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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梧桐树上三更雨 ...

  •   三日后傍晚,徐锦屏顺利到达了京城。
      京城由三部分组成,分别为皇城、内城、外城。在京官员们为上朝方便,大多将宅子购在内城。徐锦屏虽从小只有过年才能回到京中与家人团聚,但她的家毕竟在此处。内城于她,熟门熟路。
      东南方,是内城最好的地段。石匡之父石奕如今是五品户部郎中,府邸也处于此。巧合的是,与徐锦屏的家只相隔一条街。
      曾无比熟悉的道路,而今已然陌生。多少次魂牵梦萦,她回到这里。今日,她终于归来。
      破败的墙,萧瑟的门,刻着“徐府”二字的牌匾早被拆下,只门上那大大的封条,仍鲜红得刺目。
      立在门前,呼啸而来的风吹得人鼻酸,徐锦屏眼前慢慢涌起一层水雾,直到大颗大颗的泪,从眼眶滚落。
      喉中的哽咽被她克制住,却因过分克制而面容狰狞,她恨啊,恨当今左相不明真相,害了徐府上下;她也恨,恨那污秽的朝堂,争着将徐府分食,竞遣死士将徐府灭门;她更恨权臣当道,当今陛下无能,不查不问臣子冤屈……
      这些这些,都是造成徐家之祸的原因。她徐锦屏绝不会,放过他们每一个人!
      良久良久,久到鞋袜被积雪浸成一片湿冷,她忽然跪下,重重叩首。
      女儿不孝,不能进家门拜祭爹爹娘亲及徐府上下亡魂,但锦屏有生之年,定将事情查清,还我徐府全家一个公道。宁死不辞!
      再抬首,她既是徐锦屏,也是石匡。石匡和她,都是来复仇的。
      天冷,石府早早闭户,檐下挂的纸皮灯笼将石府门前照得分明,徐锦屏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两扇由楠木制成的漆得锃亮的大门。
      楠木木性稳定,易干耐腐,不易开裂,是良好的家具用材,但价格昂贵,做成大门太过奢侈,绝不是普通官员能负担得起的。
      “看来我这父亲,这些年活得相当滋润啊。”
      扣扣——
      徐锦屏上前握着门环轻扣。
      “谁啊?”
      扣扣——
      “来了来了!”
      一小厮的声音从内传来,而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吱——门被拉开,十三四岁的小厮探出头来:“请问公子是?”
      “我叫金帛,是今科来京考试的学子,连日奔波,身上的盘缠用尽。听闻石公好义,只得厚着脸皮来借宿一宿。若他日有望高中,定来拜谢。”
      “你这外地书生倒是清楚我家老爷性子。”小厮暗自嘀咕几声,道,“你在此等着,容我先禀我家主人。”
      “多谢。”
      内室。
      铺了厚厚毯子的美人靠斜倚着一雍容美妇,手中正举着一只剔透的镯子瞧得出神,正是石府的女主人——商容。
      “夫人,看门的小玩子来禀。”
      商容道:“我记得他是前院的。”
      “正是。”奶娘吴氏凑到跟前,接道,“常日里前院来人都是管家来禀,您忘了前几日管家随老爷到奉州了吗?近日前院来人都是这小玩子接的。”
      商容问来禀的丫鬟,“他有何事?”
      “小玩子说是来了个盘缠用尽的书生,想借宿一晚。”
      “怎么什么人都能到我府上来要银子,真当我府上钱财用不完不是?”商容有些生气,“好手好脚的,找不出一个活养活自己?把他赶走,就说府上没那个闲钱!”
      吴氏忙劝她:“小姐勿气,您忘了老爷的嘱咐了?”
      商容看向自己奶娘,“你是说?”
      “正是!”吴氏见她忘了,心中就是一叹。小姐聪明是聪明,就是性子太傲。她忙道,“老爷走时说了,让府中近时多注意一些,勿要落人口实!”
      商容心中一动,想起老爷临走时的吩咐。
      “罢了罢了,你给他几两银子,打发他到别处住宿便是。我也眼不见为净!”
      门外,寒风呼啦啦地吹,鞋袜早就湿了的徐锦屏抱着双臂,冷得直发抖。
      吱——门开了,小玩子走了出来
      徐锦屏脸色充满希冀,“怎么样?”
      小玩子歉疚道:“金公子,不好意思,我家现下不方便待客,您还是到别处去吧。”
      徐锦屏脸色如小玩子预料那样浮现失望之色。小玩子心中多有鄙夷,书生都是这般,迂腐没用得紧,连自个都养不活,还来参考?
