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记得城外初相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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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顼听到韩琦讲述的计策后十分高兴，于是快速召王安石进了宫。
简单行礼后，韩琦向王安石说明了这个计策，王安石听到后想了一下，然后说:“这个方法确实可以，能够很大程度上改善青苗法中出现的一些弊端。”
赵顼见两人并未进行争吵，于是对着王安石说:“既然相国也同意此计，那就准备一下去执行吧。”
“官家，还是让老臣去执行吧”听到皇上让王安石执行此计，韩琦不太乐意，然后接着说:“毕竟这个计策并非出自相国之手，恐怕相国执行起来会有不理解之处。”
王安石见韩琦说这样的话，心里也是不太乐意，正要与他争执主事之责时，没想到皇帝却为自己说了话。
“韩公啊，朕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近年来朝廷上一切事物基本上都是由相国执行，我想由他来办这件事或许会更方便”
皇帝都这样说了，韩琦还能怎么办呢，两人便领了旨意回家了。
第二天，一道圣旨先后经过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颁布到地方官员。圣旨上大致写到:“自变法以来，我朝遇到了一些问题，尤其是青苗法的施行更是困难重重，如今朕决定利用方田均税法来进行改善，特令各家出一人员，以郡县为层级，由各郡县长官率领，交换地区进行清丈土地，以此来将土地分于各地人民。”
诏令和方田均税法下达后，百姓大悦，纷纷争相参与清丈土地，不足一月，各地已经执行完毕，百姓也投入到了生产中去。
只是在这热火朝天的变革中，江宁府的一些官员仍在干着不法之事。
暂且不说那里的蝇营狗苟，我们先看一对汴京的才子佳人。
桂月过，玄月来。
赏菊回来的庞荻走在汴京的大道上，身边跟着一位名为小敏的婢女，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时而驻足在东边的小摊，时而与右边的贩卖者有说有笑，一切显得那么平和详静，殊不知一场事故却在此预谋已久。
庞荻是吕惠卿妹妹家的女儿，母亲在她出生时由于难产去世了，父亲在她小时候便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了，所以从她记事起，她便生活在舅父吕惠卿家里。吕惠卿没有女儿，于是便把庞荻当做自己的女儿来对待，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万分宠爱。说来也奇怪，她的另外两个舅父吕升卿和吕和卿也同样膝下无女，所以对待庞荻也像吕惠卿那样宠爱。
吕惠卿，我们也知道，是王安石下面的的一位追随者，不过此人心比天高，野心勃勃，他的妻子曾是当朝皇太后的贴身丫鬟，现在与皇太后也有来往，有时会一起去庙里祈福或郊游赏花什么的。吕惠卿的二弟吕升卿城府太浅，说好听点是憨厚，说难听点，就是傻，所以一直都处在较低的官职上；三弟吕和卿任知江宁府，头脑倒是很灵光，不过满脑的主意却没想到用在好地方。这不，这次事故就与他脱不了关系。
街道拐角处，行人寥寥或者说是几乎没有，有三四个男人蓬头垢面，小声地密谋着某件事。他们来自江宁府的一处黑暗的地方，那里的人整日劳作，拥有耕种的土地，却没有了离开的自由，所有人都生活在这么一个封闭的空间，与外界完全像是隔绝了起来。凡是进入这里的人几乎就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再出去，这三四个人也是拼尽全力才从看守人员那里逃脱。
“你说，我们能够成功地用这个女人换回我们和我们家人的安定生活吗？”
“只要我们能控制住这个女人，就一定能成功，你们不知道吕和卿那家伙对这个人可是疼爱的狠啊”
“不管了，为了我们的家人，拼了”
......
“别说了，她来了”其中的一位男子中断了街道角落里这一阵细微的交谈。
庞荻走在前面，随从丫鬟小敏跟在身后，在庞荻刚踏进拐角的一刹那，一个麻袋从天而降，一下子把她套了进去，她几乎没有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就已经被扛在身上无法动弹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大声喊叫了，婢女小敏看到这一切，脚下更是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双手也没了力气，在小摊上购买的东西也随即掉落了下来。
银钗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珠子也散落在地，弹跳几下后跑到远处......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小姐，小姐”、“救命，救命”的声音响彻了街道，她边大喊边跑着，努力地想要追上那几个人的脚步，可自己并不想他们几个那样强壮，她只能看着自己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心里也变得越来越慌。
就在她慌乱之间，一素衣男子骑马快速飞过，接着是几个家仆。
骑马确实会比跑步快，素衣男子很快赶上了那几个人。只见素衣男子加快速度，在到那几个男子身边时，右手快速拿起马背上的箭，快速地向扛着庞荻的男子投掷过去，自己则是在那位男子因疼痛卸下防备时顺手拉下被扛着的庞荻。那三四个人转身想要与素衣男子争执，却见他的家仆正在赶来，思虑下，再应战也毫无胜算，于是便快速跑到下一路口，骑着在半路截下来的马车跑了。
素衣男子也本想去追赶，可是躺在马背上的庞荻又哭又喊，便放弃追赶，然后对身边的庞荻说了句:“不要害怕了，他们已经跑了。”
他的声音确实很有磁性，也令人安心。听到这个声音后，庞荻也安静了下来。
素衣男子见她安静下来，便重新控制好那匹马，停了下来。
他为她去掉了套着的麻袋，两人面对面的一瞬间，他和她都愣了。
他自是认得她的，往日随父亲去吕府做客，也在花园里远远地见过她，可如今在他面前的她与往日却又有些不同:略施粉黛、柳叶眉见、金丝耳环、眼眸清澈、一汪清水，实在是楚楚动人、惹人怜。
她却不认识他，但她对他的名字却十分熟悉。她爱慕他的才华，她早就听说过獐鹿同笼的故事，她也无数次在闺阁里欣赏他的《老子训传》，倾慕于他的文采，如今又沉沦于对他的惊鸿一瞥。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向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庞姑娘，你没事吧”素衣少年先开了口。
