卫烨咋把晚上过夜用的干草铺好了。他睡外面，谢岚泱睡里面，俩人中间隔了一个火堆。
　　常常奔波，谢岚泱并不在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在卫烨似乎也不在乎。
　　虽然火光能照亮到洞底，可谢岚泱总觉得不太踏实。这可能就是这些年留下来的后遗症吧……谢岚泱叹了口气。
　　好在大饼回来了，躺在谢岚泱和山洞后面之间，靠着她。
　　回来时，大饼闻到烤兔子的香味，
　　很委屈地“呜~”一声，似乎是在责怪他俩为什么没有给它留一点。
　　谢岚泱点着它的头，好笑道：“你不是捕猎去了吗？怎么还惦记着？”
　　大饼高傲地扭头。
　　卫烨在一旁憋着笑，这蓝姑娘和这只豹子到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深山里很安静，连虫鸣都少了。这山洞中更安静，除了呼吸声就只有木材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两人都没有睡着。
　　谢岚泱注视着山洞顶部，卫烨也是。
　　“卫公子……”
　　“蓝姑娘……”两人同时发声。
　　卫烨把手拢在唇边，“咳……蓝姑娘，你先说吧。”
　　谢岚泱只是想问他睡着没有，沉默了一下，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没事……”
　　山洞重新回归安静。
　　过了一会儿，卫烨试探倒：“蓝姑娘？”
　　谢岚泱舔了舔嘴唇，道：“嗯？”
　　卫烨沉默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辞，“蓝姑娘……”
　　没等谢岚泱回答，他又道：“蓝泱……”
　　很少被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谢岚泱疑惑地偏头，目光从山洞顶部移到了火堆对面。
　　借着氤氲的空气，谢岚泱和卫烨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卫烨猛地一偏头，心跳如雷。
　　他看着她的侧脸，当真是眉目如画，朱唇如樱，如冬日白雪，高山清风。在火光下，又为她添了几分烟花四月的暖意。一时竟没有把目光收回来。直到——和她撞在一起。
　　卫烨强压下异样，装作镇定地道：“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姑娘公子的叫法未免太生分了，你以后就叫我卫烨怎么样？”
　　说完这话，他别扭得几乎想夺洞而出，几乎屏住呼吸地等待着谢岚泱的回答。
　　谢岚泱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启唇道：“……好。”
　　惊喜得到了释放，卫烨只觉得手心都是汗，竟然像是打了一个不可言喻的赌。
　　随即，他又不依不饶追问：“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
　　谢岚泱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个决定，道：“你就叫我‘岚泱’即可。我本命姓谢，叫谢岚泱。”
　　“姓谢……”卫烨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没抓住。
　　大饼打着呼噜睡在她身旁，谢岚泱抬手摸了摸它的肚子。
　　正当谢岚泱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卫烨却突然一下坐起来，抓起身旁的凌霄，凑到洞口前。
　　与此同时，大饼也撑起了脑袋，耳朵尖尖竖起，眼中充满了警惕。
　　谢岚泱揉了揉眼睛，刚想问怎么了，就看见少年食指竖起靠在嘴唇上，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谢岚泱心里咯噔一下，点头示意。轻轻走到他身旁。卫烨让了个位置，谢岚泱也靠在大石头旁。
　　深山里若有若无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生气。
　　卫烨凑到她耳边道：“他们应该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风把他们的声音带过来了。”
　　少年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温热湿润。
　　卫烨看了看天色，皱了皱眉接着道：“现在已经子时了，这个时候还在深山里走的，非奸即盗……”
　　又一阵声音传来，隐隐约约。
　　“现在……跑了……这次……”
　　虽然听不太真切，谢岚泱却如坠冰窖，浑身僵硬无比。
　　这个声音，她死也不会忘……
　　“撤！记住，不要留下活口！”
　　是她，是那个人。
　　三年前的回忆一下子席卷而来，把她卷在了记忆的海底。
　　卫烨察觉了身边人的不对劲，轻轻叫她：“岚泱？岚泱？”
　　可谢岚泱仍然只是定定地盯着一个地方，似惶恐，似愤恨……
　　卫烨眼疾手快，迅速地把火把灭了，安抚了喉咙里发出低吼的大饼。
　　任他再怎么迟钝，也知道来人和谢岚泱定有什么关系。但是看她如此表现，肯定不是什么很好的关系。或许，这就是少女卫烨在此独居地原因。
