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曙光·1》海纳·瑟拉尔t

6、第六章 雏鸟事件（二）

　　路易回想起了两天前，俩人的最后一次聊天。
　　他们坐在樱花树下的草坪上,阳光暖融融的，两人都陶醉于其中。微风乖巧地拂过两人微红的脸蛋儿，鼻尖萦绕着福利院泥土的芬芳。那时，路易心里就已经很清楚了:再过两天，他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整整六年的大家庭了。对此,他身不由己――不过也好，至少他能离开这里，去探索他梦寐以求的崭新生活。
　　阿努克还在一旁苦苦哀求他留下来――可事到如今，他又还能再说什么？他紧靠着樱花树，一言不发。
　　掐着手指一算，路易足足见证了这棵樱花树六年的花开花落!他突然间有点儿舍不得栅栏里边那些不怎么讨人喜爱的规矩，舍不得曾经一起嬉戏了六年的小伙伴们，舍不得与阿努克在一起相处的美好时光……
　　真的，阿努克就像他的亲妹妹一样!他都不记得这种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谁若敢欺负阿努克――嘿!他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不过……
　　路易的目光不自主地微微倾斜，像一片薄薄的羽毛一样，轻轻的歇息在了阿努克洋娃娃般的侧脸上――他嘴角上扬，莞尔一笑――又有谁敢去惹他这个霸气的小妹妹呢？
　　他又想起了阿努克来到儿童福利院后的第一天下午。那天，莱夫米基刚好出差，他的助手――年轻的女教师迪莎·帕佩尔代替他为孩子们讲解这周的试题。
　　阿努克由于是新来的，没有参与这周的测试，所以迪莎给她发了一张空白的测试卷供她听课，并趁此机会苦口婆心的和她私下交流了一番，希望她能够认真听讲，好好学习……
　　然后，阿努克在儿童福利院的第一堂课开始了。
　　几个坐在前面的孩子将白花花的测试卷刷刷的发了下去，刺目的红色分数在每个孩子的眼前一闪而过，从他们惶恐的表情和不经意间彼此对视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些成绩都不简单!
　　孩子们的呼吸声、心跳声互相碰撞着，教室里安静得连根绣花针从一寸高处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唯有阿努克还在好奇地左顾右盼。
　　片刻寂静后，一个男孩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来：“老……老师，我没卷子……”
　　马上就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附和道：“老师……我……我也没有……”声源是坐在男孩附近的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
　　“刚刚发下来的卷子怎么可能会没有呢？你们两个当老师是傻瓜吗？”帕佩尔顿时大发雷霆，“还不赶快摊牌――我知道你们两个都考砸了!”
　　两个孩子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帕佩尔的责骂声不断，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几乎没有人敢插嘴，大家都低着头，装作在反思自己的成绩。
　　“老师，讲台上还有几张卷子!”阿努克银铃般的声音顿时将两个孩子从死胡同里拉了回来。
　　“嗯？”迪莎一愣，眉头一锁，看向讲台……
　　孩子们都将小脑袋探向了阿努克，他们窃窃私语道：
　　“她叫什么名字啊？”
　　“好像是叫阿努克……新来的吧？”
　　“应该是的，勇气可嘉啊!”
　　“喂――阿努克，厉害了，你拆了老师的台……”
　　许多孩子都在暗中为她竖起了大拇指，又在暗中为她擦了一把冷汗。再看看帕佩尔老师吧，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新来的孩子会给自己来一个下马威，难堪得脸色都变了，骂骂咧咧地将卷子发给了那两个孩子：“一个四十八分，一个五十六分，还不是照样很差――被我说准了吧……”
　　去掉那两张卷子后，没想到还剩下了好几张!她又生气地说道：“是谁连自己卷子没有都不知道的？”
　　迪莎手中的卷子都是有名字的，所以，刚刚没有站出来的那几个孩子恐怕就要遭殃了……
　　那堂课，路易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呢!
　　他就喜欢这个可爱的小淘气包不惧权威的品质!他又是多么想再和阿努克一起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啊!
　　就是因为阿努克浑身充斥着不服输的劲儿，才深深地将他吸引了啊!
　　眼下，他告诉阿努克，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我不怕!”阿努克不假思索地说。那口气，无疑是在进行着抗议：我要和你一起去!
　　路易扭过头来看向阿努克，那宠溺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怕……
　　路易提起这一点可不是为了让阿努克担心的――他又不由自主地提起了“黑猫警长”的故事了。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鼠辈”，有的无恶不作，有的鼠目寸光，但更多的是被“人人喊打”。他还说，以后，他要到这个时代的最前线，去支援象征着“正义”的“黑猫警长”，为这个社会惩恶扬善，为人民带来幸福的生活……
　　正因为这个世界太过于混乱，所以才需要有这么一个人――不，有这么一群人去为“正义”、“公平”而战。
　　他说的时候是那么的神采奕奕，的确，梦又是那么的美好!
　　阿努克却打断了他：你都说了有几百遍了!
　　路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俊俏的脸庞微微地红了。
　　的确，这阵子无论是饭前饭后，还是课堂上的悄悄话里，路易嘴里所讲的大多都是关于“黑猫警长”――他实在太想成为像“黑猫警长”那样的英雄了，机智，威武，勇敢，尽职尽责，全心全意为大家谋求安宁的生活!
　　回到现实，其实他心里比谁都要清楚――那只是他的一个英雄梦罢了。单凭着他那只丑陋的独眼，就足以让这一切化作为笑话。他极力的在众人面前将自己最为光彩的一面展现出来，就是不希望做一块被人遗忘在角落、受尽人世间嘲讽的“废铁”啊!再来到儿童福利院之初，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意识。现在，他想：哪怕只是在福利院的孩子们心里留下这么一个英雄的印象，也好啊……
　　他又是多么害怕，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回到那些来福利院前的日子……
　　“这个故事你是从哪儿打听来的？究竟是谁告诉你的呀？”阿努克好奇的问道。哪怕路易之前曾面向着她指手划脚地描述过千百来遍，可在她心中，这个故事仍是像谜一样的存在。
　　“是我爷爷告诉我的!”
　　阿努克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就是那个你活了两百来岁的神仙爷爷吗？哈哈!”
　　路易有些语塞。
　　阿努克趁虚而入，用撒娇的语气囔囔道：“那个……你懂的，我想和你一起去……”
　　路易委婉地拒绝了。他答应阿努克，等阿努克再长大一点，他一定会来福利院接她到“外面的世界”去的!
　　虽然没有得到理想中的答案，但阿努克还是给了他一个拥抱。
　　之后，两人又沉默了许久……
　　“阿努克，你有梦想吗？”路易突然开口。
　　阿努克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她反问路易：“你有吗？”
　　路易沉思片刻，认真而坚定地回答道：“我想成为一名小丑……”
　　路易不知道的是，在那次对话里，当他出神于那堂课的过往时，阿努克曾轻轻地说过一句话：长大后我能成为你的新娘吗？
　　但他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