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笔记》香辣曲奇

4、第 4 章

　　除了入夜时寒气逼人，打地铺比较冷外，李测的实习生涯还是非常顺利的。每天在崔幼身边重复研墨、睡着、被敲醒、再研墨的过程。崔幼身为天界战神之一兼桃花之神，天君左膀右臂，自然公务繁忙，终日批文，忙得焦头烂额，自然不会与李测闲扯。
　　于是李测磨完墨，添完香，无事可做，就在潋绯台四处乱逛，走丢为止。前三日共走丢十一回，回回由崔幼派只纸鹤将他寻回来。后来逛熟了，替崔幼取文书卷宗已轻车熟路。

　　某日入夜。
　　李测百无聊赖，爬上最高的一棵桃树上坐着发呆。
　　忽然一阵碎叶咔嚓之声响起，凭直觉，大概是崔幼忙完公务，偷闲散散步。
　　真是奇了，相处不过七日，竟对脚步声都这样熟稔，或者是……了然于胸。
　　“睡睡说，你在此处发呆。”崔幼一撩衣角，翻身上树，与他并肩而坐。
　　今日的崔幼还是一袭桃衣，大片大片用银丝绣了蟠虺纹，这几日看的书上说是天界双战神的标配花纹。不过松下了素日里端端正正的发髻，在头顶用一枝桃花点翠簪挽了只丸子，只留一层长发在脑后披着。些许碎发挽不住，在额前散散地飘着，柔化了刀削般的侧脸，鸦黑的双睫低低垂着，竟秀气似女子。
　　桃树枝竟承得住两人份量，果然是奇树。
　　“睡睡”是那日的桃树精，李测无聊便找它玩。这小东西有灵性，一来二去和李测相熟，后来抱住李测发髻上不走。李测根据它的喜好，取了“睡睡”这名字，正好也当做他睡神李测的灵宠来养。而且崔幼掌桃花，桃树精可以与他传音，这样一来两人联系更方便点，不受时间地点控制。
　　睡睡从李测发髻上飞下来，到林中玩去了。
　　“嗯，发呆。”李测也不知说什么好。
　　“……你还是很喜欢坐在树上。”
　　“嗯，坐在树上。”
　　被他一句话点拨，李测想起他生前读书时，把学校的树都坐遍过，还与那绿化工人干了好大一架。缘由是坐在树上向路过的崔幼劝烟。绿化工人看不得小混混李测祸害祖国的花朵，便向李测挥了一锄头，大战一触即发……
　　李测回神，道：“大概是很久的恶习了，看见树就想爬。上真见笑了。”
　　崔幼深深看他一眼，“不必唤我上真的。叫我本名便好。”见李测一时不知该怎么应他，又道：“我可以解释的。”
　　李测故作释然，“不用的不用的。上真…崔幼你无论在什么时候、在哪里，都是最显眼，最刺目的那一个。
　　“小时候也好，长大了也罢，甚至于在这里。从来不哭不闹的婴儿崔幼、幼稚园得小红花最多的崔幼、三好学生崔幼、中高考全省第一的崔幼，现在，在我面前的，天界战神之一的崔幼。
　　“你不必和任何人解释，你就是这个世界的光源。应该是我，混混李测、校霸李测、社会渣滓李测，来理解你，景仰你。
　　“多么不可直视，刺眼的光啊。”
　　……
　　四周气压骤降。只听得见李测鬼使神差说出这番话后，低低的喘息声。
　　一席压箱底子的话说完，李测觉得，这些天他所被迫接受的这一切，生前怨天尤人的愤懑，似乎被谁豁开一刀，洪水般一泄万丈，逝而不见。
　　崔幼默然。
　　李测便以为他恼了，“对不起，”歉疚地笑笑，“我以为…我已经释然了。刚刚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
　　“嗯，”身边人闷闷回应他，“是我太优秀，你受委屈了。”
　　李测擦汗：“还好还好哈。”
　　两人又不着边际地闲扯几句，当然气氛已好得多了。崔幼忽然跃下树去，“我想起一事。随我过来。”语毕，向李测伸去一只修长的右手，在影影绰绰的月光下白的惊人，分明的骨节处有淡淡的阴影。
　　冷不防对上崔幼亮晶晶的琉色眸子，却也不好退却驳他面子，“哦”了一声，借着他手轻巧落地。
　　怎么…这眼睛亮的像个孩童？
　　在淡漠老练的崔大班长身上可是怪事一桩。
　　来不及疑问，便由他拉着，往深山老林里带。