　　卫烨看着谢岚泱失神地样子，心中隐隐作痛。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是不是要杀了我……
　　也好……本来就是要杀了我……
　　爷爷……娘亲……
　　谢岚泱心乱如麻，似乎有一双手，抓住了她，把她往黑暗深处拖……
　　可是，耳边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呼唤……是谁呢？
　　“岚……醒……”
　　她很努力地听，却始终断断续续，耳朵像是灌了水一样，闷闷的。
　　“岚泱，快醒醒……”
　　“泱泱……泱泱……”
　　黑暗如潮水褪去，谢岚泱迷茫看着眼前的少年。火光已经灭了，微弱的月光打在少年脸上，勾勒出一个朦胧的轮廓。
　　少女面上仍有着残留的惶恐，仿佛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小孩。
　　柔夷轻轻抚上少年的脸颊。
　　暖暖的，软软的，不是冰冷僵硬的尸体……
　　下一秒，少女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紧紧地。
　　卫烨瞬间僵住，胸前的人儿软软的，轻轻柔柔的气息铺在他脖子上。
　　似乎是察觉了被抱住人的僵硬，谢岚泱抱得更紧了，似乎一松手他就不见了。
　　卫烨短暂地僵硬后，迟疑地抬起手，最终落到她背上，轻轻地安抚着少女。
　　心的一角顿时软了下来。
　　卫烨一边抱着谢岚泱，一边注意着深山里的声音。幸好那些人并没有向这个方向来，声音渐渐地不见了。
　　卫烨松下一口气，但仍是有点不放心。他轻轻松开谢岚泱，准备去把干草移过来。
　　谢岚泱察觉到卫烨的离意，一把抓住卫烨的手，低着头。
　　卫烨心里闷闷的疼，轻轻道：“我马上就过来，嗯？”
　　谢岚泱轻轻地松开了手。
　　卫烨用最快的速度铺好了干草，见谢岚泱还在原地沉默地站着，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过来。
　　卫烨坐下，把谢岚泱的头按在自己的腿上，道：“睡吧，放心，有我在。”
　　大饼也跟了过来，凑在卫烨旁边。
　　看着谢岚泱还是睁大着眼睛，卫烨轻轻叹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
　　看着少女反常的举动，卫烨心中不是没有疑惑的，只是，看着她如此失魂落魄，他不忍再问。若是这些事让她痛苦，就不要再让她回忆一遍了。
　　平日里坚强的外表被击碎，虽然遍体鳞伤，她却坚持走下去……
　　就在卫烨胡思乱想时，听到腿上幽幽的声音：“卫烨……”
　　“嗯，我在。”少年的声音如山间明月。
　　谢岚泱一下子哑了声音，她多久没听到这句话了。
　　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吸了吸鼻子，接着道：“你知道神医谷吗？那个被人……杀完了的神医谷。”
　　卫烨听到谢岚泱吸鼻子，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表示自己知道。
　　握住自己的温暖，一丝一丝传递到她心里，包裹住自己的心，驱散了九尺寒冰。
　　“我就是……神医谷的大小姐……”谢岚泱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当年的事。
　　除去最开出的惊讶，每听一点，卫烨就对这个躺在他腿上的少女心疼多一点。
　　原以为她招惹了什么麻烦人物，没想，却是这样。
　　神医谷的事，至今都在江湖传的沸沸扬扬，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人们茶余饭后聊的最多的就是神医谷被屠门。
　　走到哪里都听得到一干毫不相识的人胡天海地地添油加醋，她……
　　卫烨心中更是疼的厉害，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想要保护一个人……
　　他一把把少女拉入自己怀中，紧紧抱住。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合适，可他，只想安慰这个女孩。
　　一个拥抱，仅此而已。
　　谢岚泱被猛地拉起，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少年清爽的气息迎面而来。
　　她忍不住，一大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重重地砸在了少年的衣服上。
　　她原本打算不把任何人牵扯进来，尤其是，如此美好的人，应该好好地生活，不应该被拉扯进她这个肮脏的世界。
　　可是，她真的、真的、真的很贪恋这一份温暖，尤其是，在感受到了以后，更不想放手。
　　少年的身体虽然还有些单薄，可是却是如此地温暖。
　　这是她在这三年中感受到的第一份，她想一直拥有它，一直。
　　允许她自私一次……就，一次……
　　谢岚泱回手也紧紧地抱住了少年。

作者有话说

　　晋江抽风emm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