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笔记》香辣曲奇

5、第 5 章

　　九天之上的阳光穿破轻薄的云雾，在一片碧绿的菜畦上投下金色的斑驳。
　　不远处桃夭神君挽起袖口，正在给菜地浇水。
　　李测躺在草地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眯着眼睛眺望远处的密林，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在自家宅邸后院里挖块突兀的菜地出来。
　　“偷懒偷够了么？”崔幼头也不回，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
　　一个激灵，鲤鱼打挺蹬了起来，又假模假式提起剑，照崔幼之前教给他的剑法舞起来。这几日日休沐，于是桃夭神君大早上便把他从地铺上拉起来，教他剑术。
　　通过这几日的小长假，李测才发现桃夭神君竟然有种菜的爱好，这块长势喜人的菜地便是他一手侍弄出来的。想来也是，据他最近看的卷籍记载，三界已相安无事多年，天上的神仙也只好做些事情打发漫漫何其长的光阴。他又看了看那绯色的背影，顿然看出一点寂寞来。但是这样看，全然没有了平日里淡然疏远的神仙气，更多像古画里的翩翩公子。
　　手中的剑不知不觉又慢了，回味过来暗暗鄙夷了自己一番，便正儿八经地一招一式练了起来。
　　想不到神仙的剑法这样有趣，虽说是一招一式组合而成，每一次移步腾挪，却都有无穷的变化蕴含其中，只要运对了力，一套较基础的步法也就行云流水般踩了出来。
　　不过练基本功便苦了些，一个马步要扎几个时辰，遑论习剑最重要的臂力，一天下来四肢酸痛得连本书都举不起来。
　　这几日小有些进步，如崔幼所说，若是能与佩剑的灵性相契合，就教他乘剑。
　　他先后搭过两次剑，金雀仙君驶得慢崔幼又是极快，想想自己可以如电视剧中的仙侠们衣袂飘飘地在空中乘剑而飞，竟然有些小激动。说起金雀仙君，记得那日在天机殿一别，许久都未曾看到过他，大概是去当差了吧。
　　想到这里，崔幼已浇好水，一手提着一窝青翠的莴笋走了过来。
　　“你要做饭？”否则他实在不知道桃夭神君提着两把菜要干嘛。
　　崔幼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说馋了么。”
　　哦哦哦，他好像是这样说过，然后想起九天之上神仙是不需要进食的，这话就忘了。
　　于是欢欣鼓舞道：“我怕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连水都不会烧，还是我来吧，给你尝尝什么是人间至味。”说罢抢走桃夭神君的蔬菜，兴致颇高地跑着去了膳房。

　　想不到膳房里还有些存粮，稍加思索，便收拾了几道菜出来。
　　午饭是在潋绯台崔幼的寝殿里吃的，小桌板搭在寝殿的露台上，依次摆好的是玉露猪蹄汤，蒜蓉莴笋，鱼香肉丝和两碟盛在玉碗里的白粥。
　　“这白粥我炖得烂，是解猪蹄的腻的，”说着解下围裙坐下，指着鱼香肉丝道，“这肉丝是我拿手好菜，尝一尝再夸我。”
　　崔幼伸出玉著夹了一点吃，颔首道：“很好吃。”
　　李测喜滋滋道：“不错吧。”暗赞自己的厨艺这样精进，大快朵颐起来。
　　他仰脖子吨吨吨喝粥的时候，从碗沿瞟到崔幼，那人用左手捏着调羹，不紧不慢地往嘴里送，相比之下自己的吃相……不堪入目。于是讪讪放下碗筷。
　　那两道肉菜崔幼只动了一筷子，只拣蔬菜吃，想起来还在上学的时候，那个时候在食堂打了饭老爱蹭崔幼的肉菜。
　　“下回休沐咱们做香菜丸子，又有荤又有素。然后就着高汤再下一挂面，整点辣子，绝妙。”
　　“唔。”
　　“咱们划拳，谁赢了谁刷碗。”
　　崔幼歪着头疑惑地说：“不应该谁做饭谁刷碗么？”
　　“你居然说这种无耻的话！那就你刷！”李测马马虎虎擦了嘴巴，打了个心满意足的嗝。
　　“小崔，你以前一个人在这里当神仙的时候，一定很无聊吧。”
　　崔幼停住调羹，抬眸看着他。
　　“我想也是。还好你及时来人间，投胎成功，遇上了我这种话多有趣的人。”李测话风一转，问道：“说起人间……我还能回去么？”
　　毕竟在那个人间是已死之人，当然对以原来身份回去不抱期望了。
　　“你可能，回不去了。”
　　李测皱起眉头：“为何？”
　　“天界的时间由无数个纪年组成，意味着同一个地点会有无数个时空，各个时空的人或物都不相同，且不会感知到另一个纪年的人或物的存在。在我这一个纪年与你所在的纪年并不相通。”
　　“你说的是‘可能’，应该还是能回去的吧？”李测追问。
　　“有法。跨纪年需通过九生镜。这法器易进难出，至今都有无数修为较高的名士困在此镜之中。”
　　李测暗暗下决心，他一定要回去的。在天上这些日子里，忽然发现那个世界有太多他割舍不下的事物了。
　　不过目前看来，要在天上呆的日子会有些久。
　　“既然天上的日子这样漫长，桃夭神君你肯定很寂寞，不如咱们做些有趣的事。”
　　“例如？”
　　“比如下厨做饭，”李测越想越激动，“我做早饭，你做晚饭，午饭不吃反正不会饿就不做，这个时间用来种菜，既能打发时间又能练习手艺，一举两得……你这里的厨房虽然有些存粮，但我看不多了，你多久出去采买些，记得带几只活禽回来，最好能抱一只猪崽，咱们不过年也能杀年猪吃肉……”
　　看他越说越是张牙舞爪，崔幼熟练地转换话题道：“修习要抓紧。再过一月便是蟠宴，届时帝后宴请众仙，你新飞升自然是要去的。”
　　“蟠宴？”
　　“是。人间传说里的蟠桃之宴。”
　　某人眼冒精光：“那蟠桃是不是凡人吃了成仙，仙人吃了增进百年修为的仙物？等我回了人间定要给师傅带个去。”要是师傅知道徒弟不仅没死还捡了个便宜神仙当，不知道会怎样惊掉下巴呢。
　　“小崔你也要多吃几个增增修为，下次被女仙围截就不会那么狼狈了。”李测热心道。
　　桃夭神君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蟠桃其实与普通桃子并无两样这件事了……天帝帝后老两口就是想找借口开个会。他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嘴。
　　“那到时候我是以什么身份去呢？睡神这头衔一看就是天帝他老人家打瞌睡时乱编的，否则哪个神仙会像我这么闲。”崔幼每天要批的文书都堆成山了。“而副座听上去就像端水打杂的，我觉得很没有面子。”
　　“这个你不必操心。好好修习。”
　　说罢便收拾了碗筷乖乖去刷了。
　　李测又打个饱嗝，躺林子里打盹去了。“快活似神仙”这句话还真不是老辈子诓人。
　　他做了个梦，梦里左手是大蟠桃，右手是香菜丸子挂面，加了点辣子，贼香。