      小玩子从怀中掏出从账房领的银子:“公子莫要失望,虽说家中现下不方便待客,但却能接济公子几两银子。”
      他将银子塞到徐锦屏手中,“这银钱不多,但也够公子吃住了。这条巷子出去,左拐,是闹市,客栈极多。”说完,像是怕沾染到徐锦屏的穷酸气,砰一声将门关上,留下怔愣在雪地中的徐锦屏。
      徐锦屏手中拿着银子,下意识颠了颠,她有些哭笑不得,好家伙,给这么多,都够她吃住好久了,却说不方便待客?
      本来她想先找借口住进石府再进行下一步,现在看来,只能改变计划了。
      同一夜幕下,京都西直门。朦胧的雪色天际,一条黑线正由远及近。
      “薛大人,你看那是什么?”守城的小将呼道。
      “是骑兵!”
      地方用骑兵赶在城门关闭前送达军情的情况他不是没有见过,但如此彪悍的骑兵,极其少见。
      “大家警戒!”
      “是!警戒!”
      离得近些,薛凝才看清这二十余人并未着军服,而是着黑色常服。
      “大人,这好像不是骑兵?”
      “不,是骑兵。在大兆,只有骑兵才有资格得到如此强健的马匹。大兆骑兵的诞生极其不易,一般情况下是挑选十余人拿着武器纵马厮杀,生死不论,只留下最后一人。而骑兵又常是聚齐作战,用来冲锋最好。你们是不是感觉仿佛有座大山铺面而来?这正是骑兵之魂所在。气势!”
      这队骑兵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即将到城下,而却无半分停下之意。
      薛凝喝道:“前方何人!胆敢在京都纵马?停下!”
      那队骑兵不为所动。
      “弓箭手准备!”薛凝皱眉,“前方何人,若还不停下我就放箭了。”
      “哈哈哈哈,薛统领莫怪。”为首那人停下后,整队骑兵终于停下。
      薛凝低首去看,“张公公?”
      “正是杂家。”张方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令牌,举高,“你认得杂家,应该认得这个吧。”
      那是御马监的身份证明。
      薛凝眼睑微动,扯出僵硬的笑,“张公公哪里话,公公可是沈公公面前的红人,下官怎么敢不认识张公公。”摆手让弓箭手撤下。
      “张公公请进。”
      “哟,薛大人就打算这般了事?这马可不是本公公的,而是干爹的。”
      薛凝脸皮抽了抽,而今宦官干政,他一个小小的守正,哪敢和司礼监沈大太监作对,只是这阉人,实在是可恨,“张公公想要小人如何?!”
      “这宝贝连日奔波,身上灰尘重的很,劳烦薛大人为这宝贝刷洗刷洗。”张方拍了拍身下的马,俯视薛凝。
      薛凝脸色阴郁,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张方,你莫要欺人太甚!”话音刚落,守城将士纷纷怒目而视。张方手下,也拔出兵刃。一时间,剑拔弩张。
      张方甩了甩手中拿着的皮鞭:“看来今日,杂家的鞭子不得不吸血了,啧啧啧。”
      “西直门可是有急情?”有人问。
      薛凝张方扭头看去,不远处,站着户部侍郎石奕。
      张方示意手下太监收起兵刃,笑道:“石大人这是出京办事去了?”
      石奕点点头,看了薛凝难看的面色,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杂家刚带黑甲卫办完事回京,见到薛大人一时技痒,切磋一二。”张方居高临下,道,“你说是吗,薛大人?”
      薛凝眼神晦朔:“是。”
      “哈哈,张公公武艺高强,薛大人不是你的对手。”石奕笑了笑,“切磋一事,武艺相当方可,不然不知内情之人错认为是以大欺小可不好。张公公你说呢?”
      张方把以大欺小几个字嚼了又嚼,向左右太监笑道:“是杂家考虑不周了?看来咱们还是回宫吧,走!”说罢策马先行。
      方才位于张方左手的太监忽然抽出腰间马鞭,石奕眼神凝了凝,来不及阻止那条凌厉的鞭子。
      啪——皮肉裂开的声音,薛凝脸上赫然一道五指长的伤疤。
      那太监手中握着收回来的皮鞭,血湿淋淋滴下。“这样便不算以大欺小了。”太监阴笑道:“回宫!”
      “唉,”石奕叹气,见这一行人走远,关切道:“你脸上的伤可要紧?”
      薛凝闭了闭眼,切齿道:“不打紧。下官只是恨,恨拿这祸害朝纲的阉贼没有办法!”
      “勿要胡言!”石奕脸上浮出怒色。
      “下官失言!”
      “你要记住,总有一日……”
      “总有一日……”这一日,应该快了吧。
      ……
      “他伤势如何?”还未登上马车,石奕便听见里面那人发问。
      他低声道:“无事,陛下不用担心。”掀开车帘,见兆珩面沉如水,他问:“陛下何时回宫?”
      “回宫?有的人怕是忘了我还要回宫吧。”兆珩冷笑,“去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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