听到他知道自己的姓氏，庞荻不免有些吃惊，抬起了低下的头说:“并无大碍，不知公子何人，为何会知道小女姓氏？”
素衣少年听到她这样问也不觉奇怪，毕竟自己当初也只是远远地见过她，她不记得自己倒也正常，于是说:“家父王安石，曾随家父去过吕府，所以对姑娘也有一些印象。”
庞荻听他回答第一句的时候便已明白眼前这位素衣少年便是自己心中日日想念的才子王雱，不觉低下了刚抬起的头。心里既是激动，又有点害羞，心中的翩翩公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任谁都会不知所措吧。
王雱呢，是王安石之子，王安石对他可是十分的宠爱，他自己也十分好学，小的时候便显露出卓越的才能，二十二岁便中了进士，写了数万字的对名著的注解。也是个名动京城、令无数姑娘心动的公子呢。
在两人沉默之时，王雱的随从家仆和庞荻的贴身侍女小敏也相继到了。
小敏急忙来到庞荻身边，正要询问小姐是否安好时，却被庞荻抢了先。
“小敏，这是王雱，王公子”小敏知道眼前这位是谁时，也吃了一惊，然后也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变得安静起来了。
“王公子，今日多谢你了”说着庞荻和小敏向王雱行了一个礼。
“举手之劳，这样我送你们回府吧，以免再出什么意外。”
庞荻也有所担心，然后就同意了，便说:“有劳王公子了。”
王雱见她同意，于是派家仆去找了一辆马车，另外派了几个人去寻找刚才那几个人的线索。
吕府。
“今日之事，多谢王公子出手相救，我家小女才得以保全，改日吕某定会登门拜访”说话的是吕惠卿。
听到他这样说，王雱回答到:“晚辈也是恰好路过，中允不必客气。”
见他如此彬彬有礼，吕惠卿对他印象更好了:“先前公子随相国一同前来，席上并未多言，如今与公子再次交谈，可谓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不愧有这才惊四座的美名！”
王雱听到他的赞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合理，于是笑笑说了一句“中允谬赞。”
大堂上交谈甚欢，吕府一角也同样笑语连连。
“小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被人劫持了还这么高兴？”
庞荻坐在桌子旁，面前有小敏刚刚送来的茶水，但她却没有要动的意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细细地想着街道处发生的事情，想着那个素衣男子。听到小敏这样说，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回应道:
“才没有高兴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是泛红的。小敏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于是便打趣道:“小姐怕不是在想哪家公子吧，你看都脸红了，哈哈哈......”
庞荻摸了下自己的脸，确实有些发烫，可能在小敏眼里，自己再多的辩解也只是狼狈的逃脱罢了，便不再辩解，只是淡淡地说道:“我见青山多妩媚，不知青山见我又如何？”
“小姐生的这么标准，我想青山见小姐应如是。”
“是啊，我家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哪家公子会看不上的啊？”推门而进的吕惠卿好像听到了她们的谈话，接着走上前说道:“荻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到惊吓啊？”
“老爷，你看小姐像是受到惊吓的样子吗？”小敏在庞荻说话之前先回答了吕惠卿的问题，接着又小声说道:“分明就是桃花拂面，笑意满楼啊。”
“小敏”庞荻的话语中带着责备，又有些羞涩。
看着两人的打趣，吕惠卿十分的高兴，一是看到自己疼爱的孩子没有受到伤害，再者就是她的终身大事也有了着落。吕惠卿自是明白庞荻的心思的，先前不太了解王雱这个人，他也没有在庞荻面前提到过他，今日对王雱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确实如外界所说，温文尔雅，正人君子。
“荻儿，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告诉舅父啊，舅父为你做主。”
身为女子，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开口，庞荻的脸更红了，许久才喊出一声“舅父”，声音里满是少女心悸萌动的语气。
吕惠卿知道她的心上人是谁，可就是想让她亲口承认，见她不回答，吕惠卿面向了庞荻身边的那个人:“小敏，你说，素日里就你和她亲近，你肯定知道是不是？”
也不想让小姐再忍受这相思之苦，心里想着索性就说出去吧。小敏看向庞荻，说了句“小姐千万不要怪我啊”，然后转向吕惠卿，回答道:“就是今日救小姐的那位王公子啊！”
听到“王公子”这三个字，庞荻的心似乎更安定了下来，不过脸上的红晕却更加明显了，直到蔓延到耳根。她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便快速站起，匆匆离去了。
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身影，吕惠卿早已忘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高兴。
山有木兮木在山，我悦君兮君慕我。
虽说是一九尺男儿，面对这种事情时，多少还是会有一些不好意思。
王府的大堂上，一双慈祥的眼睛看着旁座的男子，听着他扭扭捏捏地倾诉了心声，那慈祥的双眼弯成了桥。这桥连接了河流的两岸，像七夕时的牛郎和织女，有两个人站在桥的两端，慢慢地向桥中心走去，直到他们走到了对面，牵起了双手，最后又化作一团泡影，慢慢地在空中散去。
熙宁五年榴月二十。
足底红莲，红衣素手，锦盖披头，鸳鸯石榴。
紫襟红袍，玄纹云袖，玉佩在身，乌发银丝。
双顶花轿，送亲嫂来，迎亲客至，祭拜天地，行合欢礼。
就这样，从吕府到王府，红装盛办，一路锣鼓声天，才子佳人走到了一起。
可无人知道，在这欢声笑语中，那日密谋劫持庞荻的人却死在了一所不分白昼的牢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记得城外初相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