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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异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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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永远对我甜美发笑的女孩。
我曾经多么想,陪伴你,一直到永远。
无论以何种形式,即便你鞋子上的泥土。
只是一一天,不会一直下雨。
而鞋子,终将扔进河水。
宁愿你是只燕子,我作那风,托起你,飞向那云霄。
而你生出了翅膀,我却没能变作风。
人生几何,如何不自,珍重此生。
所以,别了。
就这样安静地分开,挺好。
陈卓释然。
东南方位,大树后面,窸窸窣窣异响,陈卓心生警惕,霍然抬头,手指触及飞刀,蓄势而发。从那里,转出来两个女人。
三夫人,婢女小青。
三夫人本家姓蒙,单名一个珠字,身材高挑,肤白貌美,明月未至石头城以前,论容貌,首屈一指,无人能及。这是一个入目即让人联想到床的女人。浑身上下,荡漾成熟魅力。初嫁莫老爷子时,年方少艾,而今三年已过,珠胎未结,渐而冷落,受上面两位夫人打压,境遇日况而下,眉宇郁结,深闺怨妇,脾气岂好相与,动辄拿下人们出气。
婢女小青,人高马大,腰似桶粗,右臂挽竹篮,神色不善,喝叱道:“小卓子,你干的好事。”
有一种人,心眼比针缝小,见不得别人得势,犯红眼病。古人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陈卓,充其量占得一样,小青两样占全,甚为可恶。在众婢女当中,颇招人嫌憎。
她神情鄙夷,分明在说,丑八怪,你死期已到,等着抹脖子吧。
陈卓充耳未闻,眸光停留蒙珠胸前突兀处,好一阵失神。蒙珠皱了一下秀眉,面间浮过愠色。
“下流胚,”小青哼哼,“我说呢,鬼鬼祟崇,果然没安好心,居然胆敢勾引宁小姐,我和夫人看得一清二楚,休得狡辩。”
陈卓道:“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要别人相信才行。你背地里,胡言乱语,非议宁小姐,坏其名声,罪大恶极。”
小青气极而笑,“好啊,咱们去大夫人面前,评评理,看她站在哪一头,究竟相信谁。”
“你敢。”
“心虚了吧,”小青得意地道:“龙生龙,凤生风,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你个腌臜货,活该大卸八块。”
她占着理儿,有恃无恐,几步冲过来,扔掉竹篮,手指陈卓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陈卓耳朵中嗡嗡作响,好像一千只苍蝇飞舞,根本没听清内容。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无人,如此粗言秽语,如此没完没了。
他脸色铁青,握紧拳头。
为什么。
为什憋屈地活着。
为什么任由别人踩到脖子上。
貌似已被逼到绝地,退无可退。
他勃然大怒,“泼妇,你给我闭嘴。”
小青正骂到兴头上,意犹未尽。她脾气暴烈,安能因陈卓一句话,中途而废,当然水银入地,倾泻千里。言语粗鄙无状,絮絮喋喋,照顾到他祖宗十八代。陈卓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白。怒火,冲天而起,难以自制。理智,瞬间被吞噬殆尽。
此事来得太过突然。以他小聪明,有一百种方法,令小青乖乖闭嘴,同时让蒙珠三缄其口,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他失去理智,采取一种最为直接最为暴戾的报复手取。
他深受少爷赏识,历来头脑清晰,冷静异于常人,遇到麻烦,习惯权衡得失,谋定而后动。此番失态,与积压多年的愤懑有关,与宁宁的离开有关。
他腰身下沉,双膝微微弯曲,作势下跪。说时迟,那时快,两手闪电似也探出,擎住小青足踝,头顶在小青腹部间,骤然发力。此招偷袭,用于小个人暗算大个子,百试百爽。小青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失去重心,仰面跌倒。后脑勺重重地敲在地上,咚的一下,响声沉闷。
陈卓脚尖抓地,弹跳而起,人在半空当中,拳头捏死,挥摆而过。拳头挟裹凶残暴烈,击打小青太阳穴,小青闷呼一下,眼珠子翻白,晕了过去。陈卓单手撑地,从小青身上翻滚过去,再站起来时,瞥向蒙珠,冷冷的。
干净,利落。
“呱噪。”
他嘴里蹦出两个字。
蒙珠啊地惊呼,酥手捂面,颤抖不止。每日所见之下人奴仆,无不讨好卖乖,献尽殷勤,何曾见过这般狠人,瞬间翻脸,出手伤人。她迎上他欲吃人的眼神,小心肝儿怦怦乱跳,面上血色全无,一片苍白。脖子以下某处部位,起伏剧烈,弧度夸张,生似要从里面挣脱出来,波澜壮阔,触目心惊。
这个时候,她恨不能直接消失在原地,避开这个极度危险人物,但更为可怕的是,她的大脑和身体,根本不受控制,被恐慌抽走力气一一她下意识露出一个威严的表情,但说出来的话,却暴露出内心真实的恐惧。
“你,你别过,再过来,我喊人啦。”
陈卓阴恻恻道:“你尽管喊,看救兵来得快,还是我的刀子快。”
一柄小刀,滑入手中,寒光湛湛,於手指间灵活翻飞,配合他凶狠表情,气温骤降至冰点,骇得蒙珠手足冰凉,摇摇欲坠。
“救……”她张口欲呼。
刀光错动,锋刃抵至颈间。
余下的字腔,噎在嗓子里。杀机弥漫,气氛凝重。蒙珠深信,倘若她再不识趣,下一刻,刀尖会毫不犹豫地切入喉管。
陈卓阴笑,“叫啊,怎么不叫啦?”
蒙珠泪光泫然,哀求,“一一别杀我。”
陈卓探出手指头,触及她粉弹可破的脸颊,缓慢地移动,滑过她鼻翼唇边,落於下颌,将其略微托起,“放过你可以,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来点实际的,甭忽悠我,我得确信,你把此间之事,忘得干干净净。”
蒙珠苦涩地道:“小哥儿顶天立地,盖世英雄,何苦与一介弱子女子为难,我保证守口如瓶……”
“女人的话,呵呵……”
陈卓摇头嗤笑。
蒙珠把牙一咬,闭上眼睛,认命地道:“来吧,动手吧。”
她求生无望,心头死灰,眼泪珠子迸出眶,滑过脸庞,扑簌簌落下,过了许久,无见动静,复开眼帘。却见陈卓痴痴呆呆,眼珠子一眨也不眨,顺着她的颈子掉落,钻入前襟深壑一一那里风光霁月,景色险峻。
她惊呆,继而羞愤。
陈卓喃喃道:“如此美人,香消玉殒,委实可惜。告诉你一个秘密,每次远远见到你时,我的心中,都有一个邪恶的想法,我敢肯定,每个男人,莫不例外,嗬嗬,还需要我把话说得更透彻些吗。”
蒙珠沉默半晌,咬咬嘴唇,耳根火烫,声如蚊呐,“遂了你的心思,你肯放过我?”
说完,后悔。
她的一生,很少后悔。每一次后悔,决定着犯下一个大错,譬如嫁入莫府。自古红颜多命薄,上天创造出无与绝伦的美丽,又妒忌完美,设下重重磨难,将其折磨成缺憾。
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听信小青,偶然兴起,贸然涉入险地,兜上泼天祸事。此子丑陋,她素来懒得看上眼,怎会心甘情愿与之苟合,奈何性命操於他人之手,身不由己。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独处深闺中,空旷已久,当然渴望填充。理想中的状态是,花前月下,诗词作媒。又或者俊俏侠士,舞剑相邀。
命运多舛,大概就是这样子的罢。
接下来发生的,水到渠成,无须赘述。
事后,她拉过衣纱,盖住通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