　　夜深，李测向崔幼借了块萤石。这萤石是银河里的星子，奇亮无比却不刺激眼睛，夜晚用来照明是最好。
　　他托着萤石，在书房柜子中按崔幼写给他的字条找书。时不时踮起脚从高处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卷，吹了吹灰，便靠着柜子席地而坐。
　　他翻开书就开始头疼起来。
　　法书用的是半古不古的汉字，其中还夹杂一些像是画上去的奇特符号。
　　啪得一声合上书，想了想又重新打开，艰难地连蒙带猜，算是大概了解了前几条口诀的用处。
　　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影从左至右走了过去。李测以为是崔幼，便起身去开门，想问问几个实在不懂的符号。
　　一开门，发现门外并没有人，便问道：“崔幼？”
　　那远去的脚步声顿了顿，又折返回来。
　　“你是？”
　　李测顿然警惕起来，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辞空，紧紧盯着那人。
　　那人一惊，反问：“你是？？”
　　李测在脑海努力回忆了一遍，觉得自己上 天界后并没有遇见见过长这个样子的神仙，于是捏着剑柄的手又紧了些，想起一些先发制人的招数来。
　　黑衣小仙见他要拔剑，连忙摆摆手，道：“这位仙僚，冷静，下仙是农神楚荆上真的副座紫泽，是应我们家上真来潋绯见桃夭神君的。”
　　李测举起萤石，借着光看到这黑衣小仙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童，而且身着与自己差别不大的黑色副座制服，便放下心来，赔礼道：“下仙桃夭神君副座李测，多有冒犯了。”
　　紫泽一听，便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神君亲自提上天界的睡神大人，久仰久仰。”
　　李测尴尬地挠挠头，想不到他大门不出也臭名远扬。
　　于是学着天界神仙的做派道：“这样晚的时辰来找神君一定有要紧事要商议，不如下仙替紫泽大人引路？”
　　紫泽感激道：“下仙也是第一次来潋绯台当差，竟在这迷了路，有劳睡神大人了。”

　　寝殿外，李测托着一只纸鹤说了些话，等了一会，便听见桃夭神君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让他们进。
　　殿里燃着几支蜡烛，神君伏在案桌上，看样子还在批公文。
　　青泽上去施了一礼，恭敬地捧上一只碧绿的螺壳。
　　崔幼笔也没停，接过螺壳放在耳边。距离这么远李测只听到嗡嗡声，音调颇像人在说话。
　　听着听着，两道浓眉便紧了紧，将目光放在李测的身上。“唔。”
　　把螺壳放在案上，向紫泽道了谢，又向李测道：“你去送送。”
　　李测应了一声，压下一颗好奇心，将紫泽送出去的路上也试探地问了问，见他也摸不着头脑，心道果然所有神仙的副座都是打杂跑腿的，遂打消了念头。