　　崔幼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冷冰冰的手心已因李测热腾腾的手掌捂得温热。桃林愈来愈密，李测轻咳一声，道“我更习惯自己走些。”
　　崔幼忽然松了手。
　　两人穿枝拂叶又行了一段，崔幼的身影却与他渐渐拉开距离，直到一点衣物轻摩的声音在前方消失。
　　月光穿过桃树叶间隙，颤颤巍巍撒在林地上、李测身上，这些投影像一个个面色苍白尖嘴獠牙的小鬼，朝他森然嬉笑。忽然刮起阴风，李测瑟瑟发抖。
　　他怕鬼至极，纵使飞了升，还未反应过来，几声叫娘已逸出喉头。
　　“崔幼啊你还是拉着我走叭呜呜呜见鬼啦!!!”
　　几只林鸟惊得横冲直撞。

　　崔幼返来寻他时，只见李测发上乱成一团，还沾了几根鸟羽，可怜兮兮地瞧着他。
　　手从衣袖里探出，又收回手来：“你的头发。”
　　李测胡乱拍打一阵，空中飘起许多小飞絮。

　　虽走了许久，但踩着松软树枝而行，并不脚酸。
　　不知何时，崔幼掌心已经翻出块仅指拇大小的石块，照亮了眼前的巨型石室。整座石室全无接缝，浑然天成，兴许是用整块石材挖空造成。崔幼上前，左手覆上石门上的青苔，微微施力，地面一动，数丈石门便隆隆移开。暗叹一声，抬脚随崔幼走了进去。
　　石室虽大，确称得上简陋。四面石壁光秃秃的，室内除了中央一张残破不堪的木案外没有别的摆设。那木桌上摇摇欲坠地承着一只深色的长匣子。难道这只匣子就是此行的目的？
　　正欲上前，崔幼道了声“注意”，急忙刹住脚，往地上一看，，这才发现脚底下有块木匾似的东西。崔幼拾起木匾，翻到正面用袖子仔细擦了擦。李测凑过去看了看，几个张牙舞爪的的大字写道：“栖曜室”。说是字的确是抬举了，倒以几条颤颤巍巍的虫子缠
　　歪在一起来形容比较贴切。
　　李测忍不住吐槽道：“这是用左手，不，左脚写的吧，好丑。”
　　一听此话，本来兴致颇高的桃夭神君冷冷扫他一眼，便向木案走去。
　　那眼风激得他抖了三抖，连忙闭嘴，心想这几日给他打下手也不是没瞧过他的字，并非这样丑啊......莫非是“左手”二字令他不安逸了？ 咱们桃夭神君是出名的左利手一个。
　　想到此处，崔幼已经开了盒子，几指挑着一把七尺长剑向他走来。这剑背极宽，约有五指宽，几缕冷光闪过，瞧着便是把威武好剑。
　　崔幼将剑柄递给他，又一句注意还没出口，李测便被这剑沉得趔趄一步。
　　崔幼道：“你转过来，”将深靛色的剑鞘三两下佩在李测腰际，又道，“此剑，名辞空。你作为一介凡夫被保送仙籍，算是天界头一例。日后你佩着辞空，习一习法门，压住众仙的闲舌。”
　　李测头次见这样巨型的管制刀具，自然新鲜，把玩了半晌还舍不得收起来。这剑铸造装饰得并不是特别精细，有些粗犷之风。但经他一抚，如有生命一般，伴着一声极其悦耳的剑鸣，顿时盈起层层灵光，仙剑啊。
　　桃夭神君出手果然慷慨。
　　李测后知后觉听见凡夫着两字，忽然抬起头，瞧着崔幼道：“是了，那又为何会点我一介凡夫上天界？那日相遇，恐怕不是巧合吧。”
　　桃夭神君迎接着他的眼神，目光杂然。
　　若是告诉你，你本就是九天之上的神袛，